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听听,过来,给你一颗糖。”

“哈哈哈骗你的。”

“玄听啊,明天带你去上学吧。”

“上学?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姜玄听,你交到朋友了吗?”

“放心,你很快就没有了。”

一些成年人的面孔,从梦境中一一闪过,他们长着两副面孔,精心饲养一个怪物的诞生。

“叫得真亲密啊。”年幼的姜玄听坐在高处,身边站着和她一样遍体鳞伤的小女孩,“你们明明不喜欢我,还要装得那么累。”

女孩瞪大了眼睛,很不理解姜玄听说的话:“怎么会呢,大家最喜欢你了。”

姜玄听侧目,从小女孩红肿的眼睛、到血肉模糊的身体。

轻轻叹了口气。

这是一座牢笼,姜玄听是里面唯一的囚徒,却不是唯一一个受难者。

——

梦魇困住了谢言序,带着假面的村民围绕在他身边,用自以为最亲近的称呼去呼唤她,关爱她。

蜜里掺着毒。

一声声念经般的低语缠绕着入梦人,走出一步是梦魇,退后一步也是。身后的魔鬼们不放过他,似乎也要逼他加入其中,一起默念姜玄听的名字。

“听听!”

他脱口而出。

最后他从噩梦中挣脱出来,他坐直了身体,大口喘着气,梦境中的窒息感久久不散。

“别这么叫我。”她的表情露出一丝厌恶,“听得多了,恶心。”

谢言序眼神空洞,还没有从绝望中缓过神来。

良久愣愣道:“好疼。”

姜玄听疑惑地低头,从上面看,谢言序垂下的睫毛很长,领口袒露出来一块青青紫紫的身体,点缀在匀称的肌肉上。

他鼻尖还是红红的,看着就一副可怜样。

谢言序的承受能力降低了,这不是一句猜测,而是一个定论。

随着他的第二张卡牌抽取完成,他的意志力也在随之减弱。

“疼说明还没死。”姜玄听两指将卡牌对折一下。

谢言序也为自己无意识的出声发呆。

他还在梦里,说出好疼的人也不是他。

而是那个怎么也跑不出去的人。

姜玄听打了个响指,工厂里的灯亮了。

视野被彻底打开,动物的尸体全部被灵火焚烧,漫天的冤魂在上空盘旋,压的人透不过气。

何慧慧端着简单的食物,从工厂这个区域的的小门,踩着明亮的灯光走进来。

她先给姜玄听递了一块面包,然后又扔给谢言序一个饭团。

谢言序的目光还停留在姜玄听身上,她自然而然的接过来,放在一边。

她吃不了东西,能礼貌伸手接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谢言序还以为她要拒绝的。

何慧慧小声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姜玄听挥了挥手,扫去眼前因为走动而扬起的灰烬:“等他回来。”

刚刚若不是狗急跳墙的粱舟最后关头唤醒了明雅用她换命,姜玄听不会收回手让他逃走。

但她在粱舟身上施了咒术,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回到自己被施咒的地方。

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

“何慧慧”——也就是此时的明雅,一脸抱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帮他挡的,我们被缝合过的人,没办法拒绝他。”

姜玄听换了个坐姿,仰头按了按太阳穴。

“完全无法拒绝吗。”

“算是一种心理暗示吧,会下意识地亲近,被暗示的时候也很难发现自己不对劲。”明雅意识到什么,看向谢言序,“谢先生他……”

姜玄听问:“他有什么不对。”

她轻轻歪头,眉梢一扬,流露对谢言序的冷漠。

“被缝合的人都会被下心理暗示,缝合过程中看到的是谁,就会听从谁。”

姜玄听眸色一沉,看向谢言序。

谢言序此时却有点不对劲,他没在听明雅与姜玄听的对话,僵硬地坐在手术床上,眼神没有焦点,走了很长时间的神。

但他对姜玄听的目光依旧敏感,第一时间挺直腰板,做了一个要下床逃离的动作,又僵住了。

把身上盖着的衣服向又拢起来,把下半身盖的严严实实。

姜玄听看得出,他处于高度的紧张状态。

她冷声提醒:“记得你要听谁的话。”

谢言序迟钝了一会儿,默默点头,重新躺回床上,手悄悄抓紧了衣服。

明雅叹了口气:“谢谢你。”

姜玄听收下了这个感谢,没有多问。

但压抑了太久的女孩需要一个倾诉者。

明雅是在八年前和粱舟在一起的,粱舟主动追求,使出了各种浪漫的手段,最终使她同意相处一段时间。

粱舟是个裁缝,但在科技时代,他的生存本领不太拿得出手。

明雅陪了他一段时间,渐渐发现,粱舟并不像追求她时那么热情。

他带着一张假面具,把好的、善意的、风趣的样子呈现出来,但内心里阴暗,可怕。

他们俩之间关系,在明雅发现粱舟虐待动物发泄情绪后,降至冰点。

当天夜里,明雅报警提出分手,离开那座城市,在高铁上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便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她在用何慧慧的身体哭,因为她的身体在频繁地裁剪缝合后,彻底报废了,化为一具异类枯骨,葬在了山野间。

外面突然响起水流声,姜玄听坐直身体。

“停。”

明雅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姜玄听单手一挥,所有卷门一起打开,屋顶掀开,露出天光大亮。

从头顶砸下来一只巨大的手,阴影瞬间遮盖住三人。

“人鬼,过来。”

巨手的手背上,站着遍体鳞伤的粱舟。

他带着自己最大的底牌卷土重来,接引天空中的怨气,源源不断地汇聚到他身上。

明雅小脸煞白:“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虽然粱舟如今也只是个怪物,但他还是肉身,可现在的粱舟与厉鬼无异。

姜玄听仰起脸,如密密麻麻蜘蛛网般的红线锁住那颗硕大的拳头:“他收集的怨气太多了。”

“我也有怨。”明雅举手。

姜玄听手中轻描淡写,将巨手折断:“远远不够。”

怨气是很强大的东西,来源于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培养怨气最好的养料是绝望。

有足够的怨,便能使人能通鬼界,鬼可入人间。

粱舟使用的,是万千动物生灵惨死的怨。一旦翻车,就会被曾经残害的动物冤魂反噬,万劫不复。

很可惜,他遇到的是姜玄听。

一个戾气缠身的厉鬼。

如果说怨,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绝望的滋味。

连这些怨灵加在一起都不够。

她瞬间出现在粱舟的背后,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粱舟怒吼一声,从巨怪身上跳下来。

身上的骨刺像万千根针刺向姜玄听,他自己则像一滩水一样,融化在地上。

姜玄听的红绸全部卷住骨刺,自己则上前两步半蹲下,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意,右手探入地下,活生生揪出来一个流动的身体。

粱舟的五官粘合在一起,头和身体分开,四肢向谢言序的方向爬。

“人鬼过来,人鬼过来,人鬼过来——”

姜玄听踩在他的脑袋上,直接一脚踩爆,乌黑透红的血迹溅在她的裙摆上。

谢言序看着一具没有脑袋的身体,以诡异的姿势向自己爬过来。

他呆滞着双眼,掀开身体上盖着的衣服,赤脚踩在地面上。

人鬼介于阴阳之间,是人身也是鬼身,能将现在粱舟一身要反噬的怨气嫁接过去。

明雅从后面拉住谢言序,还是被他的力道带着跑。

她被缝合的部分已经剥离,不用再听粱舟的命令了。

再走一步,谢言序就能碰到粱舟的身体。

他腰间一紧,姜玄听的红绸缠在他的腰上,令他身体腾空而起,倒退到姜玄听手中。

姜玄听正一手抓着那只失去断臂的巨怪,一手拎起谢言序的领子。

“别忘了,你看到的人还有我。”姜玄听在谢言序耳边低语。

在注射药剂的时候,谢言序见到的第二个人是姜玄听。

谢言序的眼神波动了一下,在清醒和混沌中挣扎。

粱舟没有嘴巴,但声音还是源源不断地从身体里发出来。

“别听她的!快过来!我命令你!”

谢言序又有被控制的迹象,姜玄听手一抬,从地面选出幽暗的灵魂,将粱舟整个人燃烧起来。

谢言序表情变了变,在和粱舟最后的召唤做抗争。

姜玄听掐着谢言序的脖子,手部力量收紧:“别忘了你真正的主人。”

谢言序很快呼吸不畅,慢慢挣扎起来。

姜玄听把他砸在墙上,使他背部撞上墙壁。

“蠢货,看着我!”

他的眼神忽的直直地看着姜玄听,不像是清醒过来的样子,只是心理暗示的对象从粱舟换成了姜玄听。

好的,看着她。

谢言序乖乖地注视着她,连眼睛也没有眨。

哪怕呼吸困难,也要盯着她的眼睛。

不远处的粱舟正在慢慢化成一堆灰烬,很快,谢言序的心理暗示唯一的执行对象就只剩下姜玄听一个。

她手一松,放开了他。

谢言序双脚落地,没有动,继续站在姜玄听身边。

姜玄听将粱舟的尸身吹散了,让明雅把东西收拾一下,自己去外面处理大家伙的尸体。

谢言序始终走在她身后,像一个机器人,还在执行上一个没有结束的指令。

姜玄听不耐烦了,停下脚步,用余光冷冷地看着他。

她扬起手,谢言序思索了一下,往前站了一步。

方便她下手。

倒真像一个听话的宠物。

姜玄听嗤笑一声:“等你清醒过来,还不得一头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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