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京城是多姿多彩的, 闪烁的霓虹灯和年轻靓丽的男女, 为这个国际大都市增添着光彩。
即便今天的天气预报已至零下十度, 依旧无法阻挡人们寻找快乐的热情。
计扬缩着脖子, 想要把自己整个藏进大衣里, 只有小半张脸被树上闪烁的灯光照的五颜六色。
他走的不快不慢，闷闷的声音从衣领下面溢出来，“所以这就是我的想法了。又是大集团, 又是老豺狼的, 咱们不能硬碰硬啊，要是一激动把咱们漂亮年轻又强壮的肌肉都亮出来了，那老头还不得羡慕的眼珠都红了，成天盯着我们看，回头还开什么公司，搞什么反击，你说是不是？”
计扬歪头去看楼瑾。
楼瑾低头走着, 眼眸微垂, 状态明显很不好。
这样已经很久了。
计扬不知道他和安国智谈了什么, 但大概是知道一个剧情脉络。
要说“示敌以弱”这一招，还是楼瑾先想出来的。
故意装成年轻气盛很不理智的模样，胡说一通，咄咄逼人。降低了安国智对他的警惕心，成功“灯下黑”地隐藏了他在京城开了一家游戏工作室的事, 创造了足够的成长时间。
计扬不过是在楼瑾办法的基础上添油加醋, 一个“同性恋的毛躁小子”, 总比“毛躁小子”更要让人放心。
初步来看，计划完美成功。
但楼瑾显然并不高兴。
计扬蹙眉：“是我鲁莽了，对吗？也对，你要想回到东方集团的话，同性恋可不是什么好身份，实在不行，到时候你就说我缠着你的就好，反正书写史书的都是胜利者，等你成功了，也没人记得你还有这一段艳遇小插曲，哈哈哈。”
楼瑾听到这里，终于转头看他，蹙眉问道：“你就真的不在乎吗？”
“什么？”
“不在乎我撇清关系，不择手段？”
计扬想想：“呃……如果你可怜我名誉受损，到时候分我个百分之一股份什么的，每年能拿个几百万分红，这个程度我应该就可以勉强忍耐的。”
“……”楼瑾深深看他，眼神一瞬间露出迷茫，但很快情绪又纷纷收敛，轻笑道，“不开玩笑，今天谢谢你了。”
“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计扬搓着手笑，“那百分之一的股份？”
楼瑾终于被计扬逗笑，伸出冰凉的手在计扬的脑袋上揉了一下，“给你给你。”
“什么？空口无凭，还是白纸黑字吧。”计扬拿出手机递到楼瑾嘴边，闹道，“先录音，录了音回家写合同，快说。”
楼瑾被缠的不行，无奈开口：“谢谢计扬今天帮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有以身相许……”
“谁要以身相许，养你还费口粮，我只要百分之一就够了。”
看见再次怼到嘴边的手机，楼瑾被逗的笑了。
总是这样。
每次都是这样。
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明明心烦意乱只想一个人独处，可是一旦被逗得笑起来，却又不想停下。
天大的难题都被笑声顶住了，所有的悲伤和落寞，也都被眼前这个眉眼皆弯的笑容罩住了，快乐的感觉铺天盖地。
简直蛮不讲理。
心中生出一丝强烈至极的冲动，像是破开迷雾的一把利刃，没等楼瑾生出更多的联想，便无法自控的去伸手拥抱。
像抱住的冬日的暖风，抱住湍流的浮木，抱住黑夜的星光，抱住了在这浮华都市黑暗森林里那个唯一会竭尽全力绞尽脑汁逗自己笑的人。
“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喃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计扬挥舞的手臂停了下来，抓着手机的手缓缓地搂在了男人的背上，然后一点点地收紧力道。
真是的……好好的，突然感什么性，不就是陪你去了一趟龙潭虎穴，难道百分之一的股份要的有点少了。
后悔啊！
计扬叹了一口气，可惜楼瑾搞这么大一个动静，倒是不好意思涨了。
抱了一会儿，也不见松。
换了只脚，还没分开。
又拍了拍男人的后背，计扬这才成功把这只粘人的大狗撕下去。
“好了好了，都抱出汗了，找个地方吃碗馄饨去，我饿了。”计扬笑嘻嘻的，抬手搭上了楼瑾的肩膀，无视四周围异样的目光，哥俩好似的搂着人往前走。
楼瑾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又或者说，他控制情绪的能力正在登峰造极。
他配合了计扬的力度往前走，低声说道：“今天我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我以为他是最无法忍受安国智谋夺公司，一定要和安国智斗到底，即便其他人都放弃对抗，他都一定会坚持到底……但是，好像我想错了。”
“那个帅哥？”计扬回忆一下就对号入座，没办法，高颜值的角色一般都有戏，在这个书中世界，看脸就能看出一切。
“你觉得他帅？”楼瑾的关注点却有点歪。
“当然，金丝眼镜，丹凤眼，动不动就在眼睛后面闪过一缕光，腹黑男主的标配啊。”
“……”楼瑾理解无能。
顿了顿，楼瑾说：“他是我小叔，小时候在我家常住，即便后来我上学，寒暑假出国旅行，小叔也一般都在，我记得小时候和他关系极好。”
计扬听完，问他：“你们有多久没见了？”
楼瑾想想，回答：“小叔大学毕业进入集团工作后，来往便少了些。”
计扬点头：“但他这次却选择站在了仇人身边。”
楼瑾眉心微蹙：“本打算公司运营进入正轨后就联系他。”
“等等。”计扬蹙眉，“他叫什么名字？”
楼瑾困惑，却还是如实说道：“楼苏星。”
计扬一脸惊讶。
楼瑾扬眉：“你认识？”
不，不认识啊！
卧槽，这种一看就有戏的大帅哥自己竟然对他名字全无印象！
这说明什么？
说明要不是自己改变剧情，导致一位编外人员加了戏，要不就是这个角色是在小说的中后期出现，不是重要配角，就是战斗力极高的“小BOSS”。
计扬有点傻眼。
这乱七八糟的剧情，东跑西跑的角色，自己要这“金手指”何用啊！
来人，砍了！
计扬的手指抽搐一下，牵着嘴角摇头，胡扯：“不应该啊，你说他身份特殊，居住在你家里，算得上是长兄如父，就有背景人设，再看他面相虽然腹黑冰山，但能够帅到那个程度，必然是正面角色之一，你相信我，我用人格担保，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是一个很值得开发的支线剧情。”
“……”楼瑾揉揉太阳穴，歪听正解道，“你说的没错，小叔性格开朗爽利，而且聪明机敏，会出现在安国智身边，应该是有些原因，我不应该现在直接下定论，该见他一面再说。”
计扬弹指：“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楼瑾说完便埋头思考，走出很远，回过神来见计扬还在看自己，扬眉。
计扬说：“打电话啊。”
“现在？”
“拖到明天，你晚上睡得着吗？”
楼瑾天生觉少，少睡一点也没关系，并不觉得一夜不睡有什么问题。
但显然，计扬会失眠。
所以楼瑾拿出电话，播出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
多年没有联系，号码没有停机，在吵杂的大街上发出“嘟嘟”的声音。
很快电话真的接通。
楼瑾将手机放到耳边，听到了电话那边好似空寂无人的安静。
“小叔？”等待几秒，楼瑾开口，“是我。”
“嗯。”才分别不久的楼苏星简单回应。
楼瑾说道：“想和你见个面。”
不成想对方却冷漠回答：“没有必要。”
楼瑾顿时眉心紧蹙，开口说道：“小叔，今天太多突然，很多话没能和你说，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去找你？”
楼苏星惜言如金：“我说了，没必要。”
楼瑾最近被计扬感染的天然乐观，忍不住往好的方面想，猜测：“你觉得现在时候不到吗？还是不方便见面？”
楼苏星却依旧冷酷无情，“楼瑾，去海市吧，滚远点，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永远。”
“哒。”
电话挂断。
楼瑾面黑如墨。
计扬察觉气氛不对，将搭在楼瑾肩膀上的手收了回来，担忧地问：“怎么了？”
楼瑾嘴角一勾，冷气森然的轻笑：“计扬，人都会变呢。”
计扬头大如斗。
卧槽，这是怎么了？
刚刚不还好好的吗？又开始散发黑气？你和你小叔还真是一脉相承，天生容易黑化吗？
好在楼瑾心里黑雾浓郁，宛若苍凉星空，但心底深处，始终有一团小小光点，他下意识地精心呵护，对待计扬也注意调整表情，苦笑：“楼苏星或许已经站在安国智那边，即便他有自己的打算，恐怕也觉得我不值得信赖吧，他并不想见我。”
计扬挠头：“所以还是咱们太弱，合作条件不成熟。”
楼瑾不忍心打击计扬，附和点头：“或许吧。”
计扬撸胳膊挽袖子：“那还等什么，干出个人模人样来，让所有人都不敢小看咱们！拼了！”
心里的小火苗缓缓扩大，照亮了楼瑾嘴角的微笑。
……
圣诞节的第二天，楼瑾和计扬电话通知了所有来应聘的程序员，除了极个别的表示来不了，纷纷答应明天来上班。
楼瑾被计扬感染，心里也憋着一股劲儿，当天晚上加班到十一点，最后是计扬开车过来接他。
等到再一上班，工作室里的人就多了。
今天过来上班的除了电话通知的程序员，还有董艳华的画手团队也来过来报道，工作室里人头攒动，一幅热火朝天的模样。
楼瑾一头扎进游戏开发的工作里，根本无暇顾及计扬，计扬作为市场部的光杆司令，抓耳挠腮的给自己找活儿干。
可惜手上一点作品都没有，干本职工作是不可能了，只能干些后勤方面的活儿。
职员都到位了才发现还有很多东西没有采购到位，他便接手了采购的活儿，饮水机坏了不加热，他把饮水机扛进办公室螺丝改刀化身修理工，等到了下午还拎了一桶热气腾腾的绿豆汤去了办公室，临下班的时候报告说有人往厕所便池里丢了纸巾，计扬拿着搋子，又赶了过去。
计扬洗了手从厕所里出来，楼瑾在门口堵住他，说：“不用这样。”
计扬甩着手里的水笑：“自己的公司自己心疼，我乐意。”
楼瑾却坚持：“你是老板，再没架子也有个底线，明天你雇个保洁阿姨，有些活儿你不能干。”
“没关系，省点是点。”
楼瑾拉住他湿漉漉的手腕，坚定地说：“不行，这是我的底线，你听我的。”
厕所门开了，才入职的新员工走出来，看着两位老板拉着的手，眨巴着眼睛。
“呃……借，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