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的人大多为情所困,男女之情、血肉亲情、结义友情、师徒之情,这些感情犹如天上悬浮的云,有时候厚厚一层,情深似海;有时又被一阵风卷走,无影无踪。容芳苓是一个感情比较淡泊的人,别看她偶尔会为陌生人打抱不平,但更多的时候会选择冷眼旁观,在杀人时也没有一丝同情和怜悯。
是因为她活得太久太久,已经忘记心跳的感觉了吗?
手缓缓伸向天空,忽然太初山傍晚的古钟响起,她翻身从屋檐上跃了下来,跳到地面上。
脚下扬起一层灰土,容芳苓拍了拍衣袂,准备返回洞府去。却看见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陌生修士。
这两个修士穿着其他门派的衣服,但实力却至少都在金丹期,是金丹期的真人。
“二位真人,有什么事吗?”容芳苓开口询问。
其中一名真人脸上堆起一个和蔼的微笑:“这位小弟子,我与师弟刚来太初山,不太熟悉太初山的风貌,能不能请你带我们四处转转?”
容芳苓上下打量这两名真人,他们身上隐了气息,如果不是她正好跳下屋檐,怕是都不知道他们二人接近。这二人乍看之下与普通修仙者无异,但从他们微微躬身的姿势,以及另一只手随时摆放在身后准备祭出法器的神态来看,这二人更像是修仙界一些杀人夺宝的“猎杀者”。
修仙界的修仙者众人,分类也各有不同。佛修、道修、剑修、魔修,还有一种就是很特殊的存在“猎杀者”。猎杀者对飞升毫无兴趣,他们想要的是杀人夺宝,然后变换各种法器灵丹,通过堆积灵丹来达到升阶,他们要的是灵丹提供的长命百岁,而并非真正越过一个阶段去往另一个未知的天地。
“猎杀者”分很多种,有些随心所欲,有些还组织了门派。
譬如修仙界中一些特殊的杀手门派,里面的人会通过接任务,完成猎杀目标。
容芳苓当然是“猎杀者”榜单上下单最多的,只可惜但凡来找她麻烦的“猎杀者”基本上都是有来无回的,久而久之她便成了“猎杀者”的黑名单,无人敢接。
这两人虽然穿着外派修仙者的仙衣,但身上的气息她太熟悉了,就是那帮“猎杀者”。“猎杀者”出现在太初山,又伪装成普通修士找上她来……难道是傲符已经下了单,专门派他们来杀自己的?
容芳苓有些不太高兴,她更希望傲符自己动手,而不是借助两个陌生人的手,更何况猎杀者出现在太初山,会扰了她的计划。
“好啊。”想到这里,她忽然热情洋溢的开口,“我带各位真人去周围转转,特别是我们太初山的后山啊,风景特别好。”
她莫名其妙的热情,让两位真人都愣了一下,大约是没见过这么上道的猎物。
他们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之后觉得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小姑娘,也没什么,便道谢道:“多谢小弟子了。”
就这样,容芳苓带着这二人慢悠悠的去往了太初山的后山。因为怕被过路人看见,她还特地走了一些无人的小径。她这样的操作令其中一名真人有些不安,他压低了声音,询问身边的人:“怎么回事?她怎么一直走没有人的路。”
“这不是很好么,省得被人看见,处理起来麻烦。”另一位倒是没觉得什么。
他们继续跟随着走了一段路,那名刚才开口询问的真人越来越觉得诡异,他的第六感比较强,所以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好像天色快暗下了,现在去后山,怕是看不见景色,不如改日吧。”
容芳苓慢慢止住了脚步,她转过身,面带微笑:“你们确定不去看看吗?后山风景很好的。”
当时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大半个身影被投射在阴影下,显得十分诡异。那名真人竟升起一股寒意:“是,是啊,天色太暗了,不如待弟子大选比赛时,抽空小弟子再带我们去瞧瞧?”
“也好。”容芳苓负手站着,身形笔直,挽起的嘴角一直没有落下。
另一个真人不太理解自己的同伴怎么忽然收手了,不过他提出在弟子大选时动手,这个时机倒是也不错,因为那时候大部分人都在观战。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两位真人朝容芳苓拜了拜,便转身准备离开。
但他们很快发现自己走了几步路后,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建筑竟然一动都未动?是阵法!
他们迅速反应过来,几乎是同步的往前跳了一步,然后迅速转头,看向身后站在阴影处的容芳苓。
此时的容芳苓,已经抽出了她从前的第一法器龙骨玄蕊剑,因为大半张脸都埋在黑暗中,他们几乎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那被狭长围墙内穿梭而过的风扬起的线衫,映照出墙上的大红色,犹如衣襟上沾染了鲜血。
她睁开眼睛,兽瞳悬立,身上的灵力源源不断涌动出来,龙骨玄蕊剑感受到了力量,发出嗡嗡的声响。
这是杀人时的眼神!
两名猎杀出名的真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杀意,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这个少女根本就不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样雄厚的灵力,以及杀戮的眼神……怎么可能只是一个炼气期,甚至此时的她,根本就不像一个只活了十五六年的少女!
“傲符如果能自己动手,你们就不必白死了。”容芳苓说杀人的时候,就跟谈论杀只鸡宰头猪那么容易,“不过你们放心,我动作很快,不会觉得有多少痛。而且死后灰飞烟灭,连尸骨都不会留下,也省得旁人发现你们身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句话落罢,对面的两名真人便迅速祭出了法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们知道,这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们当初以为接了个最容易的单子,一个炼气期的修士,就算是太初山弟子,也可以趁着弟子大选时机来解决掉,却没想到,面对的竟然是完全不在同一个阶层的人,实在太亏了,更有甚者,还会亏掉一条性命!
呃,是两条。
*
酆修齐摆脱了一批悄悄跟随在身后的女弟子后,跟着须晁闲逛在太初山的群屋间,他吊儿郎当的甩着胸前悬挂的美玉:“林仙尊又不见踪影了,明明带队的是他,到最后帮忙安顿那些弟子的人又是你。须晁,你这人就是太勤快了。”
须晁淡淡一笑,并不理会他的唠叨。二人继续往前走了一段路,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须晁一下子停了脚步:“等等。”
“怎么了?”酆修齐被吓了一跳,也赶紧收步。
须晁仰头顺着天空已经逐渐暗淡下来的光芒看向前方一处转角的位置,空中有一些细碎的光影,与周围的景色不太一样。
他抬起脚朝那个转角处走过去,在跨入的时候,似乎又没有什么异常。酆修齐不解的跟在后面:“怎么了啊?你什么情况啊,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走来走去干什么。”
耳边的声音呱噪着,须晁却全然没有在听,他的目光顺着空中奇怪的光影朝着四周看去,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处墙缝之内,那个墙缝上绘画着几乎不用肉眼就看不出的透明阵法,在阵法的一端,还镶嵌着一枚东西……是龟币?!
——这是龟币,我在遇到你们之前,误入了凶魔界,从里面逃出来后,我就刻制了它。
须晁一下子抬起头,身边的酆修齐还在左右瞎看,须晁已经驱动了法术,顺着墙上的阵法一下子撕开了一条口子,直接踏了进去。
刚抬起头正准备继续说话的酆修齐忽然发现原本站在边上的须晁居然消失了,他目瞪口呆:“须晁?须晁??人呢!!!!!人去哪儿了啊?!”
*
撕开的阵法之内,是遍地的染红的鲜血,包括他之前站立的墙壁上,都撒着大片大片的殷红。他看到一个女子穿着一身浅色仙衫,手握着一柄长剑,裙摆和衣袖上,都是凝固的血迹,她的长发因为刚才那一场厮杀散落了下来,随风缓缓扬起:“是你。”
在短短半刻钟的时间内,她以最快的速度斩杀了这两名“猎杀者”金丹修士,只是尚未来得及烧毁尸首,却发现空间阵法出现了裂缝,却没想到进来的是当初那个被自己送入天玄宗,现如今已经长成翩翩男子的须晁。
须晁的目光只短短落在地面那两具尸首上几秒,随后便立刻抬起手幻化出巨大的泥墙,直接将那两具尸首埋入了土中:“焚烧必有烟火味,景象可以被隐藏,但气味很难消除。”
容芳苓见他并未打算揭穿自己,手中的剑便简单一收,没入了储物袋中:“你的阵法之术,倒是出神入化。”
“是您当日传授我阵法术,又将我送入天玄宗,才令我有如今修为。”须晁谦虚道。
容芳苓看了他一眼:“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您当年告诉我,不同的阵法师所拥有的位器皆不相同。我在墙缝中,看见了您使用的龟币。”须晁曾以龟币位器作为调查,得知天下间用龟币做位器之人少之又少,而稍微有记录的,便是前魔尊容芳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