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从地面席卷而起,容芳苓的长发贴着脸颊,不断拂动着,她缓缓抬起眼帘,眸中倒影着对面那个几乎疯狂的白发男子:“是吗?有这么好吗?”
那叫查蛟的白发男子似乎察觉到容芳苓身上忽然改变的气息,略微愣了一下,但见她依旧不过是一个凡人,便继续张狂道:“好,当然好!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在我眼里不过都是食物,只要能增强我的修为和灵力,什么都能吃,什么都可以吃!哈哈哈哈。”
“你到现在为止,吃过多少这样的东西?”
“多少?那我还真数不清了,有谁会记住吃进肚子里食物的数量?我只记得他们的惨叫,哭喊着求我放过他们,求我不要杀他们,哈哈哈哈……等会儿,你也会变成和他们一样。”他话音一落,眼神瞬间变得凶恶起来。
而容芳苓却像是感受不到即将袭来的危险,她就这样平静的站在原地,目光没有任何波澜。
“方姑娘小心!”庞泽大喊了一声,他脚下一跃要赶到她身边去,却被斗篷男一下子拦住去路:“你的对手在这里。”
该死!七神刹的成员身上技能太过诡异,根本不是一时半刻就可以解决的。他目光朝容芳苓方向瞥去,猛地看到那白发男子竟举起了手中的琉璃棍!
琉璃棍的正前段刹那间幻化出无数冰片,所有冰片都朝着容芳苓飞了过去,密密麻麻缠绕在她身边。那些冰片都锋利无比,却不立刻全部射向容芳苓,而是一片一片靠近她,一片一片切割她身上的血肉。
这是查蛟的手段,他最喜欢折磨那些食物,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割下身上的血肉,这样才新鲜,这样才完美。
容芳苓脸颊被其中一片冰片划破,流出了一丝血,血的气味漂浮到空气中,让查蛟越来越兴奋,握着琉璃棍的手几乎激动的颤抖起来:“香,真香,你这个凡人的血,竟与混元灵根之子一样美味!”
他已经忍受不住了——脚下的泥土顿时扬起了一阵巨大的狂风,查蛟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眨眼的功夫,便移动到了容芳苓的身后!
尖锐的指甲猛地探出,就要抓上容芳苓的脖颈!
“让我吃了你!”
“方蓉!!!”
“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猛地甩向了空中,鲜血顷刻铺天盖地倾泻下来,淌满了地面。
原本在战斗的人全部停了下来,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沐浴在鲜血中的女子,她仍保持着抱着怀中孩子的姿势,却又一把剑自她身前拔地而起,剑刃割开了那只伸过来的白发男子的手,他的整个手臂被切断,飞起落下,摔在了一旁,他身上的血铺天盖地喷射出来,溅在那女子身上。女子撑着伞,伞的大部分都护着孩子……而她自己,犹如站立在冬日盛开的梅树之下,任凭鲜血将身躯染红。
“啊!!!啊,好痛,好痛!我的手,我的手!!!”白发男子发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叫,他根本没有想到那个身上没有一丝灵力的凡人,竟然能够驱动一柄剑形法器!而且这法器锋利无比,上面的灵刃让他即便是在刹那间避开,都被硬生生砍下了一只胳膊!
斗篷男率先蹙下了眉头:这女人要比这里所有人都可怕,可怕的不是她的实力,而是她的隐忍和手段。她完全不心慈手软,甚至比这里所有人更残酷,更冷漠。
就如同深埋在泥土之下的地狱,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是当你一脚踩上去时,便会有一只手狠狠将你抓住,甚至把你拖向死亡。
容芳苓缓缓擦拭掉脸上的血,地面上那个白发男子还在惨叫咆哮,她抬起手握住了龙骨玄蕊剑的剑柄,一步一步朝着他走过去。
白发男子愤怒的用另一只手甩出了琉璃棍,千万道冰片铺天盖地朝着她飞涌过去,却被容芳苓握着剑横空一扫,全部打落到地上。她脸上依旧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表情,连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但越靠近,却越让白发男子通体生寒。
因为只有他看到了她的眼睛,里面又大又黑的眼瞳已经逐渐缩成了一条诡异的竖线,就如同隐藏在森林深处的野兽在面对自己的食物时才会有的形态,透露着嗜血和残杀的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何为魔尊?
魔尊就是那踩着无数尸骨和鲜血一步一步走上魔修最高位之人。
无数画面在她手中那把龙骨玄蕊剑的剑刃上飞闪而过,这把伴随她同时也记录着她穷凶极恶的暴行的剑,被染红的整条长河,横尸遍野的妖兽地界,堆砌成山的赫赫白骨……有多少人被遗忘,这个曾经屹立在修仙界渡劫巅峰的女人,她手中的剑贯穿了无数人和妖兽的身躯,切开了他们跳动的心脏。
“真好。”她的声音就像午夜黑暗时,来自地狱的鬼魅,“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淋漓的杀人了。”
手起剑落,白发男子连最后的挣扎都没有,连同手中的琉璃棍一起被狠狠砍成了两截。
远处的斗篷男狠狠打了一个冷颤。被杀的查蛟在七神刹中排行第六,实力并不比他们弱太多,他会被这么轻易而举斩杀,一方面是因为他太过轻敌,以至于被人夺了先机;另一方面是那个女人手段狠辣,查蛟最惯用的是左手,在左手被斩断之后,他会第一时间使出冰刃击杀敌方,但在他使用灵力的同时,那女人已瞅准了时机率先扫开所有攻击,并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斩杀在地。
他与她之间所差的不是修为和灵力,而是战斗的经验,那个女人经历过多少这样的战斗?十万次?百万次?千万次?
对于她而言,修为不过是束缚她行动的障碍而已。
他还在思考,忽然那女人的眼神猛地朝着他们方向看了过来。斗篷男一把捞起一边还在战斗的小男孩闾丘耀往后跳了一步。
庞泽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容芳苓握着剑走到了战局之中,脸上依旧是风平浪静的,只是在看向边上那个黑发男子衡栾时,顿时露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衡栾,你在干什么?”
衡栾正咬着对方一块衣服上撕下来的碎片,龇牙咧嘴:“唔?我在帮忙啊。”
“你咬别人衣服角干什么?”
“我被困在地宫的时候,就是这么对付那些妖兽的啊。”
“你的手呢?你不用手吗?”
“我被困的时候手动不了,就用嘴巴……这样扒拉一下,那些妖兽就过来了。然后再咬一下,他们就吃到我肚子里了。”
容芳苓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的笑容有些咬牙切齿:“我要你有何用?”
这简直就是一条废龙!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剑任凭剑尖在地面划过一条直线,就这样走到衡栾面前把孩子递给了他:“你抱着,站在角落,别让他沾上一滴血,否则我就把你烤了。”
衡栾被吓住了,连忙乖乖把小方乐抱在怀里,快速挪到边上,一动不动蹲下。
容芳苓重新转过身来,看着边上的庞泽,还有其他三名修仙者。刚才他们在打斗的时候她一直仔细在打量,这两个吞噬了妖兽修为灵力和技能的人,看似修为很高,还拥有妖兽诡异的技能,但以庞泽等人的实力,对付起来其实并不难,只要找到他们的弱点:“他的斗篷就跟头发一样,自身躯而长,所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你与他硬打,只会消耗你的灵力,换个方式,比如用灵火。”
庞泽是木火双灵根,使用火系灵力的法术,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而另一个……”容芳苓的目光看向了另一边被抱在斗篷男手里的龙袍小男孩闾丘耀身上。闾丘耀猛地挣脱开怀抱一下子飞到了空中,扑扇着翅膀居高临下看着下面所有人……那女人,竟然拥有这么强的实力。
扮猪吃老虎的手段,在陵川经常被用,即便是一些妖兽,也会用触角幻化成人类的模样,假装受伤遇困,向其他修仙者求救。待那些修仙者靠近,再一口将他们吞下,彻底吃入肚子。
而眼前这女人,不仅擅长使用这种手段,而且眼光毒辣手段残忍,杀人砍手毫不犹豫,仿佛这是她从前一直在做的事情一样。
闾丘耀的目光忽然落在容芳苓手中的剑上,他在看到剑的一瞬间,仿佛从前的种种画面,忽然在脑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闾丘皇族曾在一夜之间被杀尽,残杀他们的是修仙界的名门派系,太初山。太初山的掌门当年为了修炼升阶,想利用闾丘皇族的血液炼制丹药。他以闾丘国底下有魔兽为由,派了八千修仙者入了都城,之后在一夜之间,将所有闾丘皇族杀尽,取光了他们身上每一滴血。
那时他身上的血也被抽了许多,只因为他身染疫疾,所抽出的血颜色丑陋又散发着恶臭,那些人最终将他遗弃,在离开时候还在他后背砍下一击致命伤,任他自生自灭。
他艰难的活了下来,在黑暗寒冷的夜里苟延残喘。
然后,他看到了一批人,从满是尸体的皇宫走过。他们走在满是尸首和血腥味的星空下,如履平地,其中一个女人穿着火红的仙衫,居高临下的走到他的面前,手中所握的,就是这一柄剑:「啧啧,死了那么多人。真可怜。」
他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那女人一张漂亮到极致的脸。
「这还留着一个活口呢。」
她的手伸下来,抚摸着他沾满血的脸,声音空灵幽深:「喂,你想活下去吗?就算变得像狗一样残喘着,你也要活下去吗?」
——要,我要活下去……
——哪怕没有任何尊严,哪怕像狗一样被关在笼子里苟延残喘地活着……
「你的嘴唇真漂亮,微弱的呼吸像在跟我求生。」她的指腹轻轻扫过他的口齿,一枚灵丹没入了他的嘴中,「那你就活下去吧,好好享受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
当初那个人的剑,就在眼前这个女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