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霖城,苏家。
宁静的院落中,苏渊从修行中醒来,感受着体内灵气缓缓消散,平静的眼底闪过苦涩和酸楚。
“爹。”
“找我有事吗?”
苏渊目光落向门口,轻声开口询问道。
藏在院落墙后的苏成文一惊,连忙收敛脸上心疼的表情,眉飞色舞得走出去,赞叹道:“渊儿,你的感知越发惊人了呀。”
“这一次我可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这都被你发现了。”
苏渊看着大步流星走来父亲,笑道:“麻烦爹以后,尽量把腿收着些,衣物露在门外了。”
苏成文面露尴尬,连忙转移话题“最近修行如何了?”
“可有什么收获?”
苏渊瘪了瘪嘴,无奈开口:“收获?”
“还是那样吧。”
“气海破碎后,我修行纯粹是无聊而已。”
“爹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才好。”
看着苏渊无奈又心酸的样子,苏成文心中莫名一疼。
两年前。
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耀眼夺目?
天生神体!
十三岁横压天霖城,被惊鸿宗破例收为弟子。
之后四年,潜龙升空。外门,内门,核心,直至坐上惊鸿宗圣子之位。
而那时的他,还不到十八岁!
莫说是天霖城,便是惊鸿宗也觉得,苏渊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成为一方盖世强者。
可惜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两年前天刀圣地降下法旨,于东煌之中展开天才试炼。
成功者可入圣地修行。
这是无上机缘。
东煌无数势力弟子为之疯狂。
作为惊鸿宗圣子,苏渊自然不会缺席这等盛事。
不过当所有人都以为苏渊会一飞冲天之时,他却重伤被送回苏家。
神体被废,气海开裂,经脉俱碎。
曾经光耀夺目的天骄,一夜间沦为无法修行的废物!
没有人知道在太渊界中苏渊经历了什么,只知道惊鸿宗唯有两名弟子活着走出试炼之地。
“有志者,事竟成。”
“再说了,有爹在,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还是做得到的。”
苏成文揉了揉苏渊的脑袋,自信开口。
“对了。”
“明日你娘想出去逛逛。”
苏渊下意识向后一退,看着苏成文,严肃道:“秀恩爱,别带上我!”
“我体弱,可没力气给娘提东西。”
真的搞不懂。
明明已经四十来岁的老夫老妻了。
爹娘还一副热恋的样子,时不时出去逛街,那腻歪模样,看得自己直起鸡皮疙瘩。
“嘿,你这小崽子!”苏成文一巴掌削在苏渊脑袋上,没好气道,“最近家族的事务比较多,我哪有时间陪你娘亲出去走动了?”
旋即他板着脸,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明日就由你陪着她去。”
在父亲强势的话语下,苏渊只能生无可恋得答应下来。
想着明日要陪娘亲逛街,他早早得便睡下了。
深夜十分,急促的敲门声将苏渊从梦乡中惊醒,还没有来得及询问,门外便是穿来焦急的话语。
“少爷!少爷!”
“家母病重,家主让你过去一趟!”
慌乱的话语,夹杂着剧烈运动后的急促喘息声。
睡得迷迷糊糊的苏渊听得这话,好似被人泼了一猛冷水,一个激灵后整个人瞬间清醒。
砰砰砰。
房中有桌椅倾倒的声音传出,苏渊一把拉开房门,看着手持灯笼,一脸惶恐的丫鬟,不可置信道:“母亲怎么了?”
丫鬟话语颤抖,带着哭腔道:“家母,家母旧疾复发,口吐鲜血,已经昏迷过去了。”
苏渊脸色大变,来不及思索太多,夺过丫鬟手中的灯笼,沉着脸一瘸一拐得小跑过去。
丫鬟连忙提着裙子跟上。
偌大的阁楼中,灯火通明。
苏渊一眼就看到在阁楼前,焦急踱步的父亲,几个丫鬟诚惶诚恐得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爹,母亲怎么样了?”苏渊走上前去,询问母亲状况。
苏成文神色带着慌乱。
作为一家之主,他喜怒不言于色。
但此刻,那眼中的焦急,低垂的浓眉,还有那略微颤抖的双肩膀,这一切都述说着他的紧张和担忧。
这让苏渊心中莫名得也紧张不已。
“暂时不知道,李医师正在房中整治。”
“应该不碍事的。”
苏成文故作镇定得宽慰着苏渊,但话语没有丝毫底气。
这让苏渊的心沉入了谷底,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焦急和担心,更浓烈了。
“怎么不穿衣服就过来?”
“你身子本就弱,夜里风寒,来,把为父的衣服披上。”
苏成文看着苏渊只穿了单薄睡衣,脚下也未穿鞋,当即将外套脱下来给苏渊穿上,又吩咐一旁丫鬟给苏渊取双鞋来。
在焦急的等待中,阁楼的房门终于开启。
父子两人,立刻快步走进去。
床榻之上的柳柔儿还未醒来,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看得此幕,父子两人心中皆是一痛。
“爹?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娘亲已经用过药了?旧疾已经完全好了?”
“这,这是好了的样子?”
苏渊的话语带着些许颤抖,质问着父亲。
苏成文没有理会他,转身看向一旁的蒙面妙龄女子,和颜悦色,“李医师,不知我娘子情况如何?”
“肺上寒气扩散,若再无极阳之物消弭,恐怕时日无多了。”李医师叹息一声,眉宇间带着惆怅。
“我先开一副药方,为夫人压制一下寒气。不过这并非长久之法。苏家主还是尽快找到可入药的极阳之物,方能为夫人根治这肺寒之症。”
站在一旁的苏渊默不作声。
待得送李医师离开后,整个房间只剩他父子二人之时,他依旧静静看着苏成文,等待着自己想要的答案。
苏成文坐在床榻旁,看着床上的娘子,用宽大的手掌,细心得将其发丝捋自耳后。
“想问什么,就问吧。”
听着父亲的话语,苏渊迫不及待,“你两年前明明告诉过我,已经为娘亲寻得了灵药,可以根治肺寒之症。”
“为什么要骗我?”
苏渊呼吸有些急促,有怒火在胸腔中酝酿。
“我并非骗你。”苏成文淡淡开口,看着床上的佳人,有话语徐徐传出“当初我的确找到了一株极阳灵药。”
“不过那药需隔年之雪入药。”
“可,还未年关,你就出事了。”
“你回来之时,不仅气海被废,经脉更是俱断。”
“为给你续上经脉,你娘便将那株灵药取了出来。”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苏渊脚下一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整个人不受控制得瘫坐在地。
心脏仿佛被无形大手抓住,让他难以喘息。
“为了我这么一个废人,值得吗?”他双目无神,喃喃自语,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半晌之后,苏渊才回过神来,怒吼道:“苏成文,你脑子有坑吗?”
“就算续了经脉,我还不是一个废物?”
“和现在又什么区别?”
“娘亲的肺寒之症,可是能要命的!”
“孰轻孰重,你不清楚吗?”
“家主当了几十年,权衡利弊,你不懂吗?”
苏渊抱头痛哭,这是出生后,他第一次直呼父亲的名讳。
两年来。
他从未如今天这般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会活着回到苏家。
如果当初自己死在太渊界,母亲何至于承受这样的折磨!
砰!
无处发泄的苏渊,将拳头重重砸在地板之上,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似乎只有肉体的极致疼痛,才能让他短暂忘却心中的痛楚。
“姜思月!这一切,都拜你所赐!”
“都拜你所赐!”
苏渊目眦尽裂,眼中杀机近乎凝成实质,宛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猛野兽。
两年前。
他本有机会入圣地修行。
还未决战,他在太渊界便已经有了不俗的评定。
虽说距离成为核心弟子还差一线,但是进入圣地,绝对是稳了。
但是在最后的决战中,他的挚爱姜思月背叛了自己。
她早就和星辰宗的圣子,贵为星辰圣体的刘皓鸣勾搭上了。
一直留在自己身边,不过是为了自己那一身神血!
什么山盟海誓,什么至死不渝……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一战,他本有着八成的把握,但是因为姜思月的背叛,自己心态炸裂,最终导致满盘皆输。
他所带领的惊鸿宗弟子尽数战死。
而他自己也重伤被擒,一身神血为姜思月作了嫁衣。
太渊界中所获得的机缘,尽数被取走,其中还包括家族的镇族之器。
他的结义兄弟,更是放弃自己离开的机会,将最后一线生机留给了他这个废人。
回到苏家的两年,他没有向任何一人提过这件事情。
虽说每日都装作无所屌谓的样子。
但仇恨的火焰,在他心中酝酿、翻腾、积压了整整两年!
今日又听闻娘亲用救命灵药给自己续接经脉,他内心的仇恨之火,再难抑制!
自己的修行之路被断绝。
没了镇族之器物的家族日渐衰退。
弟子惨死众多的惊鸿宗不负往日辉煌。
本可以痊愈的娘亲,因为自己默默承受病痛折磨不说,如今更是生命垂危,命悬一线!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今因为攀上贵为星辰圣体的刘皓鸣而享受着常人难以企及的修行资源。踩着同门的鲜血,一跃成为了人人都羡慕的圣地弟子!
好人没好报,坏人乐逍遥!
噗……
气急攻心,苏渊口中鲜血喷出,双眼一黑,直接昏厥了过去。
在他昏迷前一刻。
破碎气海中,一页破旧的黄色纸张,亮起点点灵光,那灵光化作无数经文,融入了苏渊四肢百骸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