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找到你了。”

粱舟的细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臂向前伸展,从关节处又长出新的骨架,像刺刀一样从击碎了横板,一时间木屑横飞。

谢言序倒也不慌,在梁舟扑过来的时候,用尽叶子的最后一丝力量,塞进了男人的嘴巴里。

粱舟自从进行裁剪以来,还没有遇到过这么难缠的人。

身后传来疯狂的怒吼声,谢言序失去最后一道依仗,将他甩在后面。

有些杂乱的仓库很久没有人打理,东西陈列地也很混乱,谢言序在一个小仓库隔间里蹲下来,把呼吸放的很轻。

很久没有听到怪物男人追来的声音,谢言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的武器早就在之前的牵制中损坏了,缓了几口气,看到地上有一条长长的东西。

光照不足,看的也没有那么清楚。

只以为是什么棍子,拿在手里防身也是好的。

真正触碰到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

那根棍子自己翻了个身,变成一只手臂,抓住了谢言序的手。

什么东西!

谢言序立刻用另外一只手把那只断臂拽开,用力扔在了最远的地方。

手上惊悚可怕的触感还残留着。

他杀得人多不代表他不怕鬼,面上镇定,心里也在尖叫了。

不然最开始也不会上来就被姜玄听拿捏地死死的。

他全身快起鸡皮疙瘩,拳头上绷带缠着血,在那只断臂自己爬起来之前,想要离开这个屋子。

结果转身,在门上来看到一张嘴巴。

整个墙壁似乎都是他的人皮面具,没有眼睛鼻子,突兀的一张嘴。

活着的嘴巴,镶嵌在墙壁上,一张一合。

嘴巴还能说话。

“原来是躲到这里来了。”

谢言序抄起一个动物肢体朝着嘴巴扔过去,然后从另一边撤退。

他没有能走掉。

桌子长出眼睛,天花板露出鼻子,这间屋子即将变成器官拼凑成的牢笼。

脚下发出巨响,谢言序从破了洞的地板上跌落出去,掉进黑暗的空间。

他的手抓在地板边缘,咬着牙死死撑住。

从脚下生出巨大的舌头,慢慢将他缠紧,未知的空间里,任何恐惧都在被放大,竟然将希望放在自己最大的仇敌身上。

“姜玄听——你说你会——”

唯一支撑着身体重量的左手被坚硬的鞋跟踩着指骨,他额头冒出冷汗,不服输的坚持着。

到最后,人类的极限被打破,意识也慢慢模糊。

手彻底脱力的那一刻,舌头缠住他的腰身,将他拽向深渊。

——

嗓子好干,体力也在流失。

谢言序从混沌中睁开眼睛,被眼前的手术灯逛了下视线。

眼前的光团一簇一簇的,强行睁开眼睛,就被刺激地流下两行眼泪。

穿着手术服的是粱舟,他正举着一个试管,对着灯光细细的观察。

谢言序脑子疼得厉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第一时间思考趁着粱舟专注手中的事物,迅速将这个怪物制服的可能性。

可惜他的双手动了动,腕部贴合着冰冷的铁圈,使他,根本没有办法从手术台上离开。

除了四肢,头部也是一样,为了防止“裁剪”过程中的意外发生,他的脖子上套了一圈铁环,固定在手术床上。

他心里浮现不好的预感,手腕用力地挣扎几下,体力的流失速度加快,没一会儿他精疲力尽、失力躺着。

“你醒了?”粱舟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走过来,撑开谢言序的眼皮,“还没有好,你醒的太早了。”

“你在干什么。”谢言序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你是医生?”

“我不是医生,我是裁缝。”他有些自我陶醉,“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裁缝,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是我的艺术品。”

谢言序注意到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针管,里面灌满了看不懂成分的药剂。

粱舟很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里,谢言序察觉到了。

腕表还在手上,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尝试操作腕表。

“明雅也是吗。”

“明雅……”他喃喃道,“怎么会呢,我已经把最好的都给她了,她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满意呢。”

“是你把她变成这个样子的。”谢言序蹙眉,压下心底里一瞬间的慌乱。

“她不满意,我不是给她换了一个身体吗。”粱舟反驳道,“这个新身体上,我缝合的都是她喜欢的动物。”

“你们是什么,是人?还是鬼?”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你的问题太多了。”粱舟晃了晃手里的针管,“来吧,闭上眼睛。”

谢言序嘴唇发白,想逃离这里,又被死死的禁锢在这儿:“那是什么。”

“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他的脑子里飘过何慧慧现在的样子:“你别过来!”

粱舟一步步靠近,谢言序的手腕和脖子在挣扎中磨翻出血肉。

“别害怕,不会死的。”

“住手!住手!我让你住手!”谢言序死死盯着针管,针尖已经搭在他的皮肤上。

慢慢戳进血管。

粱舟的脸上扬起怪异的笑容:“你将是我们第一个人鬼同伴。”

谢言序感觉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滚开!”

针尖扎进伸出,指尖慢慢将针管里的液体推出去。

谢言序的思维被这一针打散,重塑的痛苦和绝望在此刻把他拆分地四分五裂。

身上慢慢呈现出线条,将他的身体分割成几块区域的颜色,呈现出完全不同的状态。

抽髓拉筋般的剧痛下,他的尾椎骨慢慢发热发痒。

手腕在挣扎中就快要生生扯断钢铁束环,被粱舟一个眼神,重新有白色的骨架将他的手锁住。

针管里的液体慢慢打进身体。

三分之一。

三分之二。

三分之……

“呃——什么东——”

手里的针管隔空被捏爆,一条红绸从粱舟的腰间打过去。

他没有防备,整个人倒退了几十米,连续撞碎了好几个墙,消失在视野里。

姜玄听打横抱着昏迷何慧慧,将她放在屋子的角落,顺手扯了一块挡灰布,遮住她的身体。

然后缓步走到手术台上。

谢言序的嗓子在剧痛的折磨下彻底嘶哑,眼神怔怔地,蒙上了一层水雾。

姜玄听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她能看到唯一的颜色是谢言序的情绪颜色,可是此时这个人像从黑白的世界里走出来的一样。

不是一团一团象征性的情绪,而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色彩。

他被锁在手术台上,向着姜玄听投过来一眼。

姜玄听离得很近,他的手能触碰到她的裙摆,便死死的抓住。

沙哑至极的声音一顿一顿。

“两个小时。”

“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比承诺的时间扩大了一倍,他作为人类的意志力居然能和非人的存在抗衡这么久。

姜玄听不由得摸了摸他的脸,像平时顺手摸摸姜小鬼的毛那样。

他竟然没有逃走。

谢言序的能力超出了一个人类到达的极限,姜玄听在此刻承认了他的实力。

在一个小时刚刚过去的时候,他本来是有机会独自离开的。

他为什么不走。

他明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信任。

谢言序就这么看着她。

备受摧残的灵魂仿佛只要寻求一个答案,谢言序的眼底完全红了,那张苍白的脸终于又出现了脆弱的神色。

姜玄听看着他的眼睛蒙着水雾,露出来的脖颈出的皮肤一寸寸发红,第一次在一个男人身上体会到破碎感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只是两个小时。”她冷冷笑了,“你本来永远也等不到我。”

不过他腕表绑定的身体状况太奇怪了。

“这里全都是影子。”他声音在颤抖,“你在惩罚我吗,主人。”

他忍着痛苦,咬牙切齿。将最后两个字咬在嘴里,像是要生生咬碎。

姜玄听看着地面上的影子,它们并不在身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但是她为什么要和谢言序解释这种东西。

“是啊,我在报复你。”

姜玄听并不否认,附身看着他,顺手捋开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露出完整的眼睛。

被泪水打湿过的眼睛才是他最干净的时候。

“你……”他的瞳孔轻轻颤抖,痛苦地闭上眼睛,眼角的泪水滑落,流进耳后。

他松开手。

姜玄听若有所思,翻出一张牌。

果然,颜色快要安全黯淡下去了。

他的身体里还在燃烧,那一剂针管没有全部打完,但药剂每时每刻都在撕咬他的细胞。

从工厂尽头突然响起轰鸣声。

姜玄听侧头望去,眼睛瞬间变红,全身鬼气溢出,周身红绸飘舞。

她向前一步,手突然被拉了一下。

谢言序睁着失神的眼睛,本能地握住姜玄听的手。

他甚至想蹭一蹭她的手背。

谢言序从烧灼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茫然了一瞬间,然后立刻放手。

姜玄听回头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身体由实体化转为半透明的鬼身。

粱舟的骨刺从地面上不停生长,刺向姜玄听。

她徒手抓住骨刺,眼角流露出不屑的神色,脚下一点,身体腾空,将骨刺连同粱舟一起掀翻。

药效慢慢平和下来,谢言序逐渐看不见了。

他的头顶上,仅隔着一个屋顶,红色的影子和黑色的怪物不断交锋。

他不知道谁比较厉害,但在意识模糊时听着声音,一些动物的乱叫声从一开始就没有了。

但是树影沙沙作响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闭着眼睛都好像能看到的红光慢慢浸透整个世界。

他沉入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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