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在几秒间迅速僵持。
我紧咬着下唇内侧站在那里,脑海在短短的一瞬迅速的涌出很多东西。
打他毫无预兆的出现,到他那几声的老公,甚至脖子上挂着的那个我还没看清全貌的平安扣,好像哪一步,都不在我的计划之内,我梗着,却没有挣扎的余地。
跟在陆沛身后已被老板光芒埋进阴影里的杨助理又开始大发好心的对着我挤眉弄眼的做口型,我清楚,他在提醒我,如果我不配合,那尴尬的,就是我大哥。
三哥还在宴会桌上吵嚷,明明不大的宴会厅,此刻却莫名的好像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三哥那里,除了他之外,剩下的工长几个已经完全醉倒在桌上了,方梅梅正拉扯着劝他不要再喝。
而另一部分,则是我们这里,气息压抑的像是盛夏里去蒸闷燥的火龙浴。
“大哥。”
打破安静的是陆沛自己,他手还在伸在我洋装腰线的位置,语气丝毫听不出恼怒,仔细品品,好像还有一丝喜滋的成分在里面,“薛助理今天是不是很漂亮。”
大哥本来就不是那种逢场作戏之人,眼见着陆沛一会儿一阵早就应付不来,看了我一眼,微醉泛红的脸扯出一丝笑意,“陆总的眼光很好,这件衣服,我家四宝很喜欢,今天看她穿,真的很漂亮,。”
“大哥,你说什么?”
我跟个傻子似得瞬间石化,陆沛的眼光?
大哥看着我笑笑,“四宝,这件衣服是……”
陆沛抬手打断了大哥的话,眼神还是落在我的脸上,“大哥,我想薛助理是什么性格你比我清楚,你现在告诉她,是逼着她在这里脱了么。”
说完,很自然的就握住了我的手,看了大哥一眼继续不慌不忙的出口,“再说,衣服算什么,得看是谁穿,对不对?”
我这口气差点没上来,逼着自己淡定的站在那里,手上死死的握拳,想扯出来,他却不着痕迹的发力紧握,“薛助理,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还真想跟你好好叙叙旧。”
“我可不想。”
我抬眼看着他,一字一顿,“陆总,总是这样您就没意思了。”
“四宝,陆总说过……”
“四宝。”
陆沛像是又捡到了一个笑话,笑呵呵的看着大哥,“好巧,我家也有个四宝。”
“您家……”
大哥被陆沛神经病一样的反应弄得发懵,刚要开口,三哥那边开始加大力度闹腾,嘴里嚷嚷叫着大哥过来喝酒,这情形谁摊上谁都会头疼,大哥开始擦汗,“陆总,实在是抱歉,让您看笑话了。”
陆沛有些不悦的瞟了三哥那边一眼,紧握着我的手给了杨助理一个眼神,杨助理会意,走到大哥身前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红包很恭敬的递给大哥,“薛主任,这是陆总的一点心意,祝你跟嫂子百年好合。”
大哥看着红包脸又红了几分,“陆总,您不用这么客气的。”
陆沛笑意浅浅,眉眼清隽,“大哥,这是规矩,就算我人不到,礼也会来的,本应我亲手给你的,可我这实在是倒不开手,你别介意,跟薛助理太久没见了,总想聊聊……”
我闷哼哼的站着,用手聊啊,玩手语也不用着死扯着。
大哥没接那个红包,看着我的脸色又瞄了一眼陆沛扯着我的手,随即张嘴,“陆总,我妹妹其实还小,您这样,我觉得不太妥当……”
“家树!你干啥呢!把你妹子叫来咱一起喝啊!!”
三哥嗓门越发的大,小六早就过去帮着方梅梅镇压都无济于事,只听着他一个人在喊,“你们扯着我干啥!谁来了啊,别在我眼前晃!这个迷糊的!”
空气中隐约的溢出火药味儿,不光是三哥那边,还有我大哥这边,他只要是不瞎就能看出我有多么不爽,陆沛倒是不在意,看着大哥嘴角还是抬着,“大哥,以前我跟薛助理就是这么交流的,你妹妹脾气拧,我这一撒手啊,她就跑了。”
大哥还是不停的看我,我知道这么下去大家只会都下不来台,扯了个难看要死的笑看向大哥,“没事儿大哥,我跟陆总很熟的,他打招呼的方式就这样,你不用管我,赶紧去看看三哥吧……”
“家树!弟妹,你别拦我!!!”
这边我话音还没等落地,三哥那就彻底的爆发,常年卖力气练出的体格本就厚重,一胳膊出去,甚至不需要多大的力,抡把着方梅梅整个人就向后坐去!
我吓得不轻,刚要惊叫出声就看见小六眼疾口快的拉扯住方梅梅的胳膊,有惊无险,一口气还没有顺出来,三哥握着一瓶啤酒一摇三晃得就奔了过来,“家树,你怎么回事儿!这么高兴喝点酒还这么费劲啊!”
大哥被他气得够呛,顾不得搭理他几步跑到被小六搀扶的方梅梅的身旁,满脸担心的询问她的身体状况。
三哥却咧着嘴在笑,见我大哥跑了眼睛特别迷离的落在我身上,“葆四啊,哥记得你,那家伙那时候,一看见你我这大夏天都觉得凉快啊,嗝~不是你身边这人谁啊……”
陆沛的脸开始冷的难看,眼底黑漆漆的全是冰芒,杨助理要上前,陆沛的胳膊却一横挡在他身前,眼睛死盯着喝的五迷三道的三哥一动不动。
三哥不明所以,喝多的人还管那套,站的打晃的看着我,“葆四,你认识他吗,我跟你说啊,你这姑娘家家的,别没事……呃!!”
身体一个摇晃,直挺挺的就后仰躺倒了地上。
‘啪嚓’!一声,酒瓶子破碎的声音同时响起。
我怔怔的,只感觉脸旁一阵凉风掠过,随后就是一记闷响,压根儿就没看清楚陆沛怎么出手这边就打完收工了。
三哥身体抽了一下,嘴里一记轻咳,伴着血,居然吐出了一颗牙……
不知道他指节是不是磕到了三哥的牙上,胳膊垂下时也滴滴答的开始淌血,大概是那一下出拳的幅度太大,挣着的西服扣子都开了——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陆沛压抑着眼里的怒气掀着薄唇的张口,“叫救护车,别家医院的。”
杨助理点头,掏出手机就走出去开始打电话,大哥扶着方梅梅还有小六提心吊胆的奔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三哥,随后又看向陆沛,“陆总……”
“他死不了。”
陆沛此刻完全没有装着好脾气说话的耐心,俊脸不自觉的就蒙上了一层阴鸷的寒霜,眼看着杨助理打完电话回来,随即冷腔开口,“大哥,躺地上的,一会救护车回来管,那几个喝多的,你和小六管。”
说着,又看向杨助理,“礼给大哥放下,顺便给项目财务去个电话,你清楚要怎么办吧。”
杨助理跟陆沛不是一天两天了,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口鼻都在淌血的三哥点头,“我知道,这事儿我马上处理。”
居然没人多嘴说话,仿佛到处都溢满了陆沛翻脸后所散发出的压抑怒气,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在空气中来回传递,随后莫名的在心头滋生出一种名为惧意的东西。
几秒种后,陆沛冷着眸眼又看向大哥,“大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大哥白着一张脸愣愣的点头,嘴唇张了几下才发出声音,“陆总……”
陆沛正抬手想要拉我,眼见着自己右手指节还在淌血,有些懊恼的用左手钳住我的手腕,抬眼再看向大哥已有几分有些控制不住的不耐,“有事。”
大哥指了指他的手,“您这,是不是得去医院一起处理一下。”
“不需要。”
他简单干脆的扔下三个字就扯着我往门外走,我用力的甩他,“你干嘛啊你!”
“老子说的不清楚么!”
这嗓子一出,杯盘狼藉的宴会厅里更是静悄悄的只剩呼吸。
陆沛要吃人一般得看我,声音在嘴里嚼碎一般的发出:“薛助理,你归我管。”
吓唬我?!
我扯着自己的手腕被他拖拽着往门外走,回头就看向小六,“你还愣着干什么!!”
“四宝……”
大哥见状就要上前,小六闷着脸不看我,手却扯着大哥,嘴里嘟哝着说着话,大哥脚步随即犹疑,居然就这么目送着我被姓陆的给生渍呼啦的拽走了。
我气急,“薛小六!你给我死出来!”
脚下跌跌撞撞,高跟鞋踩着地上发出凌乱的哒哒声响,杨助理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疾步跟着我们,走廊上的服务员还站在原位,闹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无一人上前。
我被他拉着踉跄,脚下崴了几下又被力道带的跟上,直到陆沛的脚步一顿,回头看我一眼,我心里激灵,对着他扯着我的手刚要上嘴身体却登时腾空!
“陆沛!!”
我扯着嗓子叫骂,被打横抱起时手上对着他连拍带打,陆沛的脸部线条紧绷,大步的走进电梯,直到忍无可忍,才咬牙瞪着我,“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杨助理窝在电梯一角,兢兢战战的没发一声,我忽生惊恐,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陆沛,“放我下去,我要回去……”
陆沛却挑唇一笑,各种嗜血之感,“下去是吗。”
我没应声,电梯门打开时他却作势把我往假山池子里扔,我吓得惊呼,手本能的圈住他的脖子,“你混蛋你!!”
“那就老实待着!”
陆沛的嘴角露出得逞的笑意,抱着我目不斜视的往酒店大门外走,杨助理见我安静,又在继续打着手机。
车子已经被人开到门口,副驾驶的大门一开,陆沛就手就给我塞了进去,杨助理还过来帮忙护头,我气急,顺势抢过一旁杨助理的手机就按出110,“喂!救命!我要报警,我被人给……”
话没说完,陆沛就抢过我的手机往自己的兜里一塞,随即‘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门外滴滴两声,我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困在这里了!!
对着车窗拍打,脱鞋想用高跟鞋去敲,弯腰才发现鞋不好脱,脚踝有系着的袋子,越使劲儿脚越挣不出,眼见着陆沛僵着脸站在外面接打电话,我的崩溃却无以复加。
想要咬破手指,突然想到在密闭空间小绿它们根本就闻不到气味,穿了一条破裙子,连个兜都没有,什么都没带——
“薛助理。”
杨助理带着一丝陆沛身上的血腥味打开车门坐到后面,我没理他,上手就去拧门,打不开又回头瞪向他,“给我开开!”
“薛助理,别闹了。”
杨助理的眉宇溢起控制不住的疲惫感,“陆总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大老远急匆匆的敢回来,还不是为了看看你啊。”
我闹,我不知道,我闹什么了?
杨助理在那叹气,一向喜欢给我使眼神的脸上鲜少跃起担心,“这段时间忙的要命,陆总前天就睡了三个小时,之后到现在一直没睡,今天晚七点到的飞机,回家还急匆匆的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怕你看出他哪里不妥。
明早还要飞上海,那边买好的地皮拆迁却又出了问题,其实今天根本就回不来,这么折腾,还不是为了你,薛助理,人在上面待久了,看着光鲜,其实操心的事特别多,是真累,你照顾照顾陆总,只有在你面前,他才像个孩子。”
我闷闷的坐回副驾驶的位置,略一抬眼,看着陆沛背着我还在打着电话,那背身挺拔,似苍劲如松,出现时,的确是显眼光鲜,玩世不恭的哪里能看出两天没睡?
可他什么都不说啊。
不说,我又怎么知道。
杨助理对我的安静有些不满,:“薛助理,别的我不敢说,陆总对你这份心我想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先且不说他对薛主任怎么照顾吧,就说送你那个平安扣,那是跟一个当地的合作商在缅甸竞拍来的,你自己上网查查,一块缅甸玻璃种翡翠要多少钱,先不说工艺,就查料子你心里就有数了。
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时很纳闷陆总会对这个有意思,我记得,他喜欢的是木头,谁知道他一上眼就看中了,就说适合你,有灵,润燥,保平安……”
“那是多少钱。”
我对着室内镜闷哼哼的问着,杨助理讶然,:“薛助理,你这脑回路是不正常啊,这时候你居然会问我这个?”
“你不说贵么,我问问啊。”
那要问什么,他怎么对我好?
杨助理无语,竖起了一根手指头。
我哦了一声,“一万啊,是挺贵的。”
“你说什么!?”
杨助理一嗓子差点把我吓到,“一百多万啊!”
为表内心情绪,又重重的扔出两个字,“欧元!”
我傻了。
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反应过来时才伸手摸向脖子,真的假的,这么个小玩意儿这么贵,合着我把个豪宅戴脖子上了?
杨助理悻悻然,“这还是赚到了呢,薛助理啊,要珍惜啊,陆总说这东西清透漂亮……
唉,不说到你还好,一说到你,总是变了个人,他又不是铁打的,别人疼他又不稀罕,你又太轴,薛助理,就冲陆总什么都由着你性子来你也该收敛点了,那脖子才好啊……再者说都让你弄出血多少回了,搁外面你看看他什么样……”
这赶上批评教育了还,真是谁的人向着谁。
我沉了沉气看向室内镜里的他那张脸,“杨助理,我想问问你,陆沛在国外待了几年,他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知道吗。”
“这个……”
杨助理皱了皱眉,“不是很清楚,有段时间断了联系,是秦总安排这边工作的,他说陆总身体出现了问题,后来过了很久陆总才联系上我,我问了一下,他也没说,就说很好,没事。”
驾驶室的门被人拉开,陆沛带着一身血腥的凉气的坐进来,看了我一眼,“不闹了?”
我没吭声,眼见救护车适时的出现,“我大哥那边……”
“我安排了。”
陆沛只回给我一嘴,启动车子直接调头打轮,我猛然想到什么,“你带我去哪啊!”
“回家啊。”
要不是他手上还挂着血,我真要怀疑身旁这个语气又开始玩味轻飘的跟方才是不是同一个人。
呆坐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不对,“这不是往庞旁家开的方向,越开怎么车越少了!”
陆沛轻笑出声,“怎么,路痴有药治啊。”
“我是路痴我又不傻!”
杨助理又在后面憋不住的笑了,笑的我莫名其妙的,陆沛眼尾看了看我,语气无澜,“杨,你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
杨助理抿唇,开始不再言语。
我皱着眉看着车窗外,直到看到别墅外熟悉的路灯,我明白了,:“这是那北郊别墅!”
“是啊,你多精明啊。”
陆沛淡淡的应着,“两口子不回自己家还要分居啊。”
“谁跟你是,是,那个!”
压根儿没法去看杨助理的脸,只觉得陆沛的车开的飞快,没等我抗议,这边直接到了门口,他甩门直接下车,拿出钥匙就点开黑漆漆的别墅大门,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还看了杨助理一眼,:“车你开回去,今晚好好休息,明早来接我。”
杨助理点头,推开车门绕到驾驶室坐进去,连带着看向吓得魂不附体的我,“薛助理,晚安。”
晚你个头!!
我死死的扯着安全带不动,“送我回庞旁那。”
陆沛扶着车门没动,看着我眸眼微狭,随后漫不经心的松了松自己的领带,身体一探,那边杨助理顺手就按开了安全带的开关,身体随即就被陆沛胳膊捞着整个带了出去。
我执着的抓着手里还在拉长的安全带不放手,穷途末路的喊着杨助理你拉我一把,杨助理跟个死人一样的看我,不帮忙就算了,表情居然是对我无语的!!
这世道怎么了,这不跟强抢民女一样吗!
陆沛对我的拼死挣扎不悦,手在我腰上一掐,吃痛感来临时安全带从手间弹回,他拦腰把我从车里抱了出去,踏着大步各种轻松潇洒的朝着院子里走。
我悬在半空各种捶打,蹬腿儿,后仰,叫的这周围不知道谁家院里养的狗都开始吼上了!
“救命啊!!!”
嗓子都要叫劈了,身后车子开走时陆沛的脚步却随即一停,院里灯随着大门开启便已大亮,他借着灯光垂脸打量着我,声音轻轻的,:“叫啊,叫够了咱们再进去。”
叫就叫,我蹬腿儿扯着嗓子就开始喊,“杀人啦!!!”
周围还是只有狗叫,陆沛站着没动,我的挣扎似乎对他完全不构成威胁,我压着身体又开始后仰,“着火啦!!!”
回应我的还是只有狗——
陆沛眼里的光异常晶亮,嘴角勾着看我,“继续啊……”
“我累了!”
我喘着粗气应着,只听大门传出一记颤颤的男音,“陆总,您回来了?”
陆沛回头,看着门口拿着手电筒的保安沉着声开口,“被投诉了?”
保安赔笑,“没有,就是我这正巡逻呢,就听见……”
“他非法禁锢!!!”
我挣扎着再次蹬腿儿,脸涨的通红,关键这个被他抱着的姿势太暧昧了,:“帮我报警,报警啊!!!”
陆沛没说话,松着胳膊还要把我往外面仍,我吓得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直到寻味到他眼里的得意才发现自己又中计了。
那保安的表情我看不清,不过他的声音我倒是听出了耐人寻味,“陆总,打扰您了,早点休息。”
陆沛没回话,看着我的嘴里却是笑音,“再来啊,多招来几个人让大家看看,看看你作成什么样儿……”
我绷着脸瞪他,“你有本事你就扔!你扔!!”
陆沛垂脸看我,“你说的?”
“我说的!!”
在搂你我是你养的!
陆沛的胳膊又开始往外送,我死死的咬牙僵着身体没动,却看他腮帮子一紧,咬牙切齿的朝着房门大步的走,“老子要不是舍不得早就把你给扔了。”
“你没扔过?”
我红了眼,客厅大亮的一刻脱口而出,“四年前你就给我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