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萧鹤抬起头, 看向床上的齐暄宜,他是第一次这样直视这位陛下,陛下容貌昳丽, 天人之姿。

他也曾见过不少美人, 只见了这位陛下不知为何心中一悸,似与一位久别的故人重逢。

可他从不曾见过他。

齐暄宜换了一身红色的长袍,胸前的带子有些散开, 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萧鹤只看了那一眼,就收回目光低下头去, 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齐暄宜脸上的笑容不变,他反问萧鹤:“朕说的不明白吗?哪里听不懂?上床来朕同你好好解释解释。”

萧鹤仍是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坦然问道:“陛下为何要让草民上床?”

“啊, 这个啊,”齐暄宜摸着自己的下巴, 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些, 他压低声音,似说着情人间的耳语低喃, 他说:“实不相瞒,朕看上你了。”

从被带进关雎宫时起, 萧鹤就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没想到这位陛下说话会这样直接, 萧鹤总不能回他自己没有看上他,除非他是嫌自己的命长了。

殿中弥漫着某种腻人的甜香, 熏得人头疼, 萧鹤克制住按揉太阳穴的想法, 问道:“不知陛下看上草民什么了?”

“你长得好看啊,”齐暄宜说完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点头道,“身材也不错。”

齐暄宜觉得,他要荒淫无道自然是要找最好看的男人,差一点他都会觉得晦气,他查过宫中的侍卫,朝中年轻的官员,甚至还微服出去,把参加今年春闱的考生一一看过,这么多的人里,只有萧鹤一人能入得他眼。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见第二个了,齐暄宜说什么都要把眼前这人搞到手。

从没有人敢在萧鹤面前出言如此轻佻,只是此人乃是当朝天子,说了他也奈何不了对方,萧鹤心中还莫名生出些许无奈的情绪,只能回道:“陛下,世间比草民长相出众的,大有人在。”

齐暄宜摇摇头,认真说道:“没有吧,你不用自谦,今日来了那么多人,朕都看过了,里面属你最好看。”

进宫之前,萧鹤想过自己在打听未婚妻那位堂兄的下落时,可能会得罪宫中的某位贵人,也想过处理这类事件的办法,但他从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副皮囊入得天子的眼,而被带进关雎宫中。

此前没听说皇帝是断袖,怎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一个爱好。

萧鹤抿了抿唇,劝道:“陛下,草民以为——”

萧鹤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齐暄宜打断,他挑了挑眉,眉宇间似有些许不悦,冷声像萧鹤问道:"你不愿意?"

殿内鸦雀无声,恍惚间可以听到窗外枝头海棠花缓慢绽放的声音,萧鹤坦然承认道:“是。”

他是兰陵萧氏的公子,即便日后没能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也不必在皇帝身边做个佞幸。

齐暄宜听到他的回答倒是没怎么生气,他托着脑袋,一脸疑惑地看向他,眨眨眼睛,问他:“为什么不愿意呢?”

陛下此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像是在嘲讽,但看他的表情,又仿佛是在真诚发问,萧鹤嘴唇微动,回他道:“这种事情,没有人会愿意吧。”

齐暄宜当即转过头,问站在不远处的钟公公:“钟得禄,你愿意吗?”

钟得禄没想到这二位的事还能有他插嘴的份儿,连忙弯着腰谄媚应道:“陛下,老奴愿意。”

萧鹤:“……”

这位陛下倒是能问个人,他就算是问这位钟公公愿不愿意给他生个孩子,他多半也是会说愿意的。

反正孩子是不可能生出来的,这位陛下也不可能让他上床。

齐暄宜嘻嘻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是得意之色,像个小人得志的反派。

见萧鹤不作声,齐暄宜自觉是自己在这场辩论中占了上风,心情很好地问他:“所以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朕长得不好看吗?配不上你吗?”

就算是再挑剔的人,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位陛下长得难看,陛下眉目如画,色如春晓,眉心那一点红痣有时又衬得他好似仙人下凡,但是这些与萧鹤又有什么关系呢?

萧鹤恭敬回道:“可是陛下,草民喜欢女人。”

齐暄宜笑着道:“那没事,朕不在意你喜欢什么人,朕喜欢你就够了。”

萧鹤一时无言,春光明媚,唇舌柔软,说出的话却是天真又残忍,这位陛下哪里懂得喜欢人。

在这位陛下的眼中,自己应当也不能算作是一个人。

齐暄宜从床上站起身,走到萧鹤的面前,抬手勾起萧鹤的下巴,他越看这张脸越是喜欢,他想起不久前看的那些图画,心里的小人早已脱光衣服蠢蠢欲动,他压低声音,在萧鹤耳边呵气道:“你让朕舒服了,荣华富贵,权势地位,你想要的都会有,就算你想要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朕也可以赏赐给你,你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萧鹤仍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淡模样,他对齐暄宜道:“陛下,这些草民都不需要。”

齐暄宜登时沉下脸,他的耐心已经耗尽,他来关雎宫不是为了同萧鹤斗嘴的,他放下手冷声道:“萧鹤,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朕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愿意或者不愿意,都得受着。”

萧鹤抬头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齐暄宜,首先入眼的便是他眉间的那一点红痣,当年老国师在先皇面前称这位陛下是仙童转世,能保佑大胤国运昌盛,福祚万年,不知那位老国师有没有预料到今日这一幕。

萧鹤不再说话,只站在那里,他的脊背挺直,瘦长的影子映在身后的巨大屏风上,亭亭若竹。

齐暄宜心中其实急得不行,再这么耽误下去,就没办法白日宣淫了。只是萧鹤这么大的男人,比自己几乎高出半个头来,想要强上好像不太行,让人把他绑在床上也不是不可以,但总归要少很多趣味,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齐暄宜是不愿意这样的。

他打算派人去仔细查查这个萧鹤的身份背景,找到他的软肋,他就不信搞不定这么个男人了。

“朕再给你两个时辰好好想想,希望晚上朕来的时候,你能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齐暄宜说完,拂袖离开。

关雎宫内只剩下萧鹤一人,腻人的香气似乎也随着皇帝的离开淡了许多。

关雎宫外,钟得禄踩着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询问道:“陛下现在可是要回御书房批阅奏折?”

“还批什么奏折!”齐暄宜白了钟得禄一眼,他这个皇帝迟早要完,人力如何顽抗都难及天意,况且他本就不是个能吃苦的人。

正好前段时间还总有人骂他懒政,现在他就让他们的每一句都不落空,这些人要是知道他们那一句话能有这么大的分量,怕是做梦都要笑醒吧。

“你去给朕拿些药来。”齐暄宜转头像钟得禄吩咐道。

钟得禄连忙关切问道:“陛下您哪里不舒服?奴婢跟您叫太医来吧?”

齐暄宜冷着脸道:“钟得禄,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跟朕糊涂呢?朕现在要什么药你不知道?这个太监总管你要是不想当了,朕可以马上换人。”

陛下近来愈加喜怒无常,钟得禄再不敢多嘴,赶紧去了太医院为齐暄宜取了药来。

午后的日头昏昏沉沉,庭前的葱茏绿树洒下一片浓荫,齐暄宜把玩着手里的玉瓶,半信半疑问道:“这药真的行吗?”

钟得禄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回答道:“陛下您就放心吧,这药先皇用过都说好。”

齐暄宜点点头,先皇在这方面的确是很有研究,可以信任。

“行,”他把这玉瓶收入怀中,又对钟得禄说,“不好用朕拿你是问。”

钟得禄顿时苦起一张脸,恨不得在齐暄宜之前亲自为他试试这药的功效,只恨他不算是个完整的男人,就算是把他泡进药桶里面,也无济于事。

晚上齐暄宜再来到关雎宫时,却见萧鹤手中持着一片尖锐的瓷片,划在脸上,已经有血珠从伤口处渗了出来,他问齐暄宜:“陛下,您是只喜欢草民的这张脸吗?”

“是啊。”齐暄宜呲着一口小白牙,毫不否认自己就是个道德败坏看重色相的庸俗烂人。

萧鹤便道:“陛下既然喜欢草民的这张脸,那草民毁了这张脸,陛下是不是就能放过草民了?”

齐暄宜皱起眉头,劝他道:“不要吧,这太可惜了吧。”

“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一具皮囊罢了。”萧鹤手下用力,鲜红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下来。

“可我听说你还有个未婚妻?”齐暄宜弯起嘴角,一脸好奇地问。

萧鹤的动作一顿,回问:“陛下是什么意思?”

齐暄宜摇摇头:“没什么意思,你若是放不下她,朕也可以把她接入宫中。”

萧鹤放下手中的瓷片,直直看向齐暄宜,他的脸上总算出现了一点不同于平日的表情,愤怒中夹杂着无奈,他问:“陛下是在威胁草民?”

他这话齐暄宜可不愿听了,他扬起下巴,十分之理直气壮道:“这怎么能是威胁呢?朕只是想要一慰你的相思之苦,而且你想想,你若是把自己毁了容,你未婚妻定然要伤心难过,说不定还要退了同你的这门亲事,这么大的事,你们合该商量一下。”

“还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齐暄宜啧啧两声,不赞同道,”你若是真的要这么做,令尊令堂也会很难过吧。”

萧鹤沉默地看向齐暄宜,他实在是拿这位年轻的皇帝没有办法了。

齐暄宜也不是在放空话,那些人就算是在现实中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在乎,更遑论是在这幻境里面。

“陛下需要草民做什么?”萧鹤问他。

齐暄宜微笑道:“把衣服脱了,上床说话。”

萧鹤稍有迟疑,齐暄宜就提起他的未婚妻来,这一招的确好使,他总算把萧鹤给拐到床上来,只是过了半天还是没能进入正题,齐暄宜兴致都快没了,甩开手,嫌弃道:“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鹤淡淡道:“陛下,草民说过,草民喜欢女子。”

他跪坐在床榻上,即使长发垂落,衣衫凌乱,仍旧像是学堂里最端庄最矜持的那位夫子,旁人见了他该拱手行礼,尊称一句先生。

然齐暄宜不在这旁人之列,他脸上挂着一副“朕早就预料到了”的表情,从怀中掏出玉瓶,扔到萧鹤面前,道:“就知道你不行,来,把药喝了。”

萧鹤垂眸看向那玉瓶,眉头微蹙。

“你不愿意喝吗?”齐暄宜靠着身后的枕头,悠悠说道,“那你未婚妻……”

齐暄宜的话未说完,对面的萧鹤面无表情地拿起玉瓶,将里面的药水一饮而尽。

“够爽快,只是你这副表情……”齐暄宜搓搓手指,“搞得朕好像是在逼良为娼。”

萧鹤没有说话,齐暄宜也不在意,兴奋道:“逼良为娼原来是这种感觉,好快乐啊。”

萧鹤则完全快乐不起来,那药力着实强劲,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他浑身发热,胀痛得厉害,视线越来越模糊,脑中一片混沌。

他有些庆幸地想,这样也好。

年轻的皇帝一身红衣慵懒地靠在床头,伸手扯下萧鹤的腰带,纱帐垂落,上面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起起落落。

不久之后,齐暄宜被摁在红色的锦被里,倒吸一口凉气,现在的情形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的眼角染了一抹绯红,晶莹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晕湿了身下的被褥,那红更深了,如他眉心的那点红痣一样鲜艳,他的双手被萧鹤擒住,只觉得疼得厉害,他咬着牙恶狠狠道:“朕要把你那东西给剁了!”

他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了亏,还有钟得禄和那些个画师们,他们一个都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