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
谢言序站在自家楼下,脚步放慢。
姜玄听走在前面,手背在后面,往台阶上走的时候,地面上有不属于两人之间的影子顺着她的脚步向上爬,如同忠诚的拥趸仰视着它的主人。
谢言序这才注意到,其实姜玄听的裙子并不是纯红色的。
其实是白底的,上面的红色一大片一大片,呈溅射状,有深有浅。将整个裙子全部染红,只有在肩膀处和裙边处透了一点白色出来。
谢言序仔细看了两眼。
曾经作为一个合格的管理员,他知道这是什么痕迹。
姜玄听身后的脚步声停了,再回头的时候楼道灯光闪烁,照出无人的光影。
她冷笑一声,脚下的影子不知何时没入了建筑投影下的黑暗,完全执行姜玄听的命令。
谢言序跑得很快,甩开四周的风,一头撞进夜晚的冷风里。
他走的是公寓后面的烂尾楼,那里人迹罕至,不会牵连到别人。
而且完全黑暗,容易隐蔽身形。
这样的地形在战斗中是最好利用的,是谢言序擅长的作战方式,乱七八糟的地形对他来说如履平地。
谢言序以极快的速度,跳跃、落地、翻墙,各种在电影中高难度的动作被轻而易举地实现。
连虫鸣声都没有,他速度快,却没有脚步声。
只有偶尔从楼层之间,传出来几声猫叫。
他对姜玄听的了解不多,但他也算遭了几天的酷刑,起码能确定一点——姜玄听无法直接杀死他。
所以他更要搏一搏。
就算失败了,也不过就是再被打一顿。
两步跨过一个窗口,他的手抓住墙沿,半个头越过墙体。
刚刚要翻上高墙的谢言序腰间一紧,飞来红色绸缎捆在他的腰上。
他表情短暂失控,手攀紧了墙壁,不肯放手。
身后伸出一只苍白的手,拽紧他的头发。
谢言序忍着剧痛,在地上滚了一圈,碎石戳进了肉里。
“你——呃!”
姜玄听没给他咒骂的机会,手指长出指甲刮过他的胸口,有一只手隔空攥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再用力摔下去。
他的声音又卡在了嗓子眼,像一个破布一样被姜玄听扔来扔去,毫无还手之力,气的眼睛都红了。
“姜玄听!”
砰的一声。
姜玄听抓着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还跑吗。”她语气发冷。
她将谢言序的手折断压在后面,拳头对着头狠地一锤,扣着脖子逼他仰头。
他牙齿上沾着血,用头猛的向上一顶,手向后抓住了姜玄听的手腕。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他的眼神既愤怒又无助,姜玄听愣了一下,捏了捏他的脸。
力量很重,揉变形了脸。虽然能听到他胸腔都塞满了怒意,但在姜玄听触碰他的时候,谢言序还是发自内心地颤抖了一下。
真好看——姜玄听能看到他情绪的颜色。
黑色的绝望和红色的怒火中,穿梭着无数黄色的求生欲。
就像在黑洞中挣扎的太阳。
姜玄听的世界是没有温度和颜色的,她的视野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不同程度的灰色。
“喵~”
黑猫在杂草中露出一只耳朵。
它似乎对两人很好奇,蹲在草丛后面暗中观察。
有了其它生灵的介入,姜玄听的愤怒冷却了几分。
姜玄听舔了舔嘴角,指腹狠狠抹去他嘴角的鲜血,在他的唇角留下艳色的血。
谢言序抓着她的手腕,像攥着寒铁。
他嘴巴里含着血,死死的盯着姜玄听:“我杀人的时候,也都是一枪。”
“那你是君子,我是小人。”姜玄听踩在他的背上,使得下巴磕在地上,“我杀人都是一刀一刀剁碎,剥皮抽筋。”
姜玄听的鞋跟抵在他的脊梁骨上反复碾压,要把他的尊严慢慢踩碎。
“我会杀了你的……”
“真巧,我也没有一刻不想弄死你。”
黑猫似乎被吓到了,喵呜一声钻进黑夜里。
谢言序脑袋发昏,头发下面流出了一滩血,意识模模糊糊,陷入一片黑暗。
——
他上半身的衣服都被脱掉了,身上一道道交错的勒痕,证明曾经被不贴合的铁具陷进了肌肉里,磨出一圈血肉模糊的印子。
他刚刚被抓回来的时候挣扎的很厉害,姜玄听就把他锁在这里打。
等到他实在没有力气反抗的时候才解开了他。
但身上的伤都是货真价实地留在了谢言序的身体里。
头发被冷汗浸湿黏在额头,谢言序的脸贴在地上,只是动一动头,脖子上的一圈磨痕还保留着烧灼的疼痛。
姜玄听蹲在他面前。
她没有要囚禁他的意思,只是他反抗的太厉害,才下手重了一些。
就像医院里给病人打的镇定剂一样。
谢言序的生命力真的很顽强,生机勃勃,让人羡慕。
谢言序感受到姜玄听的接近,尝试站起来,但是四肢发软。
干脆放弃,和姜玄听对视。
他的嗓子也快骂哑了,只能用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姜玄听。
姜玄听蹲下掰开他的嘴,在他的抗拒中将大拇指按进口腔,压住舌根。
喉咙里有血,可见昨天晚上骂的有多狠,不过这才是无能的表现。‘
他若是有能力对姜玄听复仇,动的该是手而不是嘴。
姜玄听将外卖扔在他面前,也没有撕开包装膜。
“吃吧。”
“滚。”沙哑地像破锣一样的声音。
谢言序嫌恶地撇了一眼,用尽了力气从地上坐起来,靠在墙壁上,将头转到另一边。
姜玄听说着是让他自己吃饭,实际上连包装袋都没有打开。
谢言序的双手割伤很深,目前还使不出力气。
她是想让谢言序自己咬开。
像狗一样。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用脚把东西踢开。
就算这样,稍微活动都会牵引全身的伤口。
“不吃?”
姜玄听从来不惯着他,抓着他的头发,把谢言序的头扬起来,往饭盒上一砸。
他脸上又被塑料盒裂开的口子刮出一道血迹,鼻子以下埋在饭里,险些被饭菜的香味闷死。
他呸呸两下把嘴里的饭菜吐出去,沙哑着嗓子,艰难地说话:“你怎么不吃。”
他每次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撕裂地疼,但还是非要露出一个难看的、挑衅的笑。
“是不想吗?”
姜玄听的笑容慢慢变淡,客厅里的灯光闪闪烁烁,让这里唯一的光源变得混乱无序。
她尝不出味道。
谢言序发现了这个秘密。
嘭的一声,他的身体撞在墙面上,感觉身体里骨头又断了两根。
砸在地上的时候,他吐出一口血,一双眼睛通红地瞪着她,从嘴巴里咬出几个要活撕了的字:“姜玄听——”
如果她还是个人,谢言序一只手就能把她剁成三截。
“叮咚——”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门铃又响了一遍。
姜玄听挑了挑眉,对着谢言序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外面的邻居小夏的声音:“谢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小夏的女朋友躲在门后面,抱着狂吠不停的狗,仅仅探出了一个头。小夏的声音故作镇定,但是手里握着一个电击器。
谢言序的那间屋子动静不小,隐隐约约还传出像是惨叫的声音。
而且他好几天没出过门了,再结合一下声音,别是被歹徒绑架了也说不定。
“谢哥?你在里面吧,我听到声音了。”
里面没有人回应。
谢言序看向门口,撑着地面,歪歪扭扭的站起来。
他看着姜玄听。
姜玄听光着脚,拖着长长的影子走到门后面,手握住一团灵火,慢慢抬起手。
她原本的瞳孔也慢慢变红,露出尖细的鬼牙,火光映红了半边脸,但眼底半点温度也没有。
他心头一跳,先一步开口:“我在!”
他嗓子坏了,说一句话,就便随着他声音从嘴里流出一丝血迹。
他此刻一副最狼狈不堪的样子,身上满是被蹂/躏过的痕迹,任谁来看也是绝对的受害者。
可现在面对着姜玄听手里的火团,他额头上的冷汗慢慢往外冒。
姜玄听也不阻止,把玩着灵气,静静等待他的选择。
小夏又敲了敲门:“哥你在家怎么不吱声呢?出来吧,我们有事找你。”
谢言序尽量让声音清晰一点,扶着墙走出来,眼睛盯着姜玄听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我感冒了,有点难受。”
他看见火团又大了一点儿:“刚刚搬东西砸到头了,我现在在处理,不太方便开门。”
小夏和女友对视一眼:“哥,我女朋友是护士,我让她进去帮你看看?”
姜玄听侧过头,似乎耐心快要耗尽了。
手里的灵火熊熊燃烧,仅一门之隔,定能轻易地夺走人的性命。
谢言序背面贴着门,挡在姜玄听和门中间。
“不用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不喜欢别人进我家。”
小夏一愣,倒也没说话了。
谢言序平时是比较孤僻,独来独往的。他们是比较热心,倒也不是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声音也冷了一点:“哥,那你出来拿个快递吧,放我那儿好几天了。”
实际上谢言序根本没有买快递,也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我没有买过任何东西。”谢言序回道。
“说不定是公司寄来的……”
“我没有填过这个地址。”
姜玄听似乎已经不想再听了。
谢言序握住姜玄听的手,灵火寒冷刺骨,姜玄听将灵火扩大一倍,直接将谢言序的手附上一层厚厚的冰。
但他没放手。
姜玄听也没挣开,吃饭的时候他的手没力气,这时候却有劲儿来阻止她。
「别动手」
除了骂人的时候,他难得有这么低三下四的态度,但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
他看上去很紧张。
姜玄听的灵火烧在他的手上,能直接侵蚀人的灵魂。
声音凭空出现在他的脑子里。
「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谢言序想给她一拳,但是手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他深吸了一口气,脑袋上青筋都冒出来了。
「求你」
「别动手」
姜玄听冷笑。
「好听,再求一次。」
谢言序牙齿都要咬碎了,身后的邻居又敲了两下门。
「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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