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愿他万年(三十一)

安提耶的幸福生活,自此拉开了序幕。

当然,这不是说祂就能完全摆脱了家庭的藩篱。

长兄施加给亲族的阴影仍然强力地笼罩在每位主神的头顶,理拉赛郁结悲愤,厄弥烛还在无端地发泄祂永无止境的怒火,银盐苦劝未果,哀露海特闭口不言着沉默,奢遮对自己比以往更加阴阳怪气,而卡萨霓斯……祂还是以前那个卡萨霓斯,可是,就连极乐的权柄,如今也沦为了一层薄弱的雾气,无法在家族中激起任何正面的情绪。

但与过去的无尽岁月不同,这一次,安提耶再也不用独自消化这些窒息的,灰暗的家庭氛围,祂已经交到了一位最了不起的朋友。

祂私下离开万神殿的次数,亦较以往增幅了百倍不止。遭到了奢遮的排挤?祂要去找人类。被理拉赛用恶毒的话语冷嘲热讽?祂得去找人类。终于在与厄弥烛的斗争中占据上风?耶!快去找人类炫耀!被卡萨霓斯往身上吹了很多搓不掉的粉色闪光?太讨厌了,立刻去跟人类抱怨。

第七层的湖畔,如今就是祂的秘密避风港。安提耶可以融化成晕晕乎乎的一摊,躺在人类的腿上来回晃悠,每当人类用温暖的掌心摩挲祂的翅膀根,祂就会变成扁扁的果冻,无比美满地荡漾起来。

“……这可不是我的过错,明明是祂们太痴心妄想,我只不过点破了真相,谁知这就大大地刺伤了理拉赛呢?”安提耶转动触角,咕哝着说,“但也是祂自作自受!倘若祂不对我评头论足,说,‘弱智的孩子总有别样多的欢乐’,我才不会理会祂!”

阎知秀随手编织着一串繁复花环,这是他欺压其他侍祭得来的技术,刚好可以锻炼手腕和指头的灵活性:“那你说了祂什么?”

“我告诉祂,祂虽然是智慧的主神,但不过是徒有虚名,因为智商是不能跟智慧划等号的。祂与其叫‘智慧之神’,不如叫‘智商之神’来得准确!然后,祂就暴跳如雷,要和我开战了。”

阎知秀啼笑皆非,他无奈地把一串山楂花编在月桂叶中间,心里难免忧虑:

这些主神都跟没长大的熊孩子一样,年轻的德斯帝诺更是病得严重,要怎么缓和祂们之间的关系才行?

宇宙的尽头是家庭伦理剧……唉。

安提耶翻个身,祂今天变小了很多,可以讨好地抱着自己的爪子,毛茸茸地对着人类傻笑。

祂露出亮晶晶的眼神:“我想要这个花环,送给我吧……”

其实身为主神,祂能凭借一个意念塑造出穷尽太古的稀世珍宝,能把璀璨的星核簇拥起来,拿它们堆成一片沙滩,区区一个花环,本应比一抹尘埃还要不如。

可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宝物再名贵,再珍稀,又有什么意思?最重要的是这种被纵容,被溺爱的感觉。祂真喜欢从人类手里讨要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每当阎知秀点头同意,安提耶便会感到一种喜不自胜的安心。

“我是被爱着的,”祂如此欢喜地想道,“人爱我呀。”

阎知秀瞄了祂一眼,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这个家伙一定会在自己身上乱蹭乱拧,打滚撒泼,在他的衣服上涂满鳞粉。

“好吧,”他说,“等我编好了就送你。那作为交换的礼物,你给我送什么?”

安提耶竖起触角,即刻大声说:“我送你一座纯金的神殿——”

“不要。”阎知秀无情拒绝,“用不上纯金的厕纸。”

“那我送你一个星座,这个星座由十二颗钻石星球——”

“驳回。我要这么多星星干什么?”

“嗯,嗯……我把我的雷霆掰下一支给你,你可以拿它击打自己的仇敌,让他们粉身碎骨——”

阎知秀没有说话,阎知秀回以一个脑瓜崩。

彼时黄昏四合,天空之主的到来,为永恒的星空置换了颜色。晚霞流光溢彩,其中一抹光芒照耀在阎知秀脸上,把他的眼睛照得金黄剔透,犹如琥珀。

安提耶忽然福至心灵,问:“那……那我送你一片霞光!这样你就能随时随地看到它了……好吗?好不好?”

阎知秀看着祂,唇边露出一丝隐隐的笑。

他伸出手,给天空与风暴的君主戴上花环,接着调整方向,让琐碎的瓣叶不至于搔着飞蛾的眼睛。

这天傍晚,安提耶佩戴花环,美滋滋地回到万神殿。有使臣想凑过来嗅嗅花朵,马上被主君蛮横地顶飞,不许它们弄乱了上头的花瓣叶片。

当祂落向自己的领域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祂。

“安提耶。”

安提耶没有转身,苍穹中流云蔓延,形成无数双电光闪烁的眼眸纹路,盯着来者。

“银盐。有何贵干?”

创造和守护的主神漫步而来,祂的白发如水波流淌,温厚地覆盖着脊梁。

面对这个素来好脾气的长亲,安提耶也不如往日那般剑拔弩张。

银盐愣怔一下:“你头上的是花环?”

“与你无关。”安提耶说,同时用神力降下一阵云雾,警惕地掩盖着祂的宝贝花环。

银盐无意深究一个花环的来历,然而安提耶如临大敌的模样,倒令祂颇感意外。

“我们的其他亲族已经注意到你了,小星,”银盐的神色依然温和,但是这种温和就像一层稳固的,厚重的冰面,令旁人无法看清神祇的真心,“这些时日,你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一点?”

安提耶心头微颤。

我有吗?

……确实,我这几天欢笑起来的次数,比过去一千年加起来的还要多,祂们会发现我的异常,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莫非我的亲族全是一群眼红嫉妒的无能之辈吗?”祂反唇相讥,“见不得一个家族里最年轻的成员逍遥自在,给自己找点乐子?”

银盐不置可否,祂说:“倘若你只是找乐子,没有哪个主神会多此一举,横加干涉你的选择。”

“但是。”祂加重了语气,“但是,找乐子是一回事,找到幸福就是另一回事了,尤其在我们这个家族里。你应该能理解这其中的区别,安提耶。”

苍穹流云耸动,雷霆便如狂怒的咆哮,震响万里高空。

“仔细看守着你的秘密吧,”银盐犹如威胁,犹如提醒地低语,“可千万别叫你的哪个亲族发现了,安提耶。”

银盐离开了,安提耶的神经却在愤怒和忌惮中来回跳动,令祂难以安定。

在这个家庭里,银盐的警告已经算得上十分友善,祂不能忽视这个预兆。因此,在接下来的三十个恒星日里,安提耶没有去见祂的朋友。

祂强迫自己投身进亲族的不善漩涡,在这个冰冷,病态,充满恶意的丛林里,祂跳起同样冰冷,病态,充满恶意的舞蹈。没有人类的捋毛毛,没有人类的言语和微笑,以及他弹在自己脑门上的手指头,安提耶很快就再度变得暴躁起来,像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勉强地忍耐着爆炸的欲望。

“奇怪,”奢遮冲祂咧开嘴巴,露出森森锋利的尖牙,“你这样看上去顺眼多了,该不是我的错觉吧?”

那天,安提耶差点跟奢遮打成两败俱伤。

祂劈毁了梦境水池的一角,奢遮一边大笑,一边用诡谲灵动的瞬闪,在祂的灵魂上撕出数道久不愈合的浅痕。

当哀露海特匆忙赶到,和银盐一起将祂们分开后,奢遮滚在角落里,又发疯一样地大哭起来。祂的哭声高亢尖锐,犹如刀锋,刺骨地划过所有神祇的耳膜。

这其中,唯一还能笑出声来的就是厄弥烛,祂高高兴兴地看着这场纷争发生,快乐得像是白捡了一块金子的凡人农夫,就差手舞足蹈了。

“我们办个宴会吧,好不好?”卡萨霓斯无力地提议,“我们就举办一个宴会,再试着邀请一下我们的兄长,邀请德斯帝诺……”

“你知道祂不会来的,”理拉赛嘶声说,“祂永远不会!”

“我们总要尝试!”卡萨霓斯大喊道,“据我所知,祂那天不就为你出来了吗?!”

理拉赛的瞳孔发颤,祂的声音也在怒火中发颤:“你不敢……”

“——可以!”哀露海特沉声喝道,中断了下场一触即发的战争,“可以,我们就这么做吧。

“举办宴会,拉开万神殿的星空,将请柬发送到大兄的领域深处,无论祂肯不肯出门……我们就这么做。”

神域一片寂静,奢遮也渐渐止住了哭声。

哀露海特慢慢站起来,祂捏着高挺的鼻梁,疲惫地喃喃道:“……反正,情况还能糟糕到哪儿去呢?”

安提耶再也受不了了。

祂像个受了伤,疼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孩子,只能一路哭着跑回自己的避风港。阎知秀在睡梦中听见那痛苦不堪的嗡鸣,等他睁开眼睛,安提耶已经撞到了他的胸口。

大飞蛾浑身紧绷,连领毛也贴得硬邦邦的,完全不复往日蓬松绵软的模样。阎知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把祂搂着,再给祂围上一圈毛毯。

自从那些侍祭进行了失败的暗算之后,阎知秀稍微施展手腕,就把那群小角色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跟他住在一块儿。如今独门独栋,倒也不怕有人听见动静。

“怎么了?”阎知秀关切地问,“是不是又跟谁打架了?伤着哪儿没有?”

安提耶紧紧地缩在他怀里,哭得嗡嗡乱响,翅膀都斜得横七竖八的,乱糟糟地支愣着。阎知秀给祂摆正两边的蛾翅,看上头的花纹划得斑驳不清,肚皮上的绒腻短毛也缺了好几块,跟破碎大陆的地图似的,就知道这头小蛾子受了好大委屈。

“没事了,没事了……”他叹了口气,拍拍蛾子的领毛,用手指头温柔密密地梳理着,“不要怕,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这里没有别的神会伤害你……你看,石榴花,金色的石榴花,有没有见过?这是他们新种出来的……”

阎知秀接着把花往蛾子头上一放:“看,放你头上刚刚好,诶,像喷泉。”

安提耶气得鼻涕泡都要喷出来了!

祂越发哇哇大哭,可是被人这么一打岔,哭声里痛苦的成分确实减少了很多,现在是生气人类居然不好好哄祂的成分居多。

阎知秀苦笑着摸摸祂的肚皮,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好吧,哄一个几万岁高龄的青少年,只好试着把祂抱在怀里,摇来摇去,轻轻拍着祂的翅膀根。

真的奏效了。

安提耶蜷缩在人类胸前,祂不哭了,但是奢遮给祂留下的伤口,却强有力地把祂拖进了梦乡,消弭了祂的一切挣扎。

阎知秀松一口气,把主神放在自己的枕头上,给祂盖好毯子。

“原来如此。祂每次出来,就是在和你私会。”

身后传来的声音柔和,坚固,犹如厚重冰层下的暗涌,静谧中深藏着惊心动魄的危险。

阎知秀的手停顿一下,他整理好床铺,平静地转过身。

“我是祂的朋友,不用把氛围渲染的这么古怪。”他说,“你是银盐。”

高大的神祇站在屋内,周身散发出的微光照亮了每个阴暗的角落。和理拉赛一样,祂的美丽雌雄莫辨,强健的肌肉仿佛水波起伏,又全无性征。

银盐一怔。

“你不怕我。”银盐低声说,“你对我没有敬畏之心,没有畏惧之心,你对我说话,就像面对着自己的同类。你是谁?”

阎知秀思忖一下。

“我们出去说话吧,”他说,“安提耶睡着了,免得把祂吵醒。”

他率先迈过主神的身侧,走出房门,银盐反倒有点不习惯了,祂眉心轻皱,还是跟在人类身后,来到那片湖畔。

被主神频频造访,湖神已经有点想死了。

“让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阎知秀道,“你是反对你的家人跟人类来往,还是怎么着?”

银盐低头观察他,祂沉默半晌,低声道:“不。”

“那你会看不起人类,看不起我吗?”阎知秀猜测。

“不。”

“那就是好奇?你对安提耶怎么跟我当朋友感到好奇?”

银盐不再说话。

祂确实好奇,家族里的每个神都在好奇,但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祂,祂们,都对安提耶的状态充满妒忌,甚至感到隐隐的恨意。

——安提耶为什么如此心满意足?祂的灵魂变得轻盈,好像有什么别的东西,健康的,快乐的,明亮的东西,填满了祂的心胸,令祂富足美满。祂整天笑啊,走神啊,幻想啊……出现在这个家庭里,是多么水火不容的气场。

“你对祂做了什么?”银盐终于问,“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用了什么秘术奥法,迷惑了祂的心灵?”

阎知秀毫不避讳,他双手抱胸,直截了当地道:“我给了祂拥抱。”

“……拥抱。”

“很多拥抱。”阎知秀说,“我本来想说大概比你们给祂的拥抱还要再多几百倍,但转念一想,你们给祂的拥抱应该是零,所以……”

银盐不赞成地批评:“荒谬。”

“你要是想,我也可以给你拥抱啊,”阎知秀耸耸肩膀,“哦,不止是拥抱,除了拥抱,我还可以倾听你有什么烦恼,给你一点鼓励,或者是嘲笑,然后我可以挠挠你领口的毛毛,给你马杀鸡一下——你懂的,我很喜欢毛茸茸的家伙。”

“你把祂当成你的小宠物,”银盐勃然色变,脱口而出,“你侮辱祂的尊严,你把主神当成什么?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吗?!”

“宠物起码是要宠的!”阎知秀严厉地回击,“但是你们,我看不出这个家庭给祂,或者给你带来了什么。是的,祂是主神,但祂比我遇到的流浪儿还不如,起码流浪儿还可以交朋友,不用受家人的打骂,满身是伤地跑到我这儿来哭!”

银盐受了他挑衅的注视,竟一时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

“顺便一提,祂也可以鼓励我,嘲笑我,朋友就是要平等地嘲笑对方,不过祂心地很好,通常不会对我这么做。”阎知秀冷冷地盯着祂。

“在质疑我之前,你最好想清楚,你这个家庭里每个成员的身份都是失职的,兄长不像兄长,小辈之间跟斗鸡一样撕得你死我活。我听说你的权能是创造和守护,既然你守护不了任何东西,就别把这份挫败发泄在一个外人身上吧,这可不太体面。”

银盐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祂不敢相信:这个人类在训斥自己吗?他真的敢,而且真的这么做了吗?

祂沉声道:“你就不怕——”

“我要维护朋友,就不会害怕。”阎知秀冷笑道,他的语气涌动着怒火,“我可以说,我经历过的事,远比一个失职的主神可怕得多!”

银盐一下反应过来,祂忽然感觉到了莫名的委屈,下意识辩解道:“不是我打伤的祂,是奢遮……”

“但你也什么都没做,不是吗?”阎知秀眯起眼睛,锐利地打量着祂,“你只是个旁观者,还趁祂不注意,一路跟到了这里,要窥探祂的秘密。”

银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祂不愿承认,这下,祂才是真正深重地嫉妒了安提耶,因为祂结交了这样一个凶猛的,忠诚的友人。他拥抱祂,摸摸祂,逗祂消气,在祂陷入沉眠时,他也把祂护在身后,如此无畏地捍卫着祂的尊严。

他是人类,但他更像安提耶的守护神。

……而我什么都没有。

祂黯然地想。

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银盐缄默良久,终于开口道:“……我不会暴露这个秘密。”

阎知秀眉梢一挑。

“我不会告诉其他亲族,”银盐消沉地说,“你们就当着永远的朋友吧,这次是我冒昧了。请你……”

祂吞咽着喉咙,艰难地轻声说:“请你务必不要伤害祂。”

阎知秀打量着祂,似乎在评估主神的真心。

渐渐的,他放下手臂,突然道:“你要是想的话,也可以进来躺下。”

话题转得太快,银盐吓了一跳:“什么?”

阎知秀一偏头:“你从来没有和家里人一块儿依偎过吗?你可以睡在安提耶旁边……前提是变成蛾子的形态。”

他回头看了下,补充道:“你自己做决定就好,这都无所谓。”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地走向自己的房屋了!

银盐目瞪口呆地望着人类,祂从没想过这种可能,和亲族睡在同一张床榻上?除非祂们都成了尸体罢!

可是……

人类掀开花瓣的门帘,消失在那间布置得暖融融的小房子里。

可是,如果这很舒适呢?

如果被这个人类的手臂拥抱,足以消除了亲族带给自己的烦躁与溃败感,让祂像安提耶一样,哪怕只收获了一点最微薄的幸福呢?

银盐无法抵御这个念头的诱惑力。

阎知秀从衣柜里拿出更多毛毯,暖暖和和地堆在床上,像摇篮似的包裹了整张床。他刚爬上去,让自己安顿下来,窗口便传来一阵轻微的,拘谨地嗡嗡声。

他扭头一看,一只月光般银白的毛绒蛾子正笨拙地翻越窗户,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羽翅。祂翕动触角,小心地抬起眼睛,观察着人类的表情。

阎知秀挪了下身体,给祂留出一个空位。

银盐犹豫再三,还是缩小了体型,谨慎地避开呼呼大睡的安提耶,钻到人类的另一边臂膀下,忐忑地蜷成一团。

阎知秀轻轻抱着祂,把祂的身体挤在软绵绵的毛毯,柔软的床铺,以及人类温暖的皮肤中间。

银盐:“!!!”

银盐震撼地石化了。

这是……这是真实存在的感觉吗?

祂的翅膀在哆嗦,肚皮也在颤颤,祂有股强烈的渴望,就是在这张浓缩天国般的小床上尽情翻滚,或者像炮弹一样,用力撞在人类身上,趴到他的颈窝里安家。

“睡吧,”阎知秀耳语道,“祂今天累了,你也累了,是不是?”

是的,是的!我也累了!

银盐情难自禁地摇摆肚腹,紧巴巴地团在人类的肋骨旁边,被他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后背……祂的领毛一根根地蓬松开来,肚皮上的褶皱也舒展了,足肢更是暖洋洋地发酥。

一切琐碎的烦恼,先前亲历的糟心事,此刻都被浓烈的阳光晒化。祂什么都不用忧愁,什么也不要烦恼,只要承受这份幸福就够了。

银盐恍惚地,一点点地攀爬上人类的胸口。

然后不经意地伸出一半的爪子,直接把睡得香甜的安提耶推下去了。

阎知秀:“?”

作者有话说:

银盐:*坚定的,意志强硬的*人类就是灾害的源头,我坚决反对人类加入我们的家庭……

阎知秀:*路过*

银盐:*变成小蛾子*

阎知秀:*困惑地回头看*

小蛾子:*开始跟其他小蛾子厮打,恶狠狠地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