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扬听见了动静,门外响起丁晨凯的名字。
简直如雷贯耳。
就“丁晨凯”这三个字,比计扬对计家亲戚残留的印象总和还要多。
这个人,可以说“计扬”的爱情启蒙啊!
他简直好奇死了。
每个小男生,在成长的路上,都有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并不一定是最美的,也不一定是独一无二的,但它一定是在那必须的时刻出现在那里,如同一柄利剑,劈开小男生天生懵懂的世界,从此一举进入成人的世界。
有些人是某个清纯漂亮的大姐姐。
有些人是一张碟片里的性感女生。
对于计扬而言,“丁晨凯”的存在近乎于神圣,是他意识到自己性向的关键。
可惜匆匆结束了爷爷奶奶的交谈,计扬推门出去的时候,就看见楼瑾怔怔地站着,像是丢了魂儿一样,满脸的痴呆样。
计扬想掏手机来着,结果没等动作,楼瑾的眼睛就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妈的!这眼神看着怎么有点恐怖?
计扬果断结束了自己拍照留影调侃楼瑾的打算,扬起百试不爽的“阳光笑容”,对楼瑾说道:“站这儿干吗呢?是不是我没在觉得无聊啊?我就知道你肯定待不住,没我你可怎么办啊?要不要这么粘人啊?”
计扬走到楼瑾面前,哥俩好地搭上了他的肩膀,一边带着他往客厅去,一边低声说道:“用不了多久了,往年吃过饭大家就散了,今年是我们回来了,所以其他人才留下。不是我说,大家都那么多年没来往了,尴尬着呢,也聊不到哪儿去,再坚持一下就好。”
最后计扬这才好奇问道:“我刚刚听见丁晨凯过来了,人呢?”
手臂下面的肩膀瞬间绷紧,楼瑾恶狠狠地看了过来。
计扬眨巴着眼睛:“干吗啊?你怪怪的,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喂!”
“没什么。”楼瑾声音干哑,顿了顿说道,“被丁爽带走了,我见过,他很丑。”
“???”
计扬搂着楼瑾站在客厅门口,困惑地问:“怎么了?他毁容了?”
“嗯。”
“出意外了?脸受伤了?”
“……不。”
“那什么意思啊?”
“长残了。”
“???”
计扬不明白了,“你见过丁晨凯小时候什么模样吗?你就说人家长残了。”
楼瑾缓缓说道:“长得丑,不就是长残了?”
“……”计扬想了想,“这么说好像也没毛病。”
两人嘀嘀咕咕半天,还是以特殊的关系站在最显眼的门口,家里有些亲戚觉得看不进去,悄悄转开了眼睛,也有个别人突然对徐芝兰说道:“你家扬扬和他男朋友好配啊,长得都太好看了吧?”
还有人附和:“长得跟明星都差不多了,而且还那么能干,对了,他说在海市也有房子,是真的吗?”
“扬扬这个男朋友我看也不是一般人,气质不一样,就算没房子,自己拼也没问题是不是。”
“这孩子好啊,他和扬扬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徐芝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捂着嘴笑的矫揉做作,但那是真开心,眼角的笑纹这一会都生出来不少。
她装模作样地摆手:“哪里哪里,不是不是,以后多联系,多联系啊。”
于是气氛大好,徐芝兰在她讨厌的婆婆家里找到了一些能够来往的亲戚,也算是勉强修复了这边的关系。
至于其他看不惯的,那就从此江湖路远吧,我儿子怎么样关你屁事,你爱咋地咋地!
徐芝兰搂着耳边的发丝,和新找到的“亲戚”愉快地聊了起来。
计为民和两个哥哥坐在最长的沙发上做了一排,他被夹在中间。
这两人都抽烟,熏得计为民不得不为自己点了一支。
当徐芝兰那边的笑声传来的时候,计为民蹙着眉又抽了一口,视线在儿子和楼瑾身上绕了一圈,继续沉默。
大概9点,老计家六年来的第一次全员家庭聚会就散了。
徐芝兰算是春风得意,走在最后还和“亲戚”约好了明天逛街的时间。计为民和兄弟姐妹道别,并且定下明天在外面吃饭的时间,一再确认。
计扬他们家也算是衣锦还乡,城里来的大老板,回家探亲,请亲戚们在酒楼吃顿饭并不为过。
大家自然应下,挥手道别。
车子启动,载着一家人离开了这老旧的小区,剩下的计家亲戚站在寒风里,彼此对视,各有心思。
这时,计爽独自回来,远远看见掐断了手里的烟,快步上前,说:“他们走了?”
计扬二伯母瞪他:“你和丁晨凯去哪儿了?怎么这才时候回来?又打牌去了吧?”
“这会儿时间打什么牌,聊点儿事。”
“什么事啊?”
计爽眼珠子一转:“妈,你说计扬那个男朋友是真的那么有钱吗?真的在海市有房子吗?我们前段时间不是在聊去海市打工的事啊?你说要是有了住处,我过去您是不是能放心一点了?”
计扬二伯母眼睛一转:“……这倒是可以的。”
计扬浑然不知自家亲戚会把主意打到他“男朋友”楼瑾的身上。
不过就算知道也不在意。
楼瑾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吗?在男主光环的加持下,占了多少便宜都得吐出双倍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真心实意拦着楼瑾和自家母亲一唱一和大肆炫耀的原因之一。
车里比较安静,在长辈面前装了一晚上乖宝宝的弟弟妹妹们都瘫在座位上,有的昏昏欲睡,有的在低头看手机。
母亲和父亲坐在中间的位置也都没有说话,好像睡着了。
这样一来,专心开车的楼瑾始终一言不发,就很正常了。
这样的安静一直持续到了宾馆,计丞诚循着烧烤的香味出了宾馆大门戛然而止。
计丞诚呼朋引伴,叫上计扬他们,非得吃烧烤。
徐芝兰和计为民不爱吃,但也没有拦着孩子们的意思,只是一再叮嘱少吃点,注意卫生和安全云云。
计扬作为“大家长”这个时候自然要陪着弟弟妹妹去“夜游”,视线落在楼瑾脸上,问:“走吗?”
“嗯?”楼瑾今天有点迟钝。
“吃烧烤吗?”
楼瑾面色古怪地看他,“你吃啊?你吃我就吃。”
计扬说:“陪着过去随便吃点呗,我陪你喝点酒,走吧。”
楼瑾抿着嘴角笑:“好。”
小城没有特定的烧烤城,烧烤摊就摆在路边上,一个烧烤架一个大冰柜,再加上几张桌椅板凳就是一个摊儿。
商家搭了个帐篷,里面亮着灯,掀开门帘进去,热气腾腾的还挺暖。
计扬找个位置坐下,外套拢了拢抱在了怀里,对跟进来的老板娘说:“先来四瓶啤酒。”
老板娘有个招财的面相,笑盈盈地说:“冻的热的?”
“这天能喝冻的?”计扬听完还有点跃跃欲试。
老板娘似乎有了自己的理解,笑着走开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烧烤摊儿的生意不错,帐篷里已经坐了两桌,都是中青年出来潇洒,老人更爱在屋里暖着。
计扬唏嘘:“地方是好地方,环境好,节奏慢,冬天还很暖和,是适合养老的地方。要是没有当年那件事,我爸妈肯定会在这里买套房子,偶尔回来住住。可惜了……”
楼瑾深深看他:“当时……感觉是喜欢吗?”
“什么?”
“长残的那个。”
“???”
计扬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失笑:“你别老叫他长残了,怪不尊重人的。”
楼瑾正色:“我说的是事实。”
计扬没办法,人都没看见也不能争辩,只能说道:“其实我都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说句不好听的,那天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脸要是冲着计爽,估计结果也是一样。少年的第一次你懂吧?就是那么寸了,在那天晚上出现了,然后才一出现,还没等我学会掩饰,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那时候羞愧的不行,觉得自己生了大病似的,没等别人怎么样,自己都吓坏了。给我妈急的,差点儿去撕计爽的脸。后来我妈就陪我逛街,买化妆品,教我怎么美,怎么活着才足够的精致。所以大概是因为家里全都知道我的性向,糟糕透顶了,等到了大学,所有人都看不起我的时候我也没觉得怎么样。”
“人呐,在逆境,在最无助痛苦的时候,只要有那么一个人牢牢抓着自己不松开,就可以收获全世界的幸福。”
“我很谢谢我妈。哪怕她虚荣,刻薄。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楼瑾看着他,微笑:“阿姨很好。”
“对啊对啊,可好了。”计扬点头,正好计丞诚他们点好了串走进来,便对楼瑾递了个眼神,停下了话头。
“都点什么了?”计扬笑着问道。
计丞诚拖着板凳坐在了计扬的身边,满脸惊讶地说:“这边一串肉还没有咱们那边一块大,一个郡肝可以穿出四串,最关键的竟然没有羊腰子,差评!”
计扬失笑:“钱呢?一样的?”
计丞诚想想,摇头:“那倒不是,算下来比咱们那边便宜不少。”
“那就多点几串啊,不是一样的?”
计丞诚想想也对,又招呼着人冲进了寒风里。
等人走了,计扬说:“诚诚他们不知道这破事,咱们也背着他们一点,而且说起来怪尴尬的,也只能和你聊聊。”
楼瑾今天怪怪的,又用那种柔柔波光般的眼神看他,微笑着点头,“好,只有我们的时候聊。”
“行吧。”计扬后背有点毛,左顾右盼一圈,提高音量喊道,“老板娘,我们的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