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虽然已经提前打过电话,可一进大厅,就看见陈以枚正襟危坐,脸色严肃。苏梧梧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开始清数她刚到货的周边。
吴禹州今天也在,看见苏妩舞,他使了个眼色,就咳了两声,率先迎上来,道:“舞舞,你今天也太用功了吧,练那么晚,快过来,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
茶几上摆满了各色点心,榴莲披萨、蛋挞、小龙虾、柠檬鸡爪等,这些都出自吴禹州妈妈的手艺。平日两家往来很多,吴禹州的妈妈尤其喜欢苏妩舞,两家父母还曾想过订个娃娃亲,幸亏当时陈以枚打断了,说是得等孩子长大再说。
苏妩舞嘿嘿一笑,正想蒙混过关,可陈以枚这会儿发了话:“舞舞,你过来。”两人见状,只好一齐硬着头皮走过去。
“妈——”
“老实交代,去哪儿了。”陈以枚问了句,她用勺子晃了晃陶瓷杯里的咖啡,语气很淡,期间带着一股压迫感。
“吃了个夜宵。”
“和谁。”
“八成是和校草,就那个不能说话的。”苏梧梧抢话道。
苏妩舞瞪了苏梧梧一眼,苏梧梧就鼓起掌来,笑道:“还真被我猜中了啊!”
吴禹州碍于陈以枚,也不敢多话,只好坐在边上吃蛋挞。
陈以枚听了,想也是意料之中,她掠了苏妩舞一眼,道:“就算是排练,也不要太晚。让禹州陪着你。不行就让司机去接。”
顿了顿,又道:“以后少跟那个人来往。”
苏妩舞一怔,有些不明所以,她看向吴禹州,吴禹州连忙摆头,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什么也没说。苏妩舞咬了咬唇,走过去,搀住陈以枚的手,不料陈以枚沉了沉脸色,打掉。
“妈——”苏妩舞叫了声,撒娇道,“你不是说,你会给我们最大的自由吗?怎么我交朋友你就要干涉了啊。”
“对,那是因为妈妈以为,你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陈以枚道,她看着苏妩舞,语气郑重,“舞舞,他到底是不正常的。”
洗了澡,回到房间,苏妩舞就累得直不起腰了。她无暇顾及什么,脑袋里满是陈以枚的那句话。
当下她怒气冲冲地反驳,没想到换来的是陈以枚很冷漠的训斥,她的话一针见血,让她无话可说。
他话都不能说,哪里是正常人?
这是陈以枚第一次出面干涉她的交际,她想破天了也没想明白。直到苏梧梧点拨,她说,你跟谁交朋友其实无所谓。
她笑起来,道,重要的是老妈怕你喜欢上他,到时候不好收拾。
苏妩舞当下辩驳,怎么可能?我不早恋。
苏梧梧摇头,说,天真。
苏妩舞十几年来认真学习每一件事情,内心怀揣着一个舞台的梦想,她始终认为有很多事情都比那虚无缥缈的爱情重要。
所以,她对于早恋的看法就是拒绝。
她一向也是这么做的,和很多人是好朋友,可从未动过那样的心思。
他们居然害怕她会喜欢祁酒吗?
苏妩舞叹了一口气,在床上打了个滚,忍不住拿出手机,去刷了一下。没想到方蔷和祁酒都在线上,点开方蔷的聊天框,方蔷发来了一张照片。
她点开,照片里正是她和祁酒练舞的照片。这看起来像是抓拍,她好像是跳错动作了,所以眉开眼笑,看起来脸有点红。祁酒就这般边伸手护在她身后,边低眉看着她,像是怕她摔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脸居然热了。
方蔷:哎呦呦,这个气氛,我怎么觉得有情况啊。
苏妩舞:你想多了。
方蔷:不是,对着这么一大帅哥,你不心动?
苏妩舞:谁都会心动。
方蔷:承认了,看来你离早恋不远了。
苏妩舞:我是这么没原则的人吗?
方蔷:不是。
看到那边正在输入中,她却没了聊天的心思。又点开祁酒的聊天框,思量半天,还是把输入框的话一个一个字删掉了。
本来每天都会给他发几句话的,只要她是多话,祁酒又刚好都在线,又想逗逗他,让她多给自己说几句话。可想起今晚的事情,她愣是按捺住了。
陈以枚的性子她了解,她不会无缘无故去干涉自己。倘若干涉了,就说明她认真了。苏妩舞在陈以枚面前据理力争,表示只是朋友,但显然陈以枚不大相信。
这导致第二天苏妩舞都有些心不在焉。但好在忙碌的学习生活并没有给她胡思乱想的空间,考试考了一整天,放了学,就马不停蹄地赶去舞蹈室练舞。
看见祁酒照例和吴禹州搬了一箱的饮料过来,苏妩舞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江吴禹州拉过来,问:“是你付钱的吧?”
吴禹州摇头,道:“没我付钱的机会。老板娘说,祁酒都订两个星期的饮料了。”
两个星期?苏妩舞脑袋嗡的一声,资金链哪里经得起这个消费?看来到时候要拿自己的零花了。吴禹州像看穿了什么,他笑:“舞舞,他有钱,想请客,你管呢?”
“他说他有钱,你就信?”
“信啊。反正你别担心了,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他还,你别管了啊。”吴禹州道。
苏妩舞正要说什么,方蔷就带着喇叭过来了,她把他们分开,道:“排练了排练了!”苏妩舞只好回头去找祁酒。
宽敞的练舞室里,其他人三五成群,只有祁酒永远形只影单,永远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每一次,只要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他像在等她,也在看她。
苏妩舞心虚地躲开他的注视,慢悠悠地走过去,她不自然地别了别耳边的长发。这次,是他先伸出手。
她抿了抿唇,把手放上去。
今日不自然的是她,脸红的是她,心不在焉的是她。祁酒的舞步比昨天更加精湛,这倒衬托得她有些迟缓和笨拙。幸运的是祁酒并不听音乐,却是等她,她迟疑了,他就慢一点,像是引导她一般,一前一后,一进一退,放手,转圈。
苏妩舞有点不敢看祁酒,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绪这么乱。
好不容易方蔷叫停了,苏妩舞松了一口气,匆忙跟她们道了别,就一个人去排练自己的节目。好在投入音乐的时候,她可以沉静下来。她开始弹琴,谈那首曲子,忧伤,一点点加重,可又悠扬,倔强,宛若置身于暗夜的深海,寻找一点点的光亮。在这万籁俱寂里,想要的只是一艘船,一个岸口。
苏妩舞唱歌是极好听的。她唱起来,与平日说话的腔调有些分别,平日就格外娇柔,又带着飒爽的语气。可吟唱起来悠扬空灵,柔美动听。这把好嗓子之外,更是她沉浸的情绪,赋予了歌曲灵魂。
学校的美女不少,公认的只有苏妩舞一个,毫无争议。除了她与生俱来的富贵气质,还有她的歌声,一举征服全校男同胞。
当时,苏妩舞不过小学,六一儿童节上崭露头角,高歌一曲,就算是儿歌,也让那些小娃娃双眼发光。上了初中更是夸张,文艺晚会后,那个月苏妩舞几乎每天都能收到情书。糖衣炮弹有,鲜花晚餐有,才华横溢有,甚至派出父母说亲的都有,可苏妩舞不为所动,还曾放出豪言——谈恋爱,别找我。
本以为这只是个人设,后来大家慢慢发现了,这个美女似乎对谈恋爱真没兴趣。不少帅哥都失败而归。
那个漂漂亮亮,宛如牡丹富贵的少女,勤恳读书,能干聪明,游戏在各大活动之中,闪闪发光。
慢慢的追苏妩舞的就少了,当然,也还有不少不死心的。
苏妩舞也不知道自己练了多少遍了,直到嗓子都干了。她特地录了视频,打算明天找老师指导一下。看了看点,准备回去,免得陈以枚又要唠叨。
她刚走出门外,就看见外面的长椅上有一个书包。苏妩舞看了两眼,有些眼熟,刚好一个清洁阿姨经过,她就问:“阿姨,这个书包的人呢?”
“哦。你男朋友啊,估计出去给你买吃的了吧。”阿姨笑着,那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脸。
“男朋友?”苏妩舞一怔,她啥时候有了男朋友。
“对啊,那个高高瘦瘦的,很帅的。就是不说话。我看他昨天也在这。”
祁酒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东西。看见苏妩舞坐在长椅上,他一愣,像是有些尴尬,可依然走了过来。
她看他,他也看她。
他们一起走出来,一连走了好久,都没说话。苏妩舞是在纠结,也是在等待。走到校门外时,他们就看到了吴禹州在不远,朝苏妩舞挥手。
祁酒看向苏妩舞。
苏妩舞愣了愣,朝吴禹州比了个不。
吴禹州像是很嫌弃地切了声,不过还是听话地走开了。
祁酒把袋子递给苏妩舞,他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妩舞今天似乎没和祁酒说话过,但这回儿,她终于朝他笑了笑。
祁酒终于写字:“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苏妩舞笑着睨了他一眼,发觉他眼神压抑。虽然每天都是冷冰冰的,可今日他看起来更毫无生气。她焉了,他怎么跟着焉了。
祁酒写:“撒谎。”
苏妩舞摇头,问:“真的没有。”
祁酒写:“你以前会直说的。”
“说什么。”
祁酒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想要我做什么,你会直说。”
苏妩舞想了想,的确是,但今天的这桩心事,又怎么开口呢?她有些懊恼,除了懊恼,可能也是在较劲儿,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不能说话呢。
她不介意,可总有人会介意。
她想了想,抬起脸,问:“你今晚又在等我啊。”
祁酒写:“不是,我是在听歌。”
苏妩舞不禁一笑,这个狡辩毫无水平啊。她歪头:“那好听吗?”
他写:“好听。”
“那以后可以天天来听吗?”
他毫不犹豫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