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盛宛昀把余娴送到家门口,约好明天吃过中午饭来找她一起上学,然后就回盛家去了。

盛奶奶和往常一样给她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吃饭的盛爷爷随口问了她一句开学考试考得怎么样。

“还行,比之前好点。”盛宛昀含糊道。

盛爷爷便没再追问下去,他一向不赞同给孩子施加太大的学历压力,偶尔问一下了解个大概就行了。

晚饭过后盛宛昀照常去洗碗,盛奶奶坐厨房门口一边绣花一边跟孙女聊天。

聊着聊着盛宛昀见天色已经暗了下去,便跟盛奶奶说:“奶奶,明天再绣吧,光线不好容易伤眼。”

盛奶奶笑着应了一声,收东西的时候问了一句:“余娴穿多大码的鞋你知道吗?”

“37,怎么了?”盛宛昀疑惑道。

“回头我给她做两双新鞋。”盛奶奶回答说。

之前余娴来她们家的时候她看到余娴脚上的鞋已经很旧了便打算给盛宛昀的做完也给她做两双,鞋面已经差不多绣好了才想起来她不知道余娴的鞋码。

盛宛昀洗过碗,擦了手出来,看到奶奶针线篮里的半成品,再次劝道:“下回别做了,太费事,在学校每天要跑步,布鞋穿不了几回。”

盛奶奶笑道:“这费什么事,很快就做好了,等你们不跑步的时候可以穿啊,不比买的鞋穿着舒服吗?”

“之前做的都还新着呢,够穿了,别再做了啊。”盛宛昀无奈地说。

盛奶奶好说话地应了,心里却在谋划着还要给她俩做几双棉鞋。

盛宛昀做完家务就回了自己房间,离上次看到的那个奖金丰厚的征文比赛的截稿日期越来越近了,她得抓紧时间定稿。

初稿已经在学校写得差不多了,参赛要求是写一篇八千字以内的小说,盛宛昀定的主题是阴婚。

故事开头是女主人公死后尸体被家人卖给别人配阴婚,她的灵魂看着自己僵硬的身体被套上鲜红的嫁衣,没有丝毫生气的脸被画上浓妆,看起来诡异又可怖。

她跟着自己的尸身,看到活着的人们为她和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举办了阴婚婚礼,然后那些人把她和一副白骨合葬,新做的棺材被钉死,周围变成一片漆黑。

请来的道士在做法,她的灵魂被封在那个合葬的坟墓里,不知道过去多久,早已变成鬼魂的男主人公开口和她搭话。

聊天的过程中她得知自己的阴婚丈夫是个同性恋,活着的时候因为性取向承受了很多痛苦,死了也不得安宁。

据他所说,高中时他和一个男同学谈了恋爱,两个人躲在小树林里接吻时被另一个同学撞见,那个同学是个恐同者,把他们的事举报给了学校,并且到处宣扬。

他父母收到通知,赶来学校把他接回家关了起来,硬生生拆散了他们。

他不肯跟父母服软,被父母送去一个同性恋矫正机构,在里面遭受了长达半年的非人的折磨,导致他精神状态出了问题,被父母接回家的当晚他就割腕自杀了,然而父母及时把他送去了医院,他被抢救了回来。

那之后他又多次尝试自杀,但都没有成功,他妈甚至辞职专程在家24小时看着他。

他痛苦地又活了一年,被迫接受了精神疾病的治疗,吃了很多药,状态似乎慢慢好了起来,这时候父母又开始给他介绍女朋友,想让他跟女孩结婚生子传宗接代。

他假装同意,找机会爬上了百货大厦的顶层一跃而下。

他以为自己得到了解脱,没想到他爸妈在他死后都不放过他。

作为交换,女主人公也讲述了自己的经历。

她出生在农村,很小的时候被亲生父亲性侵,她妈妈知道之后并没有阻止,反而经常打她,骂她是小婊.子小贱.人。

有一天她父母外出,留她一个人在家,同村两个五十多岁的男性在她家里轮.奸了她,父母回来之后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可是他们没有帮她讨回公道,而且去那两个强.奸她的男人家里要钱。

后来只要有人给钱,她的家人就会让别人睡她,有时候是几个人一起,有时候他们会往她身体里放东西,茄子、青椒、木棍……她父母就在旁边看着,从来不会阻止。

除了同村的男性嫖.客,她爷爷、叔叔、姑父、堂哥、表哥等男性亲属也都性侵过她。

直到她读了初中,寄宿在老师家里,情况才稍微有了些好转。但只要她回家,还是要面对那些噩梦一样的恶心事。

她不想一直活在这种地狱里,忍不住跟老师讲了这些年的遭遇,老师陪着她去报警,最终参与犯罪的成年人都被判了刑,警方还帮她迁了户籍换了姓名,可是表哥和堂哥当时还没成年,判得比较轻,有一个堂哥性侵她的时候未满14周岁,没有判刑。

她换了居住地址,考了大学,以为过去那些事不会再影响到她的人生,可是那个没被判刑的堂哥找到了她,对她各种纠缠骚扰,她报警,警察说对方没有对她造成实质性伤害,没管。

没多久她妈妈和奶奶刑满释放,她们为了让她爸爸叔叔这些男的提前出狱想要翻案,不仅向法院上诉要求重审,还联系媒体说她谎称被性侵把全家人都送进了监狱。

几家媒体并未去调查实际情况,反而把新闻稿写得很有导向性,让人误以为她在撒谎,还曝光了她以前的户口页,在网上引起很多人的关注。

纠缠她的那个堂哥适时地在网上曝出她现在的姓名、住址、电话号码和就读大学等私人信息,还把她的照片也发到了网上。

很多人打电话骚扰她、恐吓她、辱骂她,还有人给她寄各种恐吓快递,她周围的人也都用异样的目光看待她,她的生活被搅得一团糟。

尽管有人翻出了当年的判决书,可是有主流媒体造势,舆论还是偏向伤害过她的那群人那边。

她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在她妈妈和奶奶找到她之前服药自杀了。

没想到那群人连她的尸体都不放过。

整篇小说主要以对话的形式进行,结尾处是男主人公问女主人公:“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会魂飞魄散?”

女主人公回:“谁知道呢。”

盛宛昀写完初稿,修改完错别字和病句,开始逐句推敲打磨,头天晚上很晚才睡,第二天一大早就起了,吃过饭又继续去修改润色。

她的文笔其实不差,不过她不喜欢含糊其辞故弄玄虚的写作方式,更喜欢直白地表达,可是她不确定征文比赛的评委会不会过于注重文笔,所以多费了些心思给自己的文章增加亮点。

盛宛昀对这个征文比赛这么重视,除了因为奖金确实丰厚之外,更重要的是这个奖的含金量不低,在业内是能被认可的,如果能得奖,有助于她提升名气,那么她之前写的那篇十几万字的小说出版起来会更容易一些。

不然的话,能不能找到愿意接收她的书稿的出版社都不一定。

想靠文字赚点钱,要么得有能拿得出手的奖项,要么文学素养够高、才华足够让人惊艳,要么写的故事符合大众的口味,让很多人愿意去消费。

盛宛昀自认后两点她做不到,只能专攻第一点。

午饭过后她按照约定去找余娴,两个人一见面盛宛昀就愣住了。

“你把头发卖了?”盛宛昀吃惊地问。

余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被剪得很短的头发,解释说:“在学校洗头不方便。”

现在温度高,还能直接用凉水洗头,等到了冬天,洗一次头可能就得五毛钱的热水,她那么点生活费哪洗得起。

“怎么剪这么短?”盛宛昀还是觉得纳闷,余娴这头发剪得实在太短了,而且根本没什么发型可言,简直惨不忍睹。

她十二岁的时候有这么不注重外表吗?

余娴脸红起来,她也不想剪这么短的,可是那个收头发的人明明答应了不给她剪太短,真动起剪刀几乎是贴着她头皮剪的。

宛昀姐是不是嫌她这样太丑了啊?余娴郁闷又羞赧地想。

盛宛昀看到她后悔又羞恼的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笑着揉了揉她扎手的短发问:“卖了多少钱啊?”

“六十。”余娴闷闷地说。

“这么点钱也值得。”盛宛昀说完,见余娴的表情更郁闷了,又安慰她道:“行啦,很快会长出来的。”

“可是现在这样是不是特别丑?”余娴小声问。

“不丑,漂亮着呢。”盛宛昀哄她。

余娴的表情终于好看了些,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给盛宛昀:“我先还你这么多,可以吗?”

她后来去学校小卖部看了,盛宛昀给她的那包卫生巾要九块钱,除此之外盛宛昀还给了她好几包饼干,那天吃晚饭的时候还给她买了一个鸡蛋、两个肉包和一盒纯牛奶,加起来肯定不止十块钱,可是她暂时拿不出太多,而且她还欠盛宛昀一顿饭呢。

爷爷奶奶知道她的头发卖了六十块钱之后,这周没给她生活费,还说下周也让她用卖头发的钱当生活费。

早知道这样她就不急着卖头发了,距离冬天还有段时间呢,余娴越想越后悔。

“现在不用还,说好了等你以后能挣钱的时候再还我,我给你算利息。”盛宛昀推拒道。

余娴坚持要还,盛宛昀坚持不收,最后盛宛昀板着脸装生气,余娴才败下阵来。

过了一会儿盛宛昀突然想起来问:“卖头发的钱现在是你的私房钱还是生活费?”

“生活费。”余娴郁闷道。

“你啊,”盛宛昀叹了口气,“下次可别犯傻了。”

余娴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