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你们干什么?谁准你们闯进来的!”莲儿尖声叫骂起来,快步冲到门口挡住一群凶神恶煞的暴徒。
无视了莲儿的怒斥,为首的两个兵卒粗暴的把人给推开了,凶狠的目光锁住了从主位起身的张依依。
被推的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的莲儿扶住桌子站稳了身体,随后厉声咒骂起来,“反了天了,敢到我们镇边侯府的地方来撒野,惊扰了我们夫人,你们担得起吗?”
呼啦一下,又有七八个兵卒快步的闯了进来,不大的花厅站满了人就显得拥挤了。
张依依脸色倏地一变,不由想起当年杨家出事时也是这般,一群兵卒直接封锁了将军府,所有下人都被驱赶到一旁,杨家人如同犯人上了枷锁抓走了,威武的将军府家产被吵,屋舍家具都被砸了,短短几日就败落了。
朱县令看到最后走进来的人不由的一愣,“伍百户?”
“朱大人,卑职奉命缉拿张氏,还请朱大人回避。”伍百户抱拳行礼,态度强硬,他既然敢来抓张氏,自然不会把一个小县令放在眼里。
在陇右道这地界上敢抓镇边侯的镇边人?朱县令擦去额头的冷汗,果真要变天了。
稳了稳心绪,张依依一扫温婉的仪态,俏脸一沉,疾言厉色的质问道:“你一个小小的卫所百户也敢对我无礼,窦千户这是不把镇边侯府放眼里吗?”
看着又坐回椅子上的张依依,朱县令脑海里浮现出湛非鱼那笑嘻嘻的模样,对比之下,这位张夫人就显得色厉内荏,而那小姑娘即便年幼,可谈笑之间就掌控了全局。
镇边侯府是有震慑,可一想到禁龙卫,伍百户腰杆子顿时挺的笔直,冷声道:“有什么事留到公堂上再说,带走!”
“我看你们谁敢!”怒声一斥,张依依双手猛地攥成拳头,“来人,把这些不知所谓的人给我赶出去!”
话音落下的同时,四个侯府侍卫快速的挡在了张依依面前,气氛瞬间紧绷起来,虽说卫所人多,但侯府侍卫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动起手来只怕是胜负未定。
看了看对峙的双方,朱县令恨不能再当个缩头乌龟,可他再昏庸也知道这要是打起来了,不管卫所和镇边侯府如何,但他这个小县令绝对没好果子吃。
“伍百户,不如给本官一个面子。”朱县令陪着笑脸,对着身着铠甲的伍百户低声道:“不看僧面看佛面,这要是侯府追究起来,本官也得有个说辞,不知窦千户这是奉的谁的命令?”
按理说卫所是没有权限抓人的,查案审案本就是地方官府的职责。
伍百户也是个圆滑的性子,也乐意卖个好给朱县令,“卑职只是奉命行事,也没见外人来卫所拜见窦千户。”
点到为止最适合用在官场之中,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窦千户下令抓捕张氏,若是在今日之前,朱县令还得好好想想。
可此刻伍百户提了个话头,朱县令就想到了湛非鱼,那小姑娘果真没有唬人,绝对是禁龙卫给窦千户下的命令。
想明白后,朱县令同情的看了一眼端着架子的张依依,有禁龙卫在,别说她只是侯爷的身边人,就算是侯爷在此,只怕也只能认命,放眼大庆朝,谁敢得罪禁龙卫。
一看朱县令这表情,张依依心里咯噔了一下,压下慌乱和不安,“有什么事等侯爷来了再说,我就留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谁敢强行把我抓走!”
莲儿也不安,赶忙站到了张依依身边,强撑着开口:“你们凭什么抓我家夫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八具尸体还躺在棺材里,夫人该不会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伍百户冷嗤一声,他纵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也没一出手就害了八人的性命,即便是八个地痞无赖又如何?大庆律可不是摆的好看的。
这么一想,伍百户看着五官娇美的张依依,就好似看到了索命的恶鬼,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果真一点没说错。
视线一扫,伍百户看着挡在前面的四个侯府侍卫,“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既然敢来抓人,伍百户足足带了五十人前来,侯府侍卫若是敢阻拦,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张依依脸色再次一变,透过大开的门可以看见院子里整齐站立的卫所兵卒,手握军刀,气势冲天。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跟你们走一趟!”张依依不再做无所谓的挣扎,站起身来,对着一旁的莲儿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张依依被抓走了,朱县令也跟着一起走了,毕竟这人还要羁押在县衙大牢里,只不过看守的人从狱卒变成了卫所兵卒。
……
镶武县就这么大地方,早上丘府门口摆了八具尸体,下午董家南门小院被一群兵丁给包围了,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一下子在镶武县传遍了。
书房里,湛非鱼正在补早晨被耽搁的功课。
何暖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直到湛非鱼搁下笔,这才把食盒里的红枣桂圆汤端了过来,“一刻钟之前,张氏身边的丫鬟来了。”
之前在破庙避雨的时候,莲儿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让湛非鱼印象深刻,拿起勺子喝了两口羹汤,“是找杨旭求情来了?”
张依依被抓是湛非鱼动的手,消息即便传回镇边侯府,这天寒地冻的人,侯府的人要过来至少也得一日的时间。
何暖一边整理着书桌,一边回道:“不是,是找旭少爷告状的。”
湛非鱼笑了起来,“无妨,左右杨老将军打算磨炼杨旭。”
见湛非鱼并不担心,何暖也不再多言,若是旭少爷因此责怪甚至怨恨小姐,那就当小姐这一趟白来了。
片刻后,何暖拎着空食盒退出了书房,而另一边正院里,丘宗羲并不意外杨守成的出现。
“小姑娘竟然和禁龙卫有牵扯,这是老夫不曾想到的。”抬手示意杨守成坐下,丘宗羲面色沉了沉,声音里透着几分复杂。
相对于满朝文武对禁龙卫的憎恨厌恶,性格暴烈的丘宗羲反而看的清楚透彻,圣上鼎力扶持禁龙卫,不就是为了处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
朝中百官若是行得正、坐得端,又何必畏惧无孔不入的禁龙卫,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藏污纳垢,所以才怕禁龙卫。
杨守成肃沉着脸,“顾学士若是和禁龙卫有关系,立储之事就不远了。”
身为翰林院大学士,又是内阁大臣,圣上的心腹,顾学士可以说是孤臣,这些年他甚至不和南陵顾氏有任何来往,这更加说明了顾学士要当孤臣的决心。
而禁龙卫就是圣上手中的一把刀,圣上指到哪,这刀就杀到哪,恶名都由禁龙卫背负了,这份荣宠圣恩却也是催命的毒药,一旦新皇登基,第一个清算的就是禁龙卫。
如今两者有了联系,也难怪杨守成猜测顾学士和禁龙卫为了自保,所以才暗中联合,轻则是从龙之功,重则说不定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小鱼那丫头我也教导了几日,心思缜密、滴水不漏,她不可能冒失失的拿出禁龙卫的令牌让窦千户抓人。”这也是邱宗羲得到消息后,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顾轻舟若是和禁龙卫有了瓜葛,必定是私下秘密行事,第一个要隐瞒的就是圣上,别看圣上是个治世明君,可当年容不下杨家,如今同样不会纵容内阁大臣和禁龙卫联手。
可偏偏湛非鱼大咧咧的行事,把顾学士和禁龙卫的关系摆到了明面上,别说丘宗羲猜不透,估计这消息传出去之外,满朝文武都猜不透,难道就不怕圣上一怒之下起了疑心?
远在偏僻的陇右道,湛非鱼浑然不知自己的一个举动,让整个大庆朝都躁动起来,可偏偏没人敢去询问顾学士,更没人敢去禁龙卫,一个个心里急的跟猫抓了一般,可每日早朝圣上面色如常,更让人捉摸不透。
“顾学士若有从龙之功,他让小鱼前来,只怕是别有用心。”这才是杨守成最担心的地方,杨家若起复,也只是为了守护一方百姓,而不是成为朝中大臣争权夺利的工具,更不会干预圣上立储。
杨家远离朝堂,丘宗羲更是闲云野鹤的性子,所以他们对宫中皇子的情况都不知晓,因此即便有这个推断,也不知道顾学士看好哪位皇子。
等杨守成离开后,丘宗羲沉默许久后不由叹息一声,自己果真老了,不说远在朝堂的顾轻舟,即便是住在府中的小姑娘,他都捉摸不透了。
湛非鱼原本以为杨旭晚饭前就会来找自己,可等到饭后自己,却从何暖口中得知杨旭去见了丘瑾瑜。
……
对只比自己大一岁的湛非鱼,杨旭纵然心底佩服,可嘴上却不愿意承认,而丘瑾瑜却不同了,他本就年长好几岁,再加上此前在官道上仗义出手,杨旭对他的印象极好,当然,也可能因为他是丘家的人,让杨旭本能的放下了警惕。
“你确定是湛姑娘所为?”丘瑾瑜怔了一下,看着点头的杨旭,不由皱起眉头,“既然如此,为何不去询问叔公?”
一想到丘宗羲嫉恶如仇真性情,杨旭若是去了,丘宗羲绝对会说抓的好,草菅人命的凶手本就该下大狱。
“女子本就不易,一旦入狱,日后即便洗清了罪名,也会很艰难。”丘瑾瑜面容温润,声音清朗悦耳,“若是证据确凿也就罢了,若是捕风捉影的猜测怀疑,让卫所抓人太过于偏激了。”
杨旭看着烛火失神,下午那丫鬟连番哭诉,虽然那些母子情深在杨旭看来是假的不能再假了,可那八个无赖的死却是罗不妥所为,小鱼为什么不让卫所去抓真正的凶手,反而是……
其实早晨在湛非鱼给了银票,让那些人把尸体抬回去安葬,杨旭就有疑惑,为什么不把罗捕头给抓起来,朱县令都对小鱼谄媚巴结,把罗捕头这个幕后指使人抓拿归案本就是应该的。
“我想让丘大哥你替我去县衙走一趟。”太多复杂的情绪混杂在脑海里,杨旭想不通,只能先说出请求。
张依依当年可以说是背叛了杨家,这些年又不清不白的住在镇边侯府里,杨旭实在没脸让杨老将军和杨守成开口求情。
至于铁匠铺的铁老伯,当年就是杨家的旧部,只怕更痛恨张依依,更不会帮忙,说不定杨旭前脚来了,后脚这消息就被铁老伯告知了杨老将军。
杨旭把身边的人想了一圈,最后发现他只能拜托丘瑾瑜帮忙,而他自己也不想去牢房探视。
丘瑾瑜笑了起来,抬手安抚的拍了拍杨旭的肩膀,“放心,民日我替你走一趟,顺便打点一下,不管如何那终究是你的母亲。”
“多谢丘大哥。”杨旭感激的道谢,她若真的杀人了也就罢了,她若是清白的,日后镇边侯府回不去了,杨旭打算买个小院让张依依住进去,就当是还了生恩。
……
丘宗羲不待见丘家三房,因此丘瑾瑜即便住进来了,却是连个接风宴都没有,更不会管丘瑾瑜的行踪。
只不过他带着人去了县衙后,这消息很快就传回了丘府,包括暗中一定盯着的镇边侯府和其他各方的势力。
待早晨的授课结束,丘宗羲喝了两口茶润嗓子,“你倒是沉得住气。”
“先生此言差矣,张氏结果如何和我无关,她若是幕后凶手,自有大庆律惩戒,她若无辜……”湛非鱼咧嘴一笑,其实无辜是绝不可能的,估计也就杨旭还心存一点念想,认为幕后凶手是罗捕头。
“你可读书人对禁龙卫是深恶痛绝,你和禁龙卫有来往,一旦传出去了,日后你会被天下读书人所排斥甚至抵触。”丘宗羲面色严肃,不管顾轻舟那边有什么算计,丘宗羲的确很喜欢湛非鱼,小姑娘是一点就通的聪慧,关键是勤奋刻苦,否则他也不会动了收徒的念头。
所以这话丘宗羲是规劝,也是提醒,让湛非鱼对顾轻舟有点防备,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把弟子视为亲子,这其中或许也有算计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