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寨内。
霍青立马登上了寨墙,望着身下排成一队队,密密麻麻,几乎站满了整个山林的匪众,心中不免有些热血上涌。
屠倾城带着十余家山寨的当家人也站居一侧,但霍青并未着急走过去,而去先对身边赶过来的赵乾坤问道:“我不在这几日,寨中什么情况?”
赵乾坤回道:“一切如常!武器工坊仍在日夜不停地赶制兵器,七姑娘命各大山寨将所有资源整合,加上杏花村民已经为我们准备好的物资,如今的辎重可供千人队伍远行一月所用。”
“至于队伍方面,我们山寨与飞鸟山嫡系为中军,其余新加入的部众做两翼,已做好责任划分,可随时出征!老六那家伙已经可以下床活动,恢复得不错。马飞飞留下了六名奸细,我已经给控制了起来。从他们口中得知,马飞飞消失前曾对他们发出过信号,但却是要他们放弃刺杀的信号。这点倒是有些意外,也不知这叛徒到底什么居心。”
霍青遭遇刺杀前,先是马飞飞发射了响箭。
后到何青没有完全相信马飞飞,再放出孔明灯指使冀州卫动手。
那时,就连何青也以为马飞飞那一支响箭是刺杀的信号,没想到却是按兵不动的信号。
而假传袭击飞鸟山的指令,以及对霍青和老六下手一事,皆是出自冀州卫之手。
马飞飞留下的杀手,却是没有暴露。
不过,霍青早已对此人提防,暗中也已得知他的眼线。
霍青听后,也不免有些意外,微微点头道:“好!马安有没有消息传来?”
赵乾坤也点头道:“有!前日刚有飞鸽传书来到,他信中说,快马加鞭之下,已经抵达了梅州府城外,正在想办法牵线搭桥,接触到韩国公。”
“嗯!我在县城得到消息,马飞飞已经离开了凤阳,往州府方向去了。怕是去找了梁王,其居心恐怕不善。乾坤,你即刻安排几个人守在进入凤阳的各处要道,一经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是!我这就去办!”
赵乾坤正色道,而后转身离去。
霍青这才走向屠倾城。
“七姑娘幸苦了,霍青不在这几日,有劳你多费心,坐镇全场了。”
他表面客套了一句。
屠倾城却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不必谢我,这并非只是龙虎山一家的战争,我也是为了自己。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你在县城做的好事,你还真是色胆包天,连漕帮帮主的女儿,你也敢动。你可别跟我说,绑了她之后,你什么都没做。”
在县城参与行动的细作中,就有飞鸟山的人,因此屠倾城能知道霍青绑架了柳清清,倒也不奇怪。
霍青笑了笑,“还真是这样!七姑娘说起柳清清作甚?你认得她?”
屠倾城目光微闪,却并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霍青倒也没有追问,转而道:“好了,言归正传。七姑娘大致清点过人数了吗?如今山中大概有多少人马?”
屠倾城回道:“加上你我二寨,约有三千。”
“三千...”
霍青默念了一句,轻轻笑道:“不错!这么说来,凤阳所有上得了台面的山贼,现在都已加入了我们。”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何时出发攻城?”
“事不宜迟,就是现在!凤阳城虽已大乱,但我们亦不可拖延、怠慢。趁他们乱,要他们命!迟则生变!何青此人倒也不蠢,他能在我山中隐藏了数十细作,而我在此之前竟毫无察觉,可见此人颇有缜密。时间拖久了,可能就会让他有机会扭转局势,必须一鼓作气。”
“那你打算如何攻破城墙?凤阳城虽乱,但也只是暂时。县衙一旦镇压住平民,据城而守,我们想轻易攻破,也不尽然。若没有重型攻城弩,或者火器,我们恐怕连城门都进不去。”
霍青笑道:“城门之事,七姑娘不必担忧。霍青已有准备,现在你只需先派遣一支百人的先头部队前往县城,沿途一路招摇,散播我们龙虎山大联盟即将攻城的消息。能有多招摇,就多招摇,最好能让所有人都闻风丧胆,越乱越好!剩下的,由我来处理。”
听此,屠倾城眼底微蹙,“你有准备?什么准备?昨日回山的人拉来了两大车东西,我听说车上飘出一股很重的硫磺味...”
“没错,就是硫磺。”
轻描淡写了一句,霍青随后转身离开。
...
从寨墙上下来,霍青马不停蹄,立马就让人准备了一间空置的库房和一张工作台,并叫来了武飞凡。
“大郎,准备一些碎炭屑,然后将所有的硝石和硫磺都带来。”
很快,库房中,这几种原材料便准备完毕。
而这几种材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便成了最原始的“火器”,也就是俗称的黑火药。
凤阳县城门坚固,表层还镶嵌了一层铁板,寻常的攻城器弩很难破开。
最有效的方式,便是用火药设法炸开一个缺口。
城门一旦破开,城中大乱的局势必将再次升级,联盟的匪军才有一举拿下的希望。
前世,霍青从戎出身,制作这种粗浅的黑火药,简直就是信手拈来。
火药配比成功之后,仍需制作引线。
但这并不困难,这个朝代既然有了响箭,引线亦是司空见惯。
大约半个多时辰过后。
在武飞凡的协助下,几大包黑火药已然被封装完毕。
霍青摘下脸上的口罩,郑重对武飞凡吩咐道:“大郎,现在起,这箱黑火药由你亲自负责看管,不要让人轻易靠近,更不可接触火源。记住,火药的剂量就这么多,一旦受潮或者失火,我们短时间内难以再次筹备。而没有火药炸门,我们攻破县城的几率就微乎其微,事关成败,切记小心照看。”
武飞凡甚少见到霍青如此深沉的交代,当下连连点头。
“好!凤阳一役,吉凶难料。你本是老实村民,原则上这不是属于你的战争。先头部队会在今日出发,明日一早大部队跟进时,我会来取这箱火药,你只管留在寨中。”
霍青拍了拍武飞凡的肩膀,轻笑着道,而后便走出了库房。
刚来到门口处,却差点和姜燕儿撞了满怀。
霍青一愣,边跨出门槛,边诧异地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小萝莉皱眉道:“我来找你有什么事,你不知道?还是你根本没把我的事放心上?”
如此一问,倒是让霍青有些疑惑。
寻思了一下后,这才恍然大悟,但同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额...你是想问你二兄的事?你看我一到县城就开始忙活,倒是忘了帮你留意这事...”
姜燕儿一听,脸上难掩落寞,微怒着瞪了霍青一眼,但转瞬即逝。
毕竟,霍青帮她是情份,不帮她也是“本份”,这无可厚非。
站在“大嫂”的角度来说,这本就是她无法掌控话语权的事实。
霍青看着她失望的样子,出言安慰道:“你不必失望,想打听你二兄的消息不难。我们这不就要去凤阳了吗?有没有兴趣一起?待我攻下县城,你想问谁就问谁,就是想直接去州府寻找也可以!”
闻言,姜燕儿眼中一喜,“真的?你肯带我去凤阳?不骗我?”
“有何骗不骗的?明日一早,大部队出发,你跟着我便是。”
“那你之前说的那个约定...”
霍青回头一笑:“一样作数!总之,一旦有了姜涛的消息,你就必须得履行承诺。”
小萝莉顿时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窜上脑门,俏脸上阴晴不定,闪烁不止。
也不知,两人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样的约定。
但看着小萝莉此时的神态,只怕不是一般的约定。
....
次日清晨。
天犹未亮,依旧是灰蒙蒙一片。
龙虎山大寨腹地,却已然人影耸动,声势震天。
小萝莉像是一夜没睡般,顶着一双黑眼圈,早早就守在霍青房外等候,身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看起来就像个即将远行的邻家小妹。
霍青讶然道:“你还带着行李?不会是想一到县城就逃走吧?”
姜燕儿一愣,竟像是被说破了心思一样,口中却道:“胡说...我没有...我只是想知道二兄的消息。如今,我只剩下他一个亲人了...”
“好吧!但有言在先,出去之后,时刻跟在我身边,不可远离。否则,要是被官兵抓了去,非但无法再见到你二兄,恐怕连命都没了。”
“知道了...”
她弱弱地回了一句,而后就像个跟屁虫似的紧跟着霍青。
山下,寨门处。
屠倾城一早就整备好了队伍,约三千匪众,此时蓄势待发,规整有序。
乍一看,竟不像匪,反倒有了一丝军阀大兵的模样。
霍青登上寨墙后,与屠倾城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
而后,开口道:“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攻下县城,则我们尚有一席之地。若败,凤阳将再无我们容身之所!此行,唯进不退,退无可退!你们怕吗?”
“不怕!不怕!”
众匪同声高呼,士气昂扬。
“好!出发!全速进军凤阳!”
随着一声令下,三千匪众如潮水般,或是奔跑,或是策马,举着刀枪棍棒冲向凤阳城方向。
一路扬尘四起,铁蹄声声。
这悍匪下山,如潮汹涌的一幕,令沿途的小村屯居民战栗不已。
龙虎山腹地距离凤阳县城约有五十余里,相当于霍青前世的二十几公里远。
这样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众匪虽打定了主意,要迅速拿下县城,但同时也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因此,龙虎山此前便准备了供三千人一个月所需的辎重,这个数目不小,集合所有山寨的资源,加上龙虎山这段时间的生产所出,以及掳掠所得,方才勉强足够。
不可不谓之孤注一掷。
若能成功攻下县城,这些辎重损耗倒也值得,若是陷入持久战,或者兵败,则闻名大周的凤阳山贼可能就会从此一蹶不振,乃至就此灭亡。
同一时间。
昨日出发的先头队伍抵达县城外围后,饶是耀武扬威地向守城军挑衅了一把。
令守城军一阵窝火,但鉴于城中民心不稳,倒也没有贸然出击。
东城贫民区,桑标的小院中。
这货在收到山贼的先锋队伍已经到达城外的消息后,惊喜了一地。
他留在县城“卧底”已经多年,早就厌倦了这种憋屈的生活。
如今,山匪大军杀到,若是能顺利攻下城池,那么便是史无前例的一幕。
他这个见不得光的山贼奸细,便也算翻身做了主人,如何不喜?
此时,内心小小兴奋了一把,带着手下几人,正要辗转出门再次霍乱一番时。
刚走到小院门口处,打开门栓,还没来得及伸手开门。
蓦然,见到门自己开了,而后一个深受重伤的男人便顺着门板倒了下来。
桑标眉头一皱,翻过那人的身子一看,顿时一阵讶然。
“这不是...县衙的总捕头,何青吗?”
桑标不由有些斐然起来。
他卧底多年,熟悉城中各大势力关系,自然对这位总捕头不无熟悉。
身边的一名山贼见状,指着晕厥的何青说道:“嘿,这家伙怎么回事?像是刚被人追砍了一路。咱要不要送他一程...”
话没说完,却已然被桑标拦住。
不远处,一股急促的脚步声正在传来,引起了桑标的注意。
似乎正有大队人马在赶来。
桑标凝重道:“快,把他藏起来。不管要杀何青的是什么人,他若就这么倒在我们门口,恐怕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几名山贼倒也知道轻重,当即三两手将何青抬进了小屋的地窖中隐藏。
桑标则动手清理何青身上留下的血迹,并将平时拉恭桶的板车拉到了门口,以作掩饰。
片刻后,一群漕帮帮众便杀到了近前。
见到小院门口的桑标正在故作洗刷恭桶,周围还散发着一阵恶臭的样子,倒也没有贸然靠近。
只是稍微询问了几声,说有没有见到什么受伤的人路过。
桑标自然满口否认,装出一副傻憨的样子,应付过去。
等到漕帮之人走后。
地窖中,桑标粗略查看了一下何青的伤势,眉头深皱,自语道:“呵呵,这小子被砍了几刀,虽中的不是致命伤,却也并非寻常人可以承受,可见这厮倒也是个硬汉...”
“那咱怎么处理他?他终究是县衙的人,不如砍了算了。”
一名山贼冷眼道。
桑标想了想,却是摇头,“不急!要砍,也先通知了大当家再砍。或许,大当家留着此人还有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