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府内,为了二位新人的入住,也早已作好了准备,正妻叶菁儿自然是毫无疑问地住在正堂之内,东西两个小跨院却是早已收拾了出来,贺兰燕在东,宁馨在西,日间一场豪饮,便是宁馨的逆天酒量,到得最后却也是难以支撑,回到西跨院之后,亦是睡了小半日这才起来重新梳妆,眼见着夜色渐深,一颗心却也是卟嗵卟嗵跳了起来,坐在哪里,手握着一卷书,眼睛盯在书上,心思却哪有半分在书上呢?
院子里响起了重重的脚步声,随即便传来了瑶儿与琴儿两人欢快的声音:“见过都督。”
“一家人,哪有这么多礼节,以后都免了。”高远略带着磁性的声音传了进来,听到脚步愈近,宁馨的心却是跳得更加厉害起来了,随着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宁馨的手一软,竟是将书掉落到了地上。
赶紧弯腰想去捡起来,不想一只手却抢在头里,将书拾了起来,一抬头,便看见了红光满面的高远正笑咪咪地看着她。
“贱妾见过都督!”宁馨一下子站了起来,含羞带臊地便欲向高远行礼,身子刚刚一弯,两臂却已是被牢牢地抓住了。
“以后切莫这样见来见去了,你是我媳妇,我是你丈夫,哪来这么多的弯弯绕绕。”高远笑道。“以后你便和菁儿她们一样,叫我一声高大哥便好了。来,叫一声听听!”
听着高远略带着轻浮的语气,宁馨更是臊红了脸,与贺兰燕就是一个野丫头,而叶菁儿也是度过了十数年的寒门生活不同,她可是一直锦衣玉食,一直受到的都是正统的贵族教育,被高远一调笑,那里经受得住。
“叫一声高大哥听听!”高远又道。
“高大哥!”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叫一般,倒是惹得高远再一次大笑起来,平素宁馨与他一齐办公的时候,都是循规蹈距,喊他都督的,今日与往日不同,再说两人身份如今也大不一样了,虽说宁馨因为职务上的关系,说起来还是高远的下属,但如今却又多了一重关系,那就是夫妻关系了,宁馨脸皮薄,一时之间倒也无法放得太开。
看着宁馨娇羞难抑的模样,高远心下大乐,放开了宁馨,坐在了桌边,快意地道:“今儿个白天亏得你大发神威,将贺兰雄他们一干人全灌趴下了,否则今天我可就来不了了,非得睡上个几天几夜不可,那些人可一个个都是喝酒如喝水的主儿,我这点酒量万万不是对手,他们可早就瞧冷了今天这个机会要好好的收拾我,真要是那样的话,那可就辜负了良辰美景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金榜题名我是盼不着了,可不想洞房花烛夜也他们给搞砸了。”
宁馨捂了捂了发烧的脸,小声道:“这下可好,全征东府里,没有人不知道我是一个酒坛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以后出去还怎么见人?”
高远大笑,“又有什么不好,你大哥我喝酒不行,经常受人欺负,以后有你在我身边,我倒想看看,贺兰雄之流还敢不敢与我拼酒,只要你一出马,他们统统都要铩羽而归。只怕以后他们到我这儿来,看到酒都是犯晕吧?”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瑶儿与琴儿两人推门而入,手里却是端着一个托盘,一看上面的东西,云昭不由抚额长叹,“还要喝酒啊?”
“姑爷,这是交杯酒啊,怎么能不喝?”瑶儿笑嘻嘻地说着,将两个小杯子倒满,分别送到高远与宁馨的手上。
“恭喜姑爷与小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两个小头着齐齐脆声道。
“好,好,这酒的确要喝!”高远眉开眼笑,与宁馨一齐喝了这杯酒,酒杯放回托盘,却见两个小丫头还矗在哪里,心里一怔之下,才明白过来,两个小丫头这是讨赏呢?伸手往怀里一摸,不由大为尴尬,已经有很多年,他没有在身上带银钱的习惯了。
看着高远的手伸到怀里拿不出来,宁馨轻笑出声,转身从身后的柜子里摸出两块金饼,“姑爷赏你们的。”
“多谢姑爷,夜已经深了,还请姑爷与小姐早些安歇吧!”两个小丫头行了一礼,端着托盘转身喜孜孜儿地退了下去。
“老婆,夜深了,早些安歇吧!”他笑着道。
听着高远的调笑,宁馨羞得一下子转过身去,这位在监察院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副院长,在自己的男人面前,终究还原成了一个娇滴滴的小女人。
屋外,北风呼啸着吹过,雪花一片片的飘将下来,本来守候在屋门前的瑶儿与琴儿,被屋内的动静燥得身子发热,两郏绯红,此时早已退得远远的了,虽然穿得厚实,此时却也难耐严寒,两人不停地搓手跺脚。
“哎,说起来,小姐能有今日的归宿,也算是极好的了!”瑶儿收起笑容,“今日我可听到外头的军将都在说都督代燕自立的事情,要是都督当了王,小姐就是王妃了。”
“你可别瞎说,这些事情,小姐可不许我们掺合的,我们什么也不懂。”
“咳,你也太小心了,我看那些军将根本就不在乎别人听到,都说得那么大声儿!”瑶儿满不在乎地道:“琴儿,你也不看看如今都督的威势,谁能挡得住!”
“那倒是,说真的,我有些想蓟城了。”
“谁能不想呢!咱们可是在哪里出生,哪里长大的。”
“要是都督真当了王,咱们就可以回去了。”
两个小丫头开始讨论回去之后的事情,倒是渐渐地忘了寒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屋内终于渐渐地安静下来。将玉人拥在怀中,高远凑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真是对不住,粗鲁了些,你受苦了吧?”
将头埋在高远的怀里,宁馨没有说话,却是露出贝齿,轻轻地咬了高远一下。高远嘻嘻地笑了起来。
宁馨伸出手,紧紧地抱着高远。
半晌,高远突然道:“对了,有一件事情,先前我没有告诉你,怕你听了不高兴。”
“什么事?”宁馨终于抬起了头。
“今天我们大喜的日子里,其实还收到了一份特别的礼物。”高远道。“从很远的地方送过来的。”
“是谁送的,送得什么?能让你也觉得很特别?”宁馨有些奇怪。
“檀锋差人送来的,是你的那张瑶琴。”高远道。“我一直以为你的这张琴已经不在了,想不到却落在檀锋手上,战火连连,他逃亡千里,竟然还保留着这张琴,却也让人嗟叹,此人,真是不知该如何评说了。”
“我明日便去砸了这张琴。”宁馨咬牙道。
“可别!关琴何事?”高远摇头道:“你那张琴可是古物,再说了,檀锋此人,虽与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虽然是你的杀父仇人,但其实亦不失为一条汉子。他想做的,也不过是保全大燕而已,虽然做得有些偏差,也无法改变大局,但我倒是还挺尊重他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如同夸父追日,精卫填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然可怜可叹,但却可敬,有这样一个对手,也是我的幸事,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却也是大不幸了,因为他太执着了。不过话也话回来,我也是一个极执着的人。但凡不执着的人,是做不成什么大事情的。”
“高大哥,对他,你可千万不要有怜悯之意,别人不了解他,我却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檀锋此人,即便到了穷途末路,也不会束手就擒,而是会想法设法暴起伤人的。而且大哥你说的此人一心想要保住大燕,我却不怎么看,在我看来,他或者以前真有这样的想法,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怕他已经没有了这个心思,但凡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大燕已经无力回天,此人聪明绝顶,恐怕要做的,就是一心想着击败大哥您来证明他不是他无能,而是时也势也,如今他可依靠的势力有数,魏国只怕不是他久呆之地,或者他会另攀高枝也说不定呢,到时候,反倒成为了我们的心腹之患。”
“我当然知道。檀锋这个人懂阴谋,善兵事,比起周玉来可厉害多了,周玉,只能算是一个不错的将军,论起玩政治,就远远不如檀锋了。”高远轻轻地笑道:“曲沃,只怕有热闹可看呢!”
“那你还这么淡定,看不出你有什么着急的样子。”宁馨不解地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现在我能有什么办法,手还不够长,伸不到那么远啊,但却走一步看一步吧,檀锋要一步一步走到死解中去,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将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总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罢了,还能怎么着,我高远从一个小小的兵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什么样的磨难没有经过,比起以前的那些坎坷,现在的真算不得什么,我倒真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大燕已经成为历史,我已经将他放下了,现在的我的目标,却是其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