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点，计扬已经上床睡觉了, 一通电话将他从温暖的被窝拽出来, 他穿着过膝的羽绒服，脚上是一双毛茸茸的虎斑拖鞋, 坐在门卫的小房间里, 冻的哆哆嗦嗦, 抱怨个不停。
“周叔，你说有这么晚跑过来玩的吗？从市里过来也不是很远，第二天早上再过来不行吗？这大半夜的不是折腾人呢吗？”
“……”
“哎呀, 谁说不是呢，我接着电话就让他赶紧滚回去, 别耽误我睡觉。可他都下高速路口了，我能怎么的, 总不能真的把人撵回去吧？”
“……”
“关系啊？我觉得还行, 不过他没什么朋友, 我就是他唯一的朋友, 所以就冲着这个，我也不能太绝情啊，是不是。”
“……”
“呼……好冷啊, 怎么还不到啊？”
就在计扬抱怨了第101次的时候，一束车灯伴随着轮胎碾压路面的“沙沙”声, 照亮了厂区大门。
门卫周叔用手抹去窗户上的水汽,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 问：“小扬, 是不是你朋友到了？”
计扬缩手缩脚地推开门卫室的小门，冷风迎面吹来，他冻的头发丝都立了起来，硬着头皮，吸着冻青的大鼻子，“哧溜哧溜”的往大门口走，眯眼看着楼瑾真的从车上下来。
还拎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计扬站在大门里嚎，“怎么还带着行李呢？你怎么的，还打算过来玩几天啊？”
楼瑾低头付款，充耳不闻。
直到计程车司机摆手道别，拐弯远去，楼瑾转头看了过来，视线落在了计扬穿着毛茸茸棉鞋的脚上，一截精致小巧的脚腕被车灯扫过，跟玉似的发出莹润的光。
“哧溜哧溜。”
计扬吸着鼻子，将小门抠开了，看看楼瑾又看看他手上的行李箱，问：“你发什么疯？”
楼瑾微笑着进来，还不忘记对好奇的门卫刘叔招呼了一下，然后才解释道：“我从海市才回来。”
“啊？”计扬歪头。
“今天成功卖出了一套房子。”说完，楼瑾等了几秒，扬眉，“不恭喜我？”
恭喜？
计扬都吓呆了。
“房子……卖了？”
原文里，楼瑾的房子根本没来得及卖出去，就和阿娜尔罕勾勾搭搭在了一起，还给自己搞了个“京圈落难豪门”的帽子戴上，说不定现在都和那位投资商看对眼了，正在洽谈进一步的合作事宜。
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打着的来到这荒郊野外，然后告诉自己，我卖了一套房子。
啧！
不该是这样的！
楼瑾和阿娜尔罕的事情肯定没完，“修补机制”肯定在勤勤恳恳地修补两个人的关系，更不要说，没有阿娜尔罕，哪儿来的美女总裁！
那可是楼瑾的“天命”啊！
“你应该穿上袜子的，这里的温度比市里还低了好几度，走吧，别感冒了。”楼瑾却面色淡然，就连那莫名焦灼的心情在这一刻也尘埃落定，他满心踏实地说完这句，推着行李就走在了前面。
计扬“呲溜”吸了一下鼻子，小跑地追了上去，问：“房子真卖了？卖了多少钱？不过你还没告诉我你过来干什么呢？现在十二点了弟弟，有什么不能在网上谈的？非得折腾这一次？”
楼瑾脚下不停，先是问了一下宿舍楼的方向，然后才说道：“是有事和你谈，很重要的事，当面谈，甚至有可能需要和你父亲谈一下。我想了想，还是过来更好。”
“什么事啊？”
这个时候天黑的厉害，通往宿舍楼的路灯暗的好像下一秒钟就会熄灭，路边花坛里的杂草被冻成枯黄的颜色。
这么冷的天，就连蚊虫都不想出门。
前几天西郊才下了场雨夹雪，一路过去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计扬穿着毛茸茸的拖鞋，走的小心翼翼，一直等到走过了这条长长的小路，站在了宿舍楼的楼下，才回过神来。
他看向楼瑾：“还没说吧？是什么事啊？”
楼瑾眯眼看着眼前的宿舍楼，答非所问：“厂子里的人都住在这里吗？够住吗？”
计扬从胳膊下面抽出一只手，用手指戳他，“喂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再开了个头不说完，下一秒就绝交啊！”
楼瑾收回视线，看向计扬说道：“我打算开个游戏工作室，你不是想投资吗？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上去慢慢说。”
“咔嚓”一声惊雷从计扬的后脑勺里炸响。
他几乎可以看见那个拿着电鞭的小人气得暴跳如雷，满脸涨红。
“你特么要毁了我的世界啊！”
“毁了楼瑾的事业线，我和你不共戴天！”
“抽死你丫的！抽死你！”
计扬浑身发紧，怎么进的屋都不知道，等他都浑浑噩噩地躺在了床上，才发现楼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一身睡觉的衣服，就站在了床的另外一边，看着自己。
帅气的男人，就算穿着没有形状的睡衣，t恤配短裤的搭配都像是站在t台上，高雅精致。鸦羽般得发色配上漆黑的眸子，垂眸看下来的时候，性感雍容，还带着几分欲·望的气息，让人联想到某种生存在黑夜里，高高在上的生物。
他站在床边说：“睡过去点，我没地方睡了。”
这……这都什么鬼畜台词？我和你很熟吗？大哥你要崩啊？
看见计扬不动，楼瑾掀开被子都往被窝里钻，计扬感觉到一个大冰坨子贴上来，发出惨叫：“哎呀呀，好凉好凉。”
楼瑾不动了，维持着只盖了三分之二的被子，躺在床上。
“你干什么！？”计扬问。
楼瑾无辜看他：“你不是说没多的被吗？只能将就了。”
计扬扬眉：“你还嫌弃怎么的？”
楼瑾正色：“上次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今天别这样了，我们盖一床被，会很尴尬。”
计扬愣了两秒，继而恼羞成怒：“上次我什么都没干啊！”
楼瑾道：“那就更好了。”
但很快，计扬想着这崩坏的剧情，还有那个在云上面蹦蹦跳跳叫骂不断的小人儿，又有点犹豫地说：“万一，又……呢？”
楼瑾眼睛微微睁大：“你这样不对，我们不是朋友吗？如果你没办法控制自己，又怎么维持我们的关系？你知道的，我并不歧视同性恋，甚至做好朋友也没关系。但你要在我们之间留下最基本的缓冲点，毕竟我是直的，过火了我们都会很尴尬。”
计扬鼻子都气歪了：“所以是我的错了？”
楼瑾不语，只是看他。
计扬说：“所以，你半夜三更跑我这里来，和我睡一张床，还和我睡一个被窝，然后让我离你远点！别把你掰弯了是吧？美得你大鼻涕冒泡！既然知道我是个gay，就特么离我远点啊！”
楼瑾眨了眨眼，缓缓坐起身来，正色看他：“你有多的被吗？有多的床吗？要不你把这屋让给我，你去和你父亲挤一下？”
“……”计扬咬牙，“凭什么。”
楼瑾叹了一口气，像是哄小孩儿一样地说：“扬哥，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就别说这些没意思的话，我知道你原先对我有意思，现在也未必放下。但我也一直明确地告诉过你，我不喜欢男人，我们没有可能。所以我相信你不会做出刺激我的行为，而我也绝不会让你误以为我改变了想法。我们保持一个君子的距离，把今天晚上应付过去，可不可以？”
计扬：“……”
还真是说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他要真是个gay，今天得给气死。
但好在计扬也是直的，和个同性朋友睡一个被窝也不算多难以接受的事情。就是吧……楼瑾这副吃定了自己模样，实在讨厌！
不想和楼瑾在自己弯不弯，对他有没有企图这件事上继续争论，计扬也坐起身来，靠在床头抱着手臂，问：“算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说那个游戏工作室是怎么回事？我记得当初你明确拒绝过我，现在又过来谈这件事是怎么回事？现在又可以了吗？”
楼瑾说：“原先不可以，现在确实可以。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也正好为企业转型这件事发愁，所有的条件都成熟了，未必不能合作。”
计扬说：“我是说过互联网产业是朝阳产业，但你也拒绝的很清楚，进入这个行业的危险性也很大，现在我只需要找到公司新的销售渠道，就可以基本改变这场危机，未必要跨行跨得那么大，在不熟悉的互联网产业投资。而且我承认你小游戏做的不错，但小游戏总不能发展起来吧？你说过，没有核心竞争力的网络公司，很快就会倒闭。”
计扬深深地看着楼瑾，想要知道他会对自己坦诚到什么程度，当初是他想要和楼瑾合作，却被拒绝，现在楼瑾找他合作，要是不拿出点真东西，凭什么说服他。
还是说，楼瑾以为他计扬就是很好骗的“傻白甜”，用狗尾巴草摇一摇，就撒欢了地跑过去吗？
在计扬的注视中，楼瑾轻笑：“当然，我手上确实有个值得开发的新项目，在我这几个月持续的努力下，基本框架已经出来了，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我又怎么说服你？说服你父亲？”
说完，楼瑾转身从床头柜拿起了他早就准备好的笔记本电脑，打开就是个t，第一页就用古朴大气的黑色字体，配上绚烂的背景，苍劲有力地呈现出两个字——《上古》。
计扬的眼眸闪了一下，继而微微地亮了几分。
还真是楼瑾的金手指，跨时代的大型网络游戏《上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