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为民气的提高了音量,大声说道：“我的意思是门当户对很重要！”
计扬其实知道他爸是什么意思。
他母亲强势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带了这么些孩子后，孩子为母亲马首是瞻,小时候说什么就附和什么,早些年的时候,计为民要是敢说句重话,儿子女儿和妻子一起上去掐他。
虽然现在孩子们大了,不会明着对抗父亲，但在母亲十年如一日地照顾,在父亲躲去外地常年不回家的情况下，心里的天枰必然也是倾斜的。
父亲在这个家里始终有点缺少归属感，从日渐寡言，到脱离家庭,要不是被他母亲怀疑在外面有了人，让计扬去侦查,估计他父亲就常住工厂不回来了。
这个家不需要他，他只要能赚钱就够了，在那里才能够体现他的价值。
不过计为民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转了很多,基本每周都回家一趟,偶尔甚至两三天不回工厂,在市区里面的办公室工作，遥控指挥。
计为民吼完,还心虚地看了房门一眼，然后这才说道：“我和你妈也就这样了,吵吵闹闹了一辈子,现在终于平静下来,稍微融洽了一点。”
“但你要明白，家庭阶层的差距，代表的并不仅仅是财富的多少，而是人生观和价值观的不一样，代表了有一方总是要低人一头。”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计为民已经把话说的很透，是他前半生的领悟和总结，但又不能说的太透，太清楚，怕计扬对他生出抗拒，反而越走越错。
点透不说透，让计扬慢慢去品。
听说最近计扬和楼瑾吵架，这是一个拉开了彼此距离，重新审视这段关系的好机会。
计为民打心眼儿里觉得大儿子该再想想。
计扬也没多说，这不就在想着吗？
只是和父亲期待的思考方向不一样。
在计扬眼里，身份地位算的了什么，楼瑾有遗产，自己也会赚钱啊，再说了，楼瑾他爸他妈不都死了吗？谁还能给他眼色看。
唔……罪过罪过，怎么还突然庆幸了起来，说好了冷静思考呢。
从父亲房门出来，最后一道菜也上了桌，长条桌上摆的满满的美食，徐芝兰正挽留厨师留下来吃饭。
厨师摘下厨师帽装在背包里笑，是个福气的面相：“你们吃，我家人也在等着我回去团年呢，我就不留了。”
这就不好留人了，徐芝兰送人到门口，挥手：“今天谢谢啦，有空请你吃饭。”
等着徐芝兰关了门，回到餐厅前一看，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都坐在桌边上看着自己，幸福感油然而生，笑容也变得更加灿烂，“吃饭吃饭，谁要盛饭，我给你们盛。”
楼瑾座位靠近电饭锅，拿着碗筷站起身：“阿姨我来，你休息。”
徐芝兰想了想把碗递给了楼瑾：“小楼真是有礼貌又勤快啊。”
说完徐芝兰看了计扬一眼，见计扬无动于衷，便又说道：“小楼，你海市的房子打算怎么办？是要都投入到公司吗？”
“不用的，现在的钱已经够了。”
“不是准备做市场了吗？”
“那也差不多，游戏推广是一回事，口碑也很重要，我对我们的产品有信心。”
“那就好，要加油，多赚钱，赚大钱。”说完，徐芝兰顿了顿，说，“阿姨不是贪财势力，只是觉得你们有钱就过的舒服，想吃想玩什么都可以做，这样的家庭聚餐还可以请厨师，不用一股脑的埋进油盐酱醋里，偶尔做饭那叫体验生活。”
楼瑾笑着，一手一个碗的从厨房里端出来，给所有人挨个摆上。
孩子们接过碗，挨个道了谢。
楼瑾来回捯饬三趟才坐下，对徐芝兰说：“阿姨说的对，我会多赚钱的，计扬自己也有本事，我们绝不会过苦日子。”
徐芝兰捂嘴笑：“对对对，要过富足快乐的日子。”
“咳！吃饭。”计为民听不下去了，抽空还看了计扬一眼，意思是说你看看你妈说的这都神马玩意儿！
计扬笑。
没毛病，没人和钱过不去。
有能力，为什么不过富足快乐的日子。
他爸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怕极了当上门女婿的日子。
饭还没吃完，徐芝兰就开始从那黑色砂锅里面盛汤给每个人满了一碗，计扬低头喝了一口，唉？这味儿有点熟悉啊。
再去看锅里那些材料，顿时就懂了。
计丞诚两口喝完，起身盛汤，被徐芝兰一筷子打走：“一碗够了，你这年纪火气太旺，喝多了上火。”
转身，徐芝兰用勺舀汤，“小楼来再喝一碗，扬扬也喝一碗。”
计扬端着碗和楼瑾对视，两人眼底都有了一丝笑意。
没想到竟然女人都会用这招啊，地道福州版的黄酒佛跳墙，喝了之后气力涌动，兽血沸腾啊！
不过他妈这行为的出发点虽然没什么错处，但这是对自己孩子的态度吗？和找着偏方催小夫妻要孩子的妈妈真没什么差别。
计扬和楼瑾一人喝了三碗，砂锅见了底，徐芝兰却还斜着锅，从里面舀出来三勺汤给了计为民。
计为民黑着脸说：“我不喝了。”
“你把它喝完。”
“我喝第四碗了。”
“不行，你要喝。”徐芝兰表情坚定。
计为民：“……”
其实说到底，老爸你天生就有点惧内吧？
计扬看见这一幕忍不住地笑。
吃过晚饭，锅碗瓢盆的就放进了洗碗机里慢慢洗，一家人在客厅里围了一圈，唠唠嗑，看看电视，气氛很好。
计雯雯贴在徐芝兰身边，陪着母亲看电视，徐天朗找到楼瑾低声说话，计为民和计丞诚两个人隔着老远看电视，就计扬没什么事，寻摸着就进了卧室，他打算再捯饬一点东西过去。
如今那出租屋里的私人物品越来越多，越来越像个家。
门被推开的时候，计扬以为会是楼瑾，或者他的母亲，也有小概率是计丞诚，但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计雯雯这个丫头。
计雯雯坐在床边看计扬翻找东西，懒洋洋地抱着床柱，说：“哥，我要检举一个人，计丞诚他拿了楼哥的红包。”
计扬被逗乐，抬头看她：“行，回头我收拾他。”
“还有，楼哥也给我发了红包，我收了。”
计扬想了想，摇头：“那就好好收着。”
计雯雯笑，“你不收拾我吗？”
“不舍得啊。”
“你猜我进来干吗呢？”
“拿人钱财□□？”
“不，我们联手钓鱼执法吧，让楼哥再发点红包给我，多来两次，我出国的生活费都够了。”
“聪明啊！”
两人说说笑笑，计扬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把这些东西装在了袋子里，转身见计雯雯还睁大了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计扬想了想，问：“是有什么要说的吗？”
计雯雯摇头。
“没说的我可走了。”
计雯雯想想：“咱们还是别钓鱼执法了，你和楼哥好好的，我钱少也够花。”
计扬心里软软的，揉了揉计雯雯的脑袋，然后出了门。
外面楼瑾已经站起来了，一副要进来找他的模样，见他出来便说：“回去吗？”
“回去。”计扬点头，向父母告了别。
父母和弟弟妹妹们一直将他们送进电梯，母亲还把装满了干果的口袋递给他们，说：“有空多回家看看。”
电梯门关上，身边又只剩下楼瑾。
这趟回来，没有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一定要在一起，甚至计为民还再拆台，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楼瑾融入这个家，只要一想到以后家庭聚会会少一个人，计扬心里就不是滋味。
或许楼瑾早就想到了，他的聪明才智让他知道怎么从各种环境里借力，而不是一味的穷追猛打，对于计扬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而言，这种软软的手段才是正好掐在了他的软肋上。
计扬转过身来，睨着楼瑾笑：“挺厉害啊，都进化出钞能力了。”
楼瑾喝多了汤的脸比平时红，眼底铺开薄薄的血色，映得那双桃花眼格外多情。
轻笑着，缓缓靠过去，“都知道啦？”
太过暧昧的语气让计杨语塞了一瞬，然后才蹙眉说道：“你总给他们发红包会惯坏他们的，养成大手大脚的习惯。”
楼瑾眉梢一扬，笑道：“你觉得我给了他们多少红包？”
计扬想想：“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五百一千，你给的出手吗？”
楼瑾笑：“最大的一百，最小的九块九，到现在连五百块钱都没发出去，你说这个程度能惯坏他们吗？”
计扬愣住，继而生气，没想到就这些钱，我就值这些钱？！
电梯到了三楼，楼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靠在计杨身边，闻到了来自对方身上的香气。
他眸色深幽，缓缓说道：“计扬，你有没有想过，大人们可能想的多一点，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虑，但孩子们没有，他们拿着这点钱就去游说你，说明他们是真的喜欢我。”
“计扬，这世上还有成语，歪打正着，有诗句无心栽柳柳成荫，有各种阴差阳错的故事被广为流传。错误的开始不代表就要结束一切，最让人心动的是错误的开始，正确的结局。”
“我想了三天，已经足够我想的明明白白了，计扬，我喜欢你，不会改。”
苦心筹备了那么久的告白，他想了无数个画面，构思了各种环境，楼瑾做梦也没想过会在电梯里那么草率。
但是在这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当彼此的气息被充分交融的时候，好像营造出某种天上地下只有彼此的魔力，让他心潮翻涌，渴望倾诉。
他靠近计扬，想要牵起他的手，想要拥抱他。
三天已经太久了，一分钟都不想等。
计扬被牵起的手举了起来，缓缓攥成了拳头。
楼瑾注视了两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说：“你慢慢想，我不是逼你，多久我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