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万里如洗。
清凉的海风夹杂着海水的清新味，吹得船帆呜呜作响。
甲板上。
苏渊一身护卫装束，双手撑在护栏上，目光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心绪平静。
虚无海位于星辰宗境内，一个名唤祁恒的城池。
走水路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
这条船，也并非属于惊鸿宗，而是天器宗的船只。
有大量的兵刃，在这条船长。
仅仅是护卫，便有三百余人，其中除了苏渊之外，还有两位凝魂境强者护送。
“队长，再过不久，我们便出了源流海，进入了东海地界。”
“需要开启防护大阵吗？”
护卫许邵光对着苏渊抱拳，询问他的意见。
东海之中，海妖猖獗。
开启防护阵，能有效地威慑海妖的觊觎。
毕竟。
海妖还是相当难缠的。
它们在海水之中，比妖兽战力更强，攻击性更高。
而人族的修士。
血肉被灵气锤炼，对于他来说，是极为可口的美味。
来往船只，不知道有多少被海妖捣毁，沉入水底。
“节约一些灵石，给兄弟们发奉吧。”苏渊淡淡开口。
虽说这船只印刻有防护大阵。
但是一旦开启，灵石便几乎是以水一般向外流逝。
每一条船只的灵石消耗，是有定额的。
多了，自掏腰包。
少了，则可以被船上人员揣入自己包中。
所以防护阵，能省则省。
不然一趟下来，甚至还有可能欠上一屁股债务。
“队长。”
“奔雷城的事情一出，源流海的海妖比往日多了三成。”
“之前没有开启防护大阵，已经节约了不少灵石。”
“东海地界若是再不开启，怕是会有危险。”
许邵光烂着脸，劝诫道。
“无妨。”
“我看着。”
苏渊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不必多说。
防护大阵虽说有威慑海妖的效果，但是对于强大的海妖效果并不明显。
他在甲板上看着。
时刻散发着凝魂境的气息，亦有一些威慑力。
许邵光叹息一声，虽说心中焦急，却也不好驳回苏渊的话语，只得抱拳退下。
“黄少卿，已经入东海了。”
“防护阵，是时候该开启了。”
不多时。
一位中年男子，从船舱中走出，来到了苏渊面前，轻声说道。
此人名唤：曾术。
是这条船上除苏渊之外，唯二的凝魂境强者。
而他口中的黄少卿，自然是苏渊的化名。
“无妨，我看着在。”
“风平浪静，并无海妖出没。”
“开启防护大阵，白白浪费资源。”
苏渊淡淡开口。
曾术走上前，和苏渊并肩而立，看着碧波荡漾的海面，笑道：“黄小友，海妖出没与否，如此观察是无用的。”
“它们一般都是深潜在水底。”
“开启防护大阵，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若是这条船出了问题，你我都付不起这个责。”
正说着。
苏渊的目光一凝，抬手击出一道凌厉剑气，直袭水底之中。
扑哧……
剑气入海，掀起涟漪阵阵。
随后。
苏渊手掌一抓，那剑气又破开水面，被其抓在手中，神色平静。
曾术心中诧异。
这家伙，怎么突然出手了？
难道说他发现了海妖的踪迹？
可是。
神识对于水的穿透力有限，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
他目光注视着苏渊剑气落下的地方，想要看到水底有鲜血晕染开来。
不过可惜的是。
直到船只走出了数里之地，那地方依旧水波清澈，并无鲜血晕染。
这让他眉宇皱了起来，看着苏渊不解道：“苏兄，刚才是发现了海妖的踪迹？”
“嗯。”苏渊点头回应。
“你将它杀了？”曾术继续发问。
苏渊依旧是回了一句，“嗯”
这让曾术对于苏渊的印象瞬间大跌。
这谎说的，简直脸不红心不跳！
船只已经过去了数里，也不见有海妖的鲜血和尸体浮出水面。
这证明着苏渊方才那一击，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苏兄年龄不小，但是这份神识造诣，倒是让人望而却步。”
“竟能穿透水面，追寻妖兽的踪迹。”
“这份能耐，倒是能和那些明道境前辈，比肩了。”
曾术面带笑容，阴阳怪气说道。
水对于神识是有屏蔽之效的。
凝魂境强者，大不了就是深入水中丈许之地。
如此深度，对于生活在海洋中的海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威慑力。
它们的潜行，动辄几十丈之深。
除非是明道境强者，那被天地之力洗涤的神魂，方能在水中具备此等穿透力。
“曾兄，似乎并不信我？”苏渊轻声开口道。
“不敢。”
“你是护卫队长。”
“我和王兄，不过是副队长而已。”
“对于苏兄的手段，我等自然是相信的。”
曾术冷笑一声，并未再和苏渊搭腔，径直走入了船舱中。
一路而下。
他来到了船舱最后一个房间前，扣响了门扉。
“进。”里面传来老者的声音。
曾术推开门扉，沉着脸走了进去。
“王道友，我们这位队长，还真的是艺高人大胆。”
“这都入了东海地界了，居然还不开启防护大阵。”
“这不是在刀尖上跳舞？”
“真觉得自己是凝魂境，有了御空的资格，就不将其余的船员生命当回事了？”
曾术诉说着心中的苦闷。
房屋中。
一位老者盘膝而坐。
在其身前，摆放着各种灵果，灵茶。正埋头看着一局残局，聚精会神。
“年轻人有了实力，都容易膨胀。”
“那黄少卿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的模样，却能达到凝魂境。”
“未来前途一片光明。”
“岂是你我可比？”
“再说了。”
“能将你从队长的位置上撸下来。”
“此人的背景，也是我等望尘莫及的存在。”
“你管他做什么？”
“来来……陪我解了这一局，我研究了好几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头发都快被薅没了。”
老者半蹲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的棋局，一筹莫展。
看着老者漠不关心的样子，曾术眉毛都快愁秃了，道：“王道友，你倒是去劝劝啊！”
“你的面子，那黄少卿还能不给？”
王索悉嗤笑一声，双目盯着棋盘，捏着下颌道：“老朽只是一根朽木而已，哪有什么面子？”
“再说了。”
“你我两人灵石早就入了口袋。”
“便是这条船沉了，我等离开也没有任何损失。”
“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他既然想收买人心，就让他收买好了。”
“没有事，你我也能再多得一些灵石。”
“即便有事，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何乐而不为？”
曾术嘴角抽搐，
出海护卫这个活，真的是被干到了精髓。
兢兢战战得安全度过几日后，曾术也不由感叹道：“这黄少卿运气确实不错。”
“入了东海这么久，既然还没有遇到一头海妖。”
不过天有不测风云。
这一夜。
海上刮起了狂风，掀起数十丈的海浪。
三十余丈的船只在这风浪下，和扁舟没有什么区别。
还好。
开启了防护阵后。
船只虽说东摇西晃，但是并无大碍。
不过让人绝望的是。
在一个大浪将船只拍飞之后，那巨浪中，一头巨大的海妖，从海中探出了狰狞的脑袋。
仅仅一个脑袋，便有数丈大小。
其掩藏在海水中的身子，更是不知几何。
其形若海牛，但是其额头却生有两个银白色的月牙犄角，双目泛着血光，如同倒立的三角形。
仅仅是目光，就让船只上的众多护卫心神失守。
而透过防护阵，其身上那强大的凝魂境威压，更是让人如坠冰窟。
察觉到这股气息后。
曾术和王索悉，皆是自船舱中走出。
“这是……凝魂境海妖！”
“还是变异的海牛！”
“该死！”
曾术的脸色难看之极。
他看着那探出水中的巨大脑袋，倍感压力。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
此刻的船上，并非只有他一位凝魂境。
一头变异的海牛，也未尝不能击退。
“海牛！”
王索悉看到那海牛的瞬间，双腿都在打颤。
苍老的脸庞，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起来。
眼中的恐惧也蔓延向脸部。
“不过一头海牛而已。”
“王道友何必如此惊慌？”
曾术不解地看向王索悉，心中鄙夷道：果然是年纪大了，一头海牛就吓成这般模样。
“一头？”
“海牛是群居海妖！”
“就没有一头单独行动的！”
“这还是凝魂境的海牛，说不定这水下，此刻已经有上百条海牛了！”
王索悉双股战战，尖锐的声音嘶吼道。
此话一出。
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船只上急速蔓延。
曾术眼眸一凝。
再次看向那双猩红双眼时，眼中也是透着恐惧。
唯有苏渊神色自若地站在甲板上，俊逸的脸庞上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苏兄，现在怎么办？”曾术凝声开口。
王索悉嘴角一抽，转身便向船舱中走去，“还能怎么办！”
“拿上东西，闪人！”
他已经做好跑路的打算了。
这种事情，他做了很多次，已经驾轻就熟。
虽说是凝魂境的妖海，但是他心中有信心，将其摆脱。
这种自信，源自于他多次死里逃生的经验。
对于跑路。
没有人比他懂得更多了。
就在他进入船舱之时，那海牛猛地翻身。
有强大的力量从船底传出，将整条船都掀到了半空之中。
随后。
巨大海牛破水而出，张开了它锋利的血盆大口，对着船只一口吞了过来。
凝魂境海牛的一击。
已经将船只的防护大阵，震出了裂痕。
若是再落入海牛口中，船上众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更令人绝望的是。
在船只飞天之后，众人才惊愕地发现。
之前的水面之下，存在着密密麻麻的海牛！
数量之多，不下百头。
且。
每一头海牛都庞大无比，最小的也有数丈大小。
随着凝魂境海牛发动攻势，海中海牛皆是显露出自身的气息。
瞬间。
庞大的威压，盈满整片苍穹。
便是凝魂境强者，在这等可怕威压之下，也难以自持。
曾术脸色大变。
毫不犹豫。
他身影直冲天宇，化作一道长虹瞬息远去！
下一瞬。
船舱破开，又一道流光疾驰而出！
这一幕。
让船只上的众多护卫，绝望到极点。
跑了！
凝魂境修士，丢下他们跑了！
一招都没有和海妖对上，便直接开溜！
他们甚至连一个人都不愿意带走！
一瞬间。
众人的心彻底寒了。
“队长！”
“别抛下我们！”
众多护卫绝望呐喊。
此刻依旧还站在甲板上的苏渊，成为了他唯一活下去的希望！
虽说自从做了护卫这一职业，他们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是当这一幕真正来临之时，没有人会淡定。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苏渊看了一眼在船上横七竖八如同滚木般翻滚的众人，目光依旧平静。
然后。
他身形飘起，脚掌轻踏护栏，身影直接落了下去。
急速上升的船只，力量被消耗殆尽，最后向大海中坠落下去。
船只上的所有没有被固定的事物，皆是狠狠撞击在防护大阵的光幕之上。
砰……
急速下坠的船只，忽然停止了下坠的趋势。
贴在防护大阵上的事物，纷纷落在甲板上。
众多船员被摔得七荤八素，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
早已经窜入云层的曾术，因为心怀愧疚，想要最后看上船只一眼。
这一眼。
让他眸子猛地一缩，脑海中如有万千雷霆呼啸而过，将他震得心神轰鸣。
无尽狂风中，两股滔天巨浪间。
苏渊凌空而立，在其头顶是二十余丈的船只，被他单手托起！
一身护卫的黑色红边衣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根根长发飞舞间，有凌厉剑气，于他周身喷薄而出！
这一刻。
曾术如见神明！
下一刻。
苏渊右手挥动，一柄红白分明的长剑，被他握在了手中。
此剑一出。
周身喷薄的剑气，瞬间暴涨数倍。
“万剑、破空。”
苏渊轻飘飘的话语，没有被狂风盖过，清晰地传入了曾术的耳畔，让他神魂都为之震颤。
一剑挥出。
周身剑气霎时破空而去。
它们于空中凝聚成万柄透明长剑。
每一柄都锋锐到极致，每一柄都寒光凛然！
万剑齐落，浩荡之势如奔雷倾泻。
撕咬向船只的血盆巨口，在这剑气下被无情贯穿。
鲜血还在天空挥舞之时，万柄长剑已经向着大海呼啸而出。
轰轰轰……
持续的轰鸣，维持了足足半刻钟。
这半刻钟内，方圆数里之地，都被剑气所笼罩。
海牛的哀嚎声，和利剑呼啸的声音，盖过了风声，压过了浪潮，成为了这世间唯二的声音。
当剑气消弭。
方圆数里之地，漂浮着无数的海牛残肢断臂。
便是那头凝魂境，亦被一剑诛灭。
但是诡异的是。
水面依旧清澈，没有半点血色于海水中晕染开来。
“原来……他真的在斩海妖！”曾术站在天空上，看着眼前一幕，失神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