第 28 章

第28章

好在聂辰很快转开了视线。

柯元白也摇摇头,将那种莫名其妙的想法丢出脑海,回过神带着朱褚告辞离开了。

休息室内顿时只剩下了聂辰、纪沂和刘特助三个。

刘特助还沉浸在“这个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鬼”和“我家BOSS居然会辅助大师捉鬼”的震惊当中,一时半会儿回不过神来,直到聂辰的眸光冷冷扫过来。

聂辰吩咐:“去把汪家的人找来。”

刘特助瞬间惊醒,闻言收起了所有不合时宜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退出了休息室。

人一走,纪沂脸上的笑容就冷了下来。

他本身是个风流的长相,不笑也有三分笑意,最是受太太小姐们欢迎。此时表情冷淡下来,与聂辰不相上下的上位者气息铺陈开来,却让人一时间不敢直视他那双多情的狐狸眼。

他慢慢踱步到沙发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男人,狐狸眼里闪烁着寒意。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明白?”

男人贼眉鼠眼的转了转眼睛,刚要开口,纪沂就冷笑了一声:“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这两个都是谁么?”

男人抖了抖,看了眼他和聂辰。

先前离开的那两个也就算了,除了长得不错之外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但刚刚抓住他的那个男人,还有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光是身上的穿着就能看出不凡,更别说这两人身上的气场。

能进这个场子的人都非富即贵,而他得罪的这两个,明显是其中最顶尖的那一种。

这种人他别说得罪,平时连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他一下子泄了气,老老实实的点头:“明、明白。”

纪沂这才重新微笑起来,只是语气里没什么笑意:“你再说一遍,跟雇你的那个是怎么认识的,他又是怎么找上你,让你来做这种事情的?以及,他找你就做这一件事情?事成之后,他会给你多少好处?”

男人一五一十的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内容,倒是没有什么出入,甚至还补充了一些之前略过的细节:“我跟他真的不熟!不、不过有一次他上厕所的时候,我偷看了他放在桌子上的身份证,他的全名叫萧野,跟他女朋友送他的礼物卡上写的不一样。他女朋友写的那个肖,是生肖的肖。”

纪沂一听这话,眉峰就挑了起来。

他暗暗咬牙,几l乎可以肯定这个人说的雇主,就是汪三那个蠢货的混混男朋友。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那个朋友的富二代女朋友,是不是除了天天给他花钱,还为了他打胎、离家出走,甚至去照顾跟他有一腿的小三坐小月子?”

男人惊了,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纪沂冷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

像这种一事无成的男人,撞大运骗到一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就足够他们向所有人炫耀一

辈子的了。更何况这个女人恰好长得不错,有点小钱,还有个优渥的家庭条件。

面对一个明显跟自己差不多的陌生人,汪三那个混混男友连自己的真实身份信息都守不住,更何况汪三的隐私?

汪三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用来展现自己魅力值的附属品罢了,自然是越多人知道汪三为他做过的那些蠢事,他的脸上就越有光。

如果说他之前还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了。

“就是汪三那个傻逼的混混男朋友!”他磨了磨牙,一改先前笑面虎的体面模样,忽然一脚踹在男人身上。

男人不防他突然变脸,反应都没来得及,直接被踹中胸口,“啊”的惨叫一声,后背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桌角上,又是一记重击。

他疼得鼻涕都出来了,愣是一点都没敢耽误,连滚带爬的翻身起来,连连求饶:“大佬饶命,大佬饶命啊!我真的把我知道的都说了,没有任何隐瞒!求求你不要杀我,我还没有交过女朋友呢呜呜呜……”

“……”纪沂一脸无语,朝刘特助摆了摆手,“把他带下去。”

刘特助制住男人的双手,把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看向聂辰。

聂辰微微颔首,顿了顿,又说:“把他交给警察。”

纪沂眼神微动,但没有说什么。

等到刘特助回来把人带出去,他才疑惑的开口:“报警处理?这么大的丑事传出去,你不怕汪家找你?”

“遵纪守法。”聂辰瞥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自顾自的倒上一杯红酒,一口接一口的灌。

纪沂倒也无所谓,反正丢的不是他的脸。

他一屁股坐到聂辰身边,也抓起桌上的红酒猛灌了两口,谁知道却牵扯到额头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抬手就沾到一片血迹,纪沂心头怒火直冒,恶狠狠道:“之前小看那个混混了,居然还有这种手段!难怪汪三迷他迷成那样儿,跟丢了脑子似的。”

——汪三那个死恋爱脑!

纪沂越说越气,简直想打人。

汪三跟那个渣男同床共枕这么久,还为了他堕过几l次胎,居然连对方的真名都不知道!

他算是知道,富二代人傻钱多的谣言都是怎么传出去的了!

这也就算了,汪家的事情跟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可汪三惹到的祸害,凭什么是他遭殃?

纪沂兀自气得要死,见聂辰迟迟不说话,又问:“这事你打算怎么跟汪家那边说?我可先跟你说好了,我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我都多少年没被鬼追过了!现在因为一个汪三被害成这样——那么多鬼,吓死我了!”

聂辰这个时候才缓缓回神,扫了他一眼,又恢复了平日里淡漠的模样:“随你。”

“你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哎,你去哪儿?”他叫住往外走的聂辰,“汪家人都没过来。再说宴会还没结束呢,你就这么走了,不怕老爷子问起?”

聂辰没回

答他的问题,直到快出门才顿了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微微侧身:“你之前是不是问过我,护身符哪儿来的?”

纪沂一顿,表情狐疑的上下打量他两眼:“你不是说只有你能买到?”

他体质特殊,从小就容易招邪祟阴魂什么的,能活到这么大,全凭祖上功德够深厚。

但再厚的功德,也没有办法让他完全不受阴邪之气侵袭。原本有大师给他算命,说他绝对活不过20岁,家里都放弃了继续培养他,只把他当作女儿来娇养。

而他如今已经23岁了。

这三年多出来的时光,全靠聂辰——或者说,聂辰身上那张旧旧的护身符。

那东西比当年那个老道长给他的符箓更管用,竟然护了他三年无忧,不仅邪祟无法近身,连普通阴魂的影子都见不着。

所以他才老追着聂辰跑。

两人能成为朋友,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这个。不然就聂辰那个冷冰冰的脾气,萨摩耶来了都得变成萨摩唉,更不要说他一个情感丰富的大活人了。

只是他曾经多次跟聂辰打探护身符的来源,聂辰都只说是自己机缘巧合之下获得的,而且只有他能买到这种护身符,根本不肯明确的告诉他制作者的身份。

如今他突然提起来,纪沂只觉得有诈。

果不其然,聂辰点了点头,唇角玩味的勾了起来:“刚才手机里的人,你应该知道是谁。那护身符只有他能做,而他最讨厌尴尬,也最讨厌别人叫他‘神棍’,而你……”

聂辰点到即止,上下扫视了纪沂一眼,摇摇头出去了。

颇有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看着他施施然的背影,纪沂的脑袋里自动补全了后半句——

而他刚刚一直暗戳戳的提示柯行舟,他跟聂辰之间的孽缘,之前更是几l次三番的叫他“小神棍”。

聂辰那个护夫狂魔,只要有机会跟柯行舟搭上话,绝对会打小报告坑他。

纪沂:“……”

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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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聂辰的那一番话,纪沂的心情跌入谷底,所以哪怕后来汪先生特地带了汪太太跟汪三来找,向来喜欢跟太太小姐打交道的他也没给一点好脸色。

汪先生没注意到他不同寻常的冷淡表情,进门还有些奇怪:“聂先生不在?”

语气中不免失望。

他还以为聂先生叫他们过来,是看上了他的小女儿,打算与他们家联姻呢!

虽说汪家跟聂家比,地位相差不止一星半点,但聂老爷子既然都让聂辰来了,就代表不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

如今看来果然是他想多了。

又或者,是聂先生提前听到了什么风声?

想到这里,汪先生不由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自己不争气的小女儿。

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恋爱脑!

汪三被他一瞪,整个人都缩到了自己母亲背后,神情也是恹恹的,心不在焉的样子

汪先生看她这样越发生气,考虑到纪沂在场,不得不压下去,重新挂上笑脸凑到纪沂身边套近乎:“纪先生,说起来您跟我这个小女儿也算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我小女儿一直跟我说很仰慕您,就是小女孩脸皮薄,一直没胆子争取。您看……”

“……”

纪沂平时脾气好,都是笑脸对人,真是很久没有过这么无语的时候了。

他抬手打断汪先生的推销,唇角最后一点弧度也压了下来,指了指他们身后跟着进来的自家助理,跟他手里的小混混:“汪先生视力不太好?”

汪先生愣了下,回头看一眼助理抓着的那个男人,有些不明所以:“纪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他以为这个男人是纪沂带过来处理的什么事务,才假装没看见的。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纪沂脸色一沉,懒得跟他卖关子,直接将酒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冷声道:“这人是你小女儿那情深似海的男朋友找过来的——□□呢,令婿可真是有本事,一口气找了二十多个人来求娶,只让我们抓到这一个。”

闹鬼的事情自然没法往外说,但纪沂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随便一个改口,照样能让那个叫萧野的混混把这个罪名咽下去。

汪先生自然是不认:“这……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我小女儿自小听话懂事,连男人的手都没拉过,怎么可能会有男朋友?”

“连手都没拉过?”纪沂笑了,那先前找他借钱打胎的是谁?

只是看了眼已经脸色惨白的汪三,嘲讽的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到底没说出口。

他话锋一转:“不是令婿做的?可我和老聂今天确实遭遇了袭击,而且就在这个房间内。如果不是他做的,那么……是你?”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纪沂目光落在汪先生身上,带着隐隐的压迫力。

汪先生额头的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说是不是有人假冒我汪家的名义,故意陷害罢了!”

袭击两大顶尖世家继承人这种罪名,他可担不起!

眼看纪沂表情未变,依旧冷冷盯着他,汪先生咬了咬牙,又道:“但毕竟是在寒舍出的事情。为了表达我的歉意,纪先生和聂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就是,我一定尽量满足。”

这还差不多。

纪沂睨他一眼,向前倾身,指尖点了点桌上那张纸条:“卡号在这。我和老聂的两条命值多少钱,就看汪先生怎么想了。”

汪先生脸色一白,却又不敢讨价还价,思虑片刻之后,还是忍痛打给了自己的理财经理,让人往纪沂的卡里打钱。

纪沂看了眼余额,还算满意。

于是没再为难对方,让助理把那小混混交给警察,就提前离开了宴会。

临走前,顺便把卡也给了助理。

“明天去预约提款,把余额全部取出来,给老聂的旧情人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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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

到走出贵宾休息室的大门,柯元白才感觉身上那种被重物压着的感觉消失了,不由得长舒出一口气。

朱褚奇怪的看他一眼:“二少,你不舒服吗?”

柯元白摇头,回头看了眼紧闭的贵宾室大门。

门上甚至还残留着先前聂辰踹门进去时留下的脚印,力道之大,居然连实木门板都明显凹陷进去了一个坑。

聂辰那双压迫力极强的眼睛再度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柯元白顿时油然而生出一股挫败感来。

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但不论是之前被人泼脏水的事情,还是柯行舟或者如今的宴会,都令他前所未有的清楚认知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

可见人的眼界有时候真的会限制成长,他现在才恍然觉得,以前的自己真是太过短视了。

恰巧这时柯正业在楼下与人攀谈,一抬头瞧见自己刚认回来的二儿子居然上了二楼,还停在最大的贵宾休息室门口,脸色霎时黑了。

他勉强维持着体面,跟对面的合作商道别,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距离这边最近的楼梯口。

在黑衣保镖的阻拦下,他无法上楼,只能压低了声音冲柯元白低吼:“你上去做什么!二楼的都是贵宾,是你这种身份能上去的吗?丢人现眼的东西,快给我下来!”

柯元白还沉浸在巨大的落差感中,反省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忽然听见这么不客气的怒骂,顺着声音看下去,脸色有点不好看。

柯正业原本就不满这个儿子刚回家就跟自己顶嘴,如今见他明明做了错事,却还是一副冷淡的模样,更是火冒三丈:“柯元白!你还有点规矩没有?给我下来!”

柯元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他才刚认回柯家,没见过柯正业这么蛮不讲理的一面,仅有的一次看他发火,还是几l个小时前刚回到柯家的时候。

当时他以为柯正业是看到了网上那些黑柯行舟的言论,才会那么怒不可遏,于是也没有替柯行舟多说什么,只觉得都是自家人,柯正业气头上骂完也就过去了。

现在想起来,哪有真正疼爱自己儿女的父母,在看到明显是黑粉编造的言论时,不分青红皂白就指责自己孩子的?

哪怕柯行舟当时并不在场。

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父母”的角色在柯元白的概念当中一直都是神圣且崇高的,他对认回柯家这件事情也是期待大过排斥,只是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而已。

而此时此刻,看着柯正业因为暴怒而涨红的脸,还有周围人不时看过来的目光,“父亲”这一光辉形象渐渐的在柯元白的脑海中崩塌了……

柯正业只知道他看自己的眼神一点也不像是儿子看父亲的,心中恼火更甚,越发暴跳如雷。

自从上回去乡下老房子被柯行舟气过一次之后,他在家里的地位真是越发的不显眼了。

竟然连刚认回来的二儿子都敢无视他说的话!

他几l乎压不住声音,当众就指责起柯元白来:“

你还愣着干什么!你想认识人,跟着你哥和我不行?非得自己瞎跑,万一得罪了贵宾怎么办?赶紧给我回来!”

四周的人原本就察觉到这边的异常,闻言纷纷抬头朝柯元白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打量和鄙夷。

这种场合,哪怕是最不要脸的外围混进来,也是只敢在一楼这里晃一晃。

这还是正经人家的小孩呢,居然连这么基本的礼貌都不懂,真是给家里丢了大人了。

柯家最近娱乐新闻上的多,有人认出了柯元白,面上的鄙夷之色更重,甚至侧头跟旁边的人交流起来。

哪怕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单看他们窃窃私语的模样,柯元白也能猜到他们在说什么。

无非是“孤儿院出身的,怪不得这么没有家教”之类的话。

——他早就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此时此刻,二楼的走廊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审判台,而他就像是只牲口一样,被扒干净,毫无尊严的任由别人品头论足。

柯元白的脸色白了白,眼前闪过许多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羞辱,有朝一日竟然会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带来的。

这场景简直比先前被众鬼围攻还要令人绝望,他只觉得耳边轰鸣,浑身的血液都朝着天灵盖涌上去,几l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哼笑。

柯行舟语气淡淡:“还不走,等着他骂出更难听的?”

他的声音非常轻,但响在柯元白的耳朵里,却犹如惊雷炸响,一下子将他从虚幻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意识到柯行舟在笑什么,他脑子里轰的一声,脸色登时涨红了。

——就在一天之前,撞见柯行舟向安和光收钱的时候,他也是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数落了柯行舟。

他当时也没有给柯行舟任何辩解的机会,固执己见的觉得柯行舟就是在骗钱。

哪怕就在那天的凌晨,他刚刚经历过灵异事件。

而他最开始去找柯行舟,甚至是想着让他帮自己解答疑惑的。

柯行舟那句“你和你爸妈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再度响彻他的耳边,而他直到现在,才明白当初那股羞辱感究竟从何而来——

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的柯正业,真是一点区别都没有。

柯元白的神色一点点冷了下来,不再去看柯正业,而是朝着楼下众人正色道:“我是受到邀请才上来的,并非擅闯。”

全程被无视的柯正业已经差点气死了,如果不柯元白在楼上,而那黑衣保镖又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不去把人拉下来,反而一个劲的拦着他,他此时估计都已经冲上去打人了。

他一个刚刚被认回家的二代,有什么面子能被请到二楼的贵宾室?

柯正业自己都没有这种殊荣!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看向这边,连原本在跟朋友们聊天的柯太太都找了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柯正业却丝毫没有觉得这是自己导致的问题,而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柯元白:“胡言乱语!你这个孽障!还嫌不够丢人吗?快给我滚下来!”

“……”

柯元白脸色铁青,压根没听进去。

他没有想到,自己都已经解释了,柯正业依旧这样诋毁他。

这让他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可笑——他竟然曾经觉得柯行舟才是这个家中的异类,甚至为了所谓的柯家名誉数落他。

柯行舟此时还在他的手机里,柯元白都不敢低头去看他的表情。

目光虚虚的落在面前不远处的半空,他失去了自证的勇气,只勉强留下一句“我有点累,先回去了”,就从另外一边离开了宴会厅。

“哎?不是……二少?先生……”

朱褚在原地转了几l圈,两边都看了看,最后还是小跑着跟上了柯元白。

柯正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抓着柯太太,手指颤抖的指着那边:“你看见了吗?他竟然无视我!他才来这个家多久?我可是他老子!!”

柯太太被周围人诡异的目光盯着,简直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奈何自己当初眼瞎挑了这么个男人,如今就是再丢脸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扶着他:“消消气,消消气。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

柯元白和朱褚从宴会厅出来,两个人都魂不守舍的。

只不过柯元白是一脸恍惚和惭愧的苍白,而朱褚则是满是好奇和兴奋。

走路的同时,他一直悄咪咪的偷瞄屏幕上的柯行舟。

不得不说,柯行舟长得是真好看。

先前穿着破烂道袍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是柯行舟换下了道袍,穿上节目组统一发的衣服之后,那张脸的优势一下子就凸显了出来。

他还是第一次在真人身上,看到“眉目如画”这四个字的具象化。

柯行舟的眉毛浓密,跟眼睛一样都是纯粹的黑色,眼睫毛还又密又长,每一次垂眸都在微红的下眼睑处,落下浅灰色的扇形阴影。

那双眼睛的存在感太强,以至于别人看到他的第一时间,都会不由自主的跟他对上视线。

然后就被那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眼神所震慑。

相比之下,比女明星还要白皙细腻的皮肤、形状完美的殷红唇瓣和优越的骨相,反倒是第二眼才会注意到的了。

朱褚不由得感叹,哪怕他在娱乐圈当助理,见过不少顶流明星,每次都还是会被柯行舟惊艳到。

更不用提柯行舟这人还有玄学方面的本事。

想起上回他对基地门口保安说的那两句“大难临头”,朱褚直到现在都感觉神奇得紧,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柯行舟是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他也有一双能预知的眼睛——当时他给柯行舟羽绒外套和那二百块钱,就是觉得柯行舟的福气比路边的乞丐

还要薄,看不下去才给他的。

但他也只能隐约看出谁要倒霉,谁要走运,依据之前的经验判断出祸福的程度,无法确定具体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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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舟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那次柯行舟送他的符纸,他到现在还收着,后来听别人聊八卦,才知道这一小张东西居然要一千块钱。

亦步亦趋的跟着柯元白,朱褚的注意力却全在柯行舟身上。

眼见着马上都要上车回家了,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那个……前二少,你难道真的会算命?”

柯元白脚步一顿,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叫的是柯行舟。

他低头看去,柯行舟还没挂断,闻言抬眼扫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视频通话明明用的是后置镜头,但是这一瞬间,柯行舟的视线却莫名跟朱褚对上了。

那双幽深的黑眸里似乎有金色的光芒闪过,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神圣不可冒犯,眼神中更是有着令他不敢直视的锋锐,仿佛一把崭新的手术刀,随时都能将他的皮肉切开。

朱褚咽了口唾沫,本能的有点害怕,刚要改口说自己不问了,却见柯行舟目光缓和下来。

他问:“感兴趣?”

朱褚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就是从来没有见过真的,有点好奇你们这个都是怎么学的。是跟里一样,突然绑定了个系统,还是正儿八经拜师学的?”

柯元白听见他在问这个,也不由得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出来,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柯行舟,竖起耳朵旁听。

就见柯行舟微微坐直了身体,总是懒散的表情也收了收,一副郑重其事的模样。

他鲜少露出这样的神色,看得屏幕这头的两人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心脏砰砰狂跳,满是期待的看着他。

只见柯行舟缓缓开口:“——我是通过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也就是高考。被京城道教大学(本科)录取的。”

柯元白:“……”

朱褚:“……”

两人的神情都恍惚了起来。

朱褚崇拜的心情差点维持不下去。

“是、是吗?”他尬笑了两声,“那你这一身的本事,都是在那个什么道教学院里面学的?”

“那倒不是。”柯行舟顿了顿,语气有些怀念,“道教学院教的东西比较基础,而每个道观的传承都不尽相同,更多深奥的内容,需要正式拜入山门去学。”

“那你是哪个道观的?”朱褚见他似乎并不避讳谈及这些,神色一喜,自来熟的聊起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下次如果路过的话,我至少知道这个道观是有真本事的,到时候进去上个香什么的。”

谁知这一句话把柯行舟给问沉默了,他安静了片刻,道:“我们的道观被人开发了。”

朱褚眨眨眼睛:“开发?”

“就是搞成了旅游打卡点。”柯行舟语气幽幽。

他师父是个闲不住的,没

事就喜欢出去云游四方,也就教导他的那段时间比较老实?,待在道观几l年没离开。

等他学成之后,老头就坐不住了,几l乎是他出师的当天,就收拾行李要往外跑。

他原本也是要跟去的,但因为功德太少,没有办法去人群太复杂的地方,只能回到柯家的老房子里去,谁知道几l个月后那老头突然给他发来一座繁华热闹的道观图片,附带着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徒弟,咱们的道观好像有新主人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当地旅游局开发旅游地,发现了他们那破破烂烂的道观,以为是什么遗址,干脆修复起来开发成了打卡景点。

而他那不靠谱的师父竟然也欣然接受了这样的变故,丢下一句【既然道观没了,为师就继续四海为家了。勿念!】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柯行舟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

朱褚见他突然不说话,神色还有些低沉,不免心中忐忑,以为自己提到了对方的伤心事。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不过你本事这么好,你师父的本领肯定更高。我相信你们,肯定能重振宗门的。道观嘛,以后让信徒建一个更大更好的!”

他只是随口安抚,谁知道柯行舟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

朱褚一愣。

没等他反应,柯行舟便开口道:“我们宗门叫逍遥宗。宗主是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小老头,你日后若是遇见了,可以叫他一声师祖。”

也好提醒一下他,他在这个世上还有个弟子,玩得再疯也至少要记得回来报个平安。

“哦哦,好的。”朱褚下意识的点头,随即意识到什么,猛的抬头!

他傻住了,磕磕巴巴的指了指自己:“我?不是,那什么……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我高考没过一本线,也能加入宗门吗??”

柯行舟颔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逍遥宗的第三代大弟子了。”

朱褚:“!!!”

他受宠若惊,整个人几l乎跳起来——他问这些事情确实是想找门路学点本事没错,但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柯行舟居然直接就拉他进了自己的宗门!

但也就是片刻,这种惊喜感就消失了。

因为柯行舟脸上挂起了慈祥的笑容,语重心长的嘱咐他:“重振宗门的重任,也交给你了。”

朱褚:“……???”

不是,等等。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所以整个宗门一共就他们三个人,而且其他两位都是咸鱼是吗?!

“不是,那什么……我觉得这个事情……”

朱褚还想为了自己将来的宗门定位争取一下改动,柯行舟已经转开了视线,看向一旁的柯元白。

柯元白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瞬,想到刚刚朱褚跟柯行舟的对话经过,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父爱形象崩塌带来的

失落感都减轻了些。

他看向柯行舟的眸光微动,张了张嘴:“柯行舟,我……”

柯行舟朝他比了三根手指:“三次救命之恩,给你累计了哈。”

柯元白:“……”

他眼里的光一下子就熄灭了。

柯元白沉默了一下,鼓起勇气再次开口:“不是,我想说……”

“账单应该这两天就能出,到时候我让我徒弟拿给你。”柯行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飞快的说完这句,就挂断了视频通话。

柯元白:“……”

又是一阵沉默。

柯元白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熄灭,他的眼神也彻黯淡下来。

片刻后,他颇为自嘲的笑了笑,把手机丢给朱褚,柯元白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去。

朱褚连忙叫他:“二少!”

柯元白脚步一顿,没回头,语气艰涩而又隐忍:“我没事。你自己先回去吧。我只是有点闷,想自己走走。”

他早该认清现实的。柯元白想。

他先前那么对待柯行舟,柯行舟没有报复他,甚至还几l次三番的出手相救,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他怎么还会奢望对方能不计前嫌的接纳他,把他当做自己人?

只是话虽这么说,他现在依旧不想看到朱褚。

他怕自己忍不住嫉妒朱褚——不但拥有正常的家庭和童年,一路顺遂的长大,就连柯行舟这样的人居然也愿意收他为徒,而不用任何的回报。

柯元白从来都知道,自己不是个幸运的人,但今天的种种事情,让他的这个认知尤其的鲜明和无法逃避。

他真的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柯元白抬脚继续往外走,却再次被朱褚拦下。

“不是……”朱褚似乎很担忧他,快走两步到他身边,朝他伸出手,“二少你忘啦?这是你的手机!”

柯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