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娘娘,瑞王妃从坤宁宫出来了。”守在廊庑下的大宫女进了内殿回禀,按照往年的惯例,瑞王妃必定会直奔闵妃娘娘所在的长春宫。
闵妃点点头,示意宫女去备下瑞王妃爱喝的茶水糕点,这才看向绷着脸不高兴的女儿,虽然态度依旧和煦,但娇媚的面容上明显多了不容忤逆的威严,“宁辰安才华横溢,你父皇之前谈及春闱时也说过,不出意外他必定位列三甲。”
闵妃动作优雅的轻抚着右手腕的红珊瑚手串,瞥了一眼与有荣焉的女儿继续开口:“宁家祖辈荣光都寄于他一身,不说你父皇会不会为了你舍弃这样一位才子,便是宁辰安自己也不可能尚公主。”
一旦娶了公主,就等于绝了宁辰安的仕途,这不亚于“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宁辰安就算屈服在皇权之下,但骨子里必定将七公主恨到骨子里。
更别提宁家老夫人还健在,即便公主身份尊贵,可身为婆婆,宁老夫人有的是后宅手段来针对七公主。
“那她折婧就和宁辰安般配了?”七公主气恼的嚷了起来,一双保养娇嫩的手用力的攥紧成拳头,之前纵容折婧追着宁辰安满京城的跑,但现在七公主恨不能弄死折婧来泄恨。
闵妃一声长叹,“折老将军和折将军如今还镇守在边关,你也知道折婧被养的没脑子,如此一来你父皇才会放心。”
否则的话一边是手握兵权的武将,一边是仕途蒸蒸日上的文臣,两者联姻,别说圣上不放心,其他皇子也会想法设法的破坏。
但折婧绝对属于“娶妻不贤毁三代”的姑娘,宁家虽说书香门第,可人丁凋零,如今就靠宁辰安一个人撑着,折家借不了宁家的光,同样宁家也帮不到折家,如此一来圣上才能安心。
道理都懂,可七公主却还是不甘心,她贵为公主,天之骄女,难道连自己的亲事都不能做主?非得嫁给白兆辉一个府尹的小儿子,婆婆还是破落户的曾家。
宫殿外传来宫人请安的声音,七公主纵然再不满此刻也不能在瑞王妃这个外人面前流露出来,虽说已经收敛了表情,但任谁能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
短暂的寒暄后,闵妃热情的招呼着瑞王妃落座,笑睨了一眼行礼后退出去的七公主,“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这话是一点都不错。”
“七公主身份尊贵,日后即便成亲也是长住公主府,公主是君,婆家是臣,娘娘无须担忧。”瑞王妃笑着接过话,看向闵妃的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也幸亏长了这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否则就闵妃这绵软的性子,瑞王妃感觉早就被宫里其他嫔妃给生吞活剥了,自己女儿可是七公主,闵妃竟然还担心她的婚事,担忧她日后会被婆家欺负,这简直是贻笑大方。
闵妃佯装没看到瑞王妃眼底的不屑,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这才如同闺中密友一般继续闲聊着,“说起来承业也已经弱冠了,他的亲事你可有人选了?”
一提到这话题,瑞王妃就想起当日在槐树巷被殷无衍落了面子,原本得意的表情刷的一下阴沉到了极点,眼中怒意翻滚,“尤琪那丫头虽是庶女,可毕竟是武安侯唯一的血脉,身份虽说差了一点,勉强也够资格给承业当个侧室。”
若是武安侯有嫡女,瑞王妃都感觉对方身份还不够资格嫁给殷承业当正妻,毕竟武安侯靠的是功勋起家,但如今武安侯手中已经没了兵权,堂堂侯府也就是个空架子了。
在瑞王妃看来殷承业的正妻毕竟要出身显赫,不是簪缨世族,也必须是官宦门第、书香之家,黔中道丘家,江南道陈家,又或者是中关道孔家,南陵府顾氏……
也只有这些百年世族培养出来的嫡女才有资格嫁给殷承业,日后撑起瑞王府,可让瑞王妃失望的是,这几年除了南陵顾氏的五小姐曾来过京城,可惜还不等瑞王妃打探一下情况,顾五小姐就被殷无衍给吓病了。
之后又有消息传来,圣上有意把顾五小姐指婚给黔中道丘布政使的纨绔小儿子丘怀信,最后顾五姑娘坏了名声,亲事也不了了之,如今好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估计早就草草成亲嫁人了。
“听说尤小姐性子温顺,侧室倒也当得。”闵妃认同的点点头,好似真的没发现瑞王妃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的是武安侯在军中的人脉还有侯府偌大的家财。
说难听一点这就是吃绝户,否则眼高于顶的瑞王妃会给自己疼爱的儿子娶一个庶女?即便是暖床丫头估计都嫌弃对方身份卑贱。
“不知娘娘可愿意成人之美?”瑞王妃笑着说明了来意,她本来打算把湛非鱼送去武安侯府,算是一个示好。
可惜如今湛非鱼人在禁龙卫,再加上这年前年后的不少人家都在打听尤琪的情况,都是有意结亲的,虽说殷承业身份最为尊贵,乃是瑞王的小儿子,但尤琪若是嫁进来却是侧室。
但其他家族却是不同,尤琪一进门就是正妻,日后的当家夫人,而且这些家族在京城也能算是中等世家,但凡尤琪自己能选择,她必定不会去当殷承业的侧室。
一旁伺候的宫女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得一皱,瑞王妃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娘娘即便是妃位,但结亲是两姓之好,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尤其对方还是武安侯府,娘娘总不能强压着武安侯答应婚事。
闵妃能在宫中荣宠多年,这养气功夫自然是到家了,神色半点不变,半阖着眼似乎在思考此事的可能性。
“文淑,你也知道武安侯不久前才白发人送黑发,这亲事若是武安侯应下了倒也便宜行事。”闵妃话音顿了顿,脸上露出些许为难之色,“若是和侯夫人来说,她必定不会答应,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武安侯是外男,闵妃深居后宫,自然不可能和武安侯面谈,若是让闵家出面,难免有后宫干政的嫌疑。
最方便的则是闵妃召见侯夫人杜氏,但尤琪是庶女,杜氏才死了儿子,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庶女高嫁,杜氏会答应着亲事才怪,估计是恨不能让尤琪青灯古佛给尤霸王这个兄长祈福一辈子。
瑞王妃面色刷的一下阴沉下来,不高兴的把手中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好在也顾虑着闵妃的身份,否则这茶杯估计就砸地上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终究要侯夫人答应才好。”闵妃抬手让宫女退了出去,温声开口劝道:“侯夫人也许不愿意庶女高嫁,但比起其他家,承业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虽说是侧室,日后会被正室压一头,但毕竟承业还未娶妻,侧室先进门也算是占了优势。”
瑞王妃一开始还不高兴听闵妃的废话,可听着听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急匆匆的告辞就出了宫。
“瑞王妃还敢在长春宫撒野,也不看看除了王妃这个虚名她还有什么。”大宫女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不满的嘀咕,若不是娘娘性子好,就瑞王妃这摔杯子的动作就能治她个不敬的罪名。
又重新站在窗户边继续修剪梅枝,闵妃头也不抬的笑着道:“她在禁龙卫碰了壁,只能来我这里求援,可惜啊,亲生儿子被推的远远的,把一个庶子当成眼珠子疼爱。”
瑞王妃没脑子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她处处为殷承业这个小儿子谋算,也不怕日后他知道自己生母就死在瑞王妃手里,到时别说母慈子孝了,殷承业能放弃杀母之仇就谢天谢地了。
大宫女把托盘递给了身后的小宫女,又擦了擦手这才走到窗户边,压低了嗓音:“娘娘,公主的心思还在宁家大公子身上,刚刚让小葫芦去打听明儿当值的侍卫头领是谁。”
打听这个必定是为了出宫做准备,而七公主偷偷出宫想来不是为了去见宁辰安,就是去警告白兆辉不要妄想尚公主。
咔嚓一声,打着花苞梅枝被剪断了,闵妃看了一眼,随后动作冷漠的把旁边横生出来的两个梅枝都给剪了。
大宫女看着花苞最多的三根梅枝都被剪断了,眼神微微一变,低着头神色愈加的恭敬。
“等春闱之后圣旨一下,容不得她不答应。”闵妃声音依旧温和,可话语里的冷漠却让人心寒,冷漠的好似谈及的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亲事。
抬头看向窗户外,悬挂在回廊下的宫灯在寒风里摇曳着,闵妃嘴角扬起冷漠而嘲讽的笑,圣上这几年愈加的多疑,前朝的大臣们都如履薄冰,后宫的嫔妃何尝不是如此,唯恐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就会被打入冷宫。
七公主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但凡闵妃给她挑的驸马家世不凡,即便圣上不会起疑心,那些皇子们也会想法设法的让圣上疑心这亲事就是为了拉拢朝臣,为了给二皇子争储做准备。
所以闵妃不得不小心,好在早几年她就透露了有意让白兆辉尚公主的意思,如今只要这亲事成了,圣上一旦生出几分愧疚之意,闵妃的目的就达到了。
另一边急匆匆出宫的瑞王妃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武安侯府,因为才办了尤霸王的丧事没多久,武安侯府过年是没有半点喜庆的氛围,下人们更是不敢开个笑脸,唯恐被拖下去打板子。
“她来做什么?”杜氏眉头一皱,本就消瘦的面容因为不喜而变得更加难看。
可即便不待见不请自来的瑞王妃,可对方毕竟是超一品的王妃,杜氏还是让丫鬟伺候自己梳妆了,这才带着人去了后院待客的正厅。
绝对是两看两相厌,杜氏和瑞王妃都懒得客套。
“如果是为了尤琪那贱丫头的亲事,王妃就不必说了,我儿去了,尤琪身为庶妹要为兄长守丧三年。”杜氏冷声开口。
即便大庆朝没有这样的规矩,可她身为侯夫人,尤琪的嫡母,她就要让这贱丫头在佛堂里给然儿抄佛经三年!
瑞王妃冷嗤一声,同样不客气的回怼,“夫人怕是忘记了武安侯府当家做主的是武安侯,而且夫人上面还有一位老夫人,尤琪的亲事还轮不到夫人做主!”
面色刷的一下阴沉到了极点,杜氏眼中冒着怒火,凶狠的盯着洋洋得意的瑞王妃,“王妃大过年的是来侯府说风凉话的?还是说瑞王一心陪着侧妃,王妃只能找本夫人闲聊消磨时间?”
一巴掌拍在桌上,被嘲讽的瑞王妃怒不可遏的发火,“杜琴,本王妃不是来和你斗气的!”
屋内屋外的下人此刻都噤若寒蝉的低着头,这两位都是脾气大的主子,这会若是受了气,必定会拿他们这些下人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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