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计扬看着推门走进来的那个身影,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意外。
甚至……觉得楼瑾如果没出现在这里, 才更奇怪。
不过心里隐约的预感并不能制止计扬突然升高的血压，尤其是当楼瑾拉开椅子，理所当然地坐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计扬的头盖骨都快爆开了。
“你怎么来了？”计扬问他。
楼瑾却先是礼貌的对徐芝兰打过招呼，然后左右环顾一圈, 说道：“叔叔早就出门了，怎么现在还没到？”
“……”
和我爸有关？
啧, 必须的啊，曲线救国, 旁敲侧击, 这不正是楼瑾的手段？
闻弦音而知“压抑”, 计扬秒懂。
但他母亲不懂。
徐芝兰困惑：“对啊, 你叔叔怎么还没到。”
楼瑾说着，同时也在不慌不忙地解释着：“叔叔发来消息, 听说我还在工作, 就打算走路慢慢过来，我会以为我会最晚到呢, 这里距离家里好像有点远, 不过走上四十分钟, 怎么都该到了。”
正说着, 房间门被推开。
走了一路的计为民脸不红, 气不喘, 气定神闲地走进了包间。
绝对是一路以超慢的速度，散步过来的。
楼瑾起身迎了上去，徐芝兰却看向儿子：“人怎么来了？嗯？”
“……”计扬皮笑肉不笑。
徐芝兰看着“心口不一”的儿子，劝道：“来都来了，就好好吃顿饭，啊。”
“呵呵。”
恰在此时，计为民握着楼瑾的手将他领到了位置上，同时说道：“知道你在忙工作，还是把你硬叫过来，过节了嘛，一起吃顿饭吧，放松一下。开公司这种事，急不来的。”
徐芝兰扬眉：“你把人叫过来的？”
计为民示意楼瑾坐下，同时解释：“是啊，都那个点儿了还在忙，计扬却先跑了，你们可是搭档，这些细节上的事情以后就不要我提醒了，知道吗？”
计扬：“……”
楼瑾，你怎么不叫楼心机！
不想一个人在家里吃饭就直说，搞这么一套，累不累啊你。
楼瑾似乎接收到了计扬不忿的眼神，他只是坦然地笑了一下，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不过今天可以和你们一起过节，我很开心，这顿饭我来请吧。”
计为民：“哪里用你花钱。”
徐芝兰：“不用不用，别那么见外，你来我们更热闹啊。”
就这样，楼瑾理所当然地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地坐在计扬身边，理所当然的和他父母吃了一顿饭。
计扬都不知道怎么评价楼瑾。
不过不管计扬是不是不乐意，他父母是很开心的。
楼瑾从小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认真的时候，言谈举止尤其出色，偶尔风趣幽默的言论，让餐桌上笑声不断，别提逗的他父母多开心。
计扬见父母开心，也不好多说，配合着吃完了这顿饭，逮着空了，去拐楼瑾，问道：“你要来，昨天直说啊，我一趟车就带你过来了。”
楼瑾正色：“你们家庭聚餐我过来干什么，公司还那么多事等着呢，回头员工就要到位了，我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
“……”很好，合着我就不敬业，没责任心，光顾着和家里人聚会，丢下一团乱的公司就跑掉了是吧？
楼瑾笑道：“不过你放心，出来前我差不多忙完了，明天咱们一起打电话通知，工作室就可以正式运转起来了。”
“……”呵呵，和你说聊私事的时候和我聊公事，算计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不高兴大过节的我把你一个人留下，所以才千方百计的要过来？和我分不开了怎么的？
想到这里，计扬愣了一下，正想问楼瑾今天究竟是为了什么过来，计为民就推门进来，说：“走吧，单已经买完了，刚刚你妈在会所预订了一些项目，过去放松一下吧。”
计扬只能站起来，与楼瑾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一路过去都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一家人都坐在他的车上，母亲开着车，还抱怨着：“这车怎么这么难开，这一路给我累得，下次再出门我可不开这车了，扬扬不准喝酒了啊。”
楼瑾对计扬笑了一下，然后说道：“这车动力太足了，您油门再踩轻一点，多利用怠速往前滑。”
“楼瑾你开过？”正全神贯注开车的母亲，下意识地说着。
楼瑾说：“计扬有时候上班累了，我就开回去，您放心，我的证件虽然是最新的，不过十五岁就摸车了，我家的情况你们也知道，有的是地方练车。”
这样的话，似乎引起了父母的好奇，就连计扬也对楼瑾原先壕圈的生活好奇，转头看了过去。
楼瑾笑容微敛，说：“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京城这地方虽然是我从小到大的城市，但现在其实都没什么意义了，没有亲人在的地方，也就生活工作的地方罢了。幸亏认识了计扬，和他拉扯出这么一家小公司，又有叔叔和阿姨照顾着，不然我说不定早就去海市定居，毕竟那里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计为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并不多话。
但是徐芝兰的母爱瞬间泛滥，说道：“这算什么照顾，以后你和计扬多回家里，阿姨虽然不会做饭，但下个火锅还是会的，到时候孩子们都回家，一起吃饭才热闹呢。”
楼瑾说：“谢谢阿姨，我很喜欢热闹，刚刚搬到计扬那里去的时候，诚诚和天朗还在，每天都很热闹。”
“他们呀，你不嫌吵就好。”
“不会，看着身边人说说笑笑，我就开心。”
“那就这么定了，要不就元旦吧，下周元旦你来家里，我们涮火锅吃。”
“好，羊肉我买。”
“买什么，人来就行了，阿姨家的条件你知道，缺的就人气和热闹。”
“也行，羊肉我怕买不好，要不我带点酒过去？”
“你这孩子，行吧行吧，带什么都行。”
两人聊了一会儿，直到母亲差点追尾前面的车，这才停下了交谈。
计扬清楚看见楼瑾在之后的过程里，缓缓将后背靠上车椅背，再将身体一点点歪着，软下去的过程。
就好像之前很紧张，现在终于放松了一样。
计扬越来越不明白楼瑾这次过来的目的了。
当然是不可能喜欢自己，粘着自己那么简单。
计扬第一个就排除了这个选项。
楼瑾是绝对的直男，这又是一本男作者写的事业主线文，哪怕自己再好再出色，最多也就是成为楼瑾死党的程度，怎么可能对自己有想法。
况且他们在合作前也不止一次就两个人的关系做过交谈，相信彼此都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朋友，伙伴，事业上互相成就，生活上相互照顾，这也是他们合作的基础。
所以思来想去，计扬总觉得楼瑾出现在这里的这件事有点蹊跷，从各个方面来说都很难解释圆满。
就算是“感情投资”，理由也不是很充分吧？
胡思乱想的功夫，徐芝兰终于艰难的将车开到了会所的地下停车库。
下车的时候徐芝兰关门的声音很大，还抽了车门一巴掌，对计扬说道：“开车小心点，要注意安全。”
计扬看了眼无辜被抽的车门，失笑地挽着徐芝兰的手臂：“知道了，您放心，我会慢点开的。看你用那么大劲儿，手没事吧？”
“有点疼。”徐芝兰把手放在大儿子嘴边，让他帮自己吹吹。
计扬哄着母亲，一边吹，一边将人带进了电梯里。
楼瑾和计为民走在后面，两人安静了一路，直到电梯门关上，计为民才说：“我一会要去游个泳，再蒸会儿，你们想玩什么就自己去玩吧。”
计为民这话是对楼瑾说的，但楼瑾没有回答，而是去看计扬，这下意识的举动让计为民眼睛微亮，嘴角微勾。
计扬说：“这么正经的会所玩什么，我们也游泳蒸一会儿呗。”
“好。”楼瑾点头。
电梯到了楼层，进去就是一个敞亮的大厅。
这里果然是正经的会所，灯光明亮，一眼通透，大幅的落地玻璃可以让路过的行人清楚看见里面的觥筹交错。
大厅里的客人或者穿着自己的衣服，或者穿着会所宽松舒适的浴衣，三五成群地喝着小酒，聊着天，甚至还有幼儿园的小孩在里面跑动，再正经不过。
他们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穿过大厅，分别进入男宾女宾通道，待得再次汇合，就都穿上了宽松的浴衣。
在通往汤区的路上摆满了各种食物，还有各种各样的酒水摆在唾手可得的地方。不过通常这些地方都会清楚地写着， “严禁酒后游泳”几个大字。
再往前走，就看见一个印着大大“汤”字的门帘，隐约已经可以听见里面的水声。
计扬走在最前面，将门帘掀开，浓郁的水气迎面扑来，最显眼处就是一座25米短池的泳池，冒着袅袅白烟。
更远一点，就是各种形状的小池子被栅栏隔开，散落在各处。
这里可以看见不少孩子抱着游泳圈玩乐。
所以与其说是会所，不如说就是个洗浴中心吧。
计为民最先脱队，直接下了短池游泳。
徐芝兰锤着肩膀，意味深长地看了计杨一眼，说：“我去那边的按摩池，你们到里面去吧，里面人少，还有药浴。”
父母知趣的先离开了，就剩下计扬和楼瑾，慢慢的往小池深处走去。
沿路过去，大部分池子里都有了人，有的是家人出行，有的是情侣小池，还有红色、蓝色、紫色等等所谓的药池。
直到最深处，才看见一个乳色的空池子。
标准的圆。
像一颗浮着的珍珠。
计扬看楼瑾，楼瑾和他对视了几秒，然后脱下浴衣往钩子上一挂，踩着台阶缓缓下了水去。
走到一半，楼瑾突然回头，问道：“你还去过哪些不正经的会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