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有担当的大儿子

家人们离开后,病房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计扬和楼瑾面面相觑。

计扬:“……”

楼瑾:“……”

安静的空气在蔓延, 两人中间存在一种尴尬的气氛, 而且计扬清楚感觉到楼瑾在这样的对视里, 将刚刚泄露出来的那种可以称之为骄傲的情绪, 缓缓地收了回去。

就像是又获得了一个“被征服者”那样, 他在心情极度愉悦的同时, 又提醒作为“万人迷”的自己, 获得一个爱慕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足挂齿,更不需要喜形于色。

控制, 压制, 然后平复下来, 最终恢复冷静。

计扬:“……”

算了,打一开始不就知道楼瑾坚信自己暗恋他吗?

这种事情都解释了千八百遍了,楼瑾还是坚定的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不信别人嘴里说出的话。

这是掌控欲和独占欲人格的标准体现。

而且这个时候特意的去解释也不合适,显得欲盖拟彰, 掩耳盗铃。

所以计扬想了想,转移话题说道:“昨晚上你发微信说有事要和我说, 是什么事?”

说起这件事, 计扬就有点怒气。

要不是楼瑾说话说一半, 害得自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他也不会把车给一个“本本族”开, 导致出了这么一场车祸。

他现在倒是看起来没事,但谁知道身体里是不是受到重创。再说罗辉还在ICU躺着呢,那可是一条命,要不是,要不是……

唉……现在再去追根究底真没什么意义。

计扬维持着微笑,看着楼瑾,等待他的解释。

楼瑾似乎这时候才想到这件事,垂眸思索了一下,说道:“确实有点事,和那个女明星见面的事。我之后想了一下,白纸黑字的交易虽然更干净利落,但你说的没错,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如果一定要见面,处理这件事,我本来是想要和你商量一下,到时候怎么说,把这件事按你的意思处理了。”

“就这件事?”计扬觉得自己想了大半夜,白白浪费时间了,还闹出这么大的乱子,简直了!

但楼瑾却又说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我现在有了新的想法,等我想一想,怎么和你说才好。”

“什么?”计扬好奇。

楼瑾摇头:“还没想好,这事以后再聊。”

“不是吧。”计扬眼睛瞪圆,“又是说话吞一半?那么能不能拜托你,在想好之后再一口气告诉我?你不是最喜欢计划好了直接去做吗?什么时候生出了这么一个毛病?”

楼瑾愣了一下,表情变得古怪。

计扬又说:“好,你没想好,你不知道怎么说说,那交流本身不就是代表选择吗?你和我聊聊,或许在两个人交流的过程里,比起你一个人去思考更合适呢?好,就算你不想说,你不知道这件事该不该开始,那你至少告诉我是好事还是坏事吧?”

“你又不自闭,老让自己那么深沉干什么?生命在于交流啊!”

楼瑾却完全没有被计扬的抱怨打动,反而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心不在焉的,仿佛没有听见计扬的话。

计扬叹了一口气,泄气了。

这种男人,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女人能和他过到一起去,天天回家看见这样的闷子,岂不是要捂出口臭,逐渐生出家暴的**?

正想着,父亲计为民一边听着手机,一边走了进来。

计为民的脸色很不好,在看见病房里的陌生人后,视线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对着电话里说起了什么。

计扬从交谈里听出来,是关于他跑的那笔二手流水线的订单。

父亲计为民正在调兵遣将,安排新的销售人员往那边赶去,同时叮嘱这位职工不要胡乱说话,不要将运送过程发生意外的事情告诉买家。

这很正常,商人追逐利益,所以也讲究风水,买二手产品本来就有点说头,更不要说这二手产品还沾了血,就更让人忌讳了。

能瞒着,肯定就瞒着。

这通电话说了好一会儿,楼瑾和计扬就算有话要谈,也暂时停下,一时间病房里就听见计为民一个人的声音。

等着好不容易将方方面面的交代结束,计为民放下手机看向计扬,问了一句:“你妈呢?”

计扬说:“送雯雯他们回去了。”

“哦。”计为民视线落在楼瑾脸上,牵着嘴角笑了一下,“同学?”

“不是,朋友。”

计为民并没有多谈的意思,蹙着眉就说起了正事:“罗辉的家人过来了,在ICU门口叫着让转院,让我们把人转到市中心医院。但医生那边的意思是现在最好不要动,正闹得不可开交,我把工会的人留在上面安抚,下来看看你。”

计扬想想说:“您觉得呢?转院合适吗?”

计为民摇头:“我又不是医生,我也不知道,总之能把人救回来,怎么的都行吧。”

计扬掀开被子下了床,说:“我上去看看吧,再和医生谈一下。”

计为民犹豫:“罗辉的父母情绪有点激动。”

计扬笑道:“没关系。”

ICU在七楼,计扬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就能够感觉到一种格外压抑的气息,像是在这个空间里拥挤着无数的灵魂,扭曲了磁场,连带着空气都有些浓稠。

作为医院里每天送走病人最多的一个科室,ICU门外的走廊上也向来是人最多的,这些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都是愁眉苦脸的模样,有些人更是哭个不停。

大概唯一镇定的只有长期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虽然脚下如风,但脸上的表情却有种超脱了生死的冷漠。

哪怕被人拦下来,大声叱喝和苦苦哀求,他们也只会用着最简单的话语传递信息,然后又一头冲进了重重隔离的ICU内,很久不见身影。

此刻,在最靠近ICU大门的地方挤了十来个人,男男女女大多年纪都不小了,他们有的人一两个散开,有的五六个人挤在一起,之前还算稳定的气氛,在父亲计为民靠近十米的时候,突然就爆出了一声大哭。

“罗辉啊,我的儿啊!你可争口气吧!你要是走了,让我和你爸怎么活啊!”

计扬回头看了父亲一眼。

本以为父亲在病房里的脸色已经足够难看的了,没想到到了这里,脸又黑了几分,眼角额头遍布皱纹,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

在父亲的后面,楼瑾不远不近地跟着,在那哭天喊地的声音里,嘴角也一点点地抿紧了。

计扬从不畏惧和任何人交谈,哪怕是男主角楼瑾那阴阳怪气的脾气,他都能顺毛摸出手感来,更何况是没那么复杂“人设”加身的路人甲。

交流和沟通向来是他的强项。

他拨开人群,来到哭天喊地的女士面前,看着她一头乱发,发丝间偶尔冒出的白发,缓缓蹲在他的面前,喊了一声:“阿姨。”

计扬说:“罗辉会没事的,安全带和安全气囊很好地保护了他的身体,而且他很幸运,碎裂的玻璃也没有伤害到致命的位置,你要相信他,他一定可以醒过来。”

罗辉母亲抹着脸上的泪看他。

计扬看出来她在想什么,便自我介绍道:“我叫计扬,出事的时候,我和罗辉在同一辆车上。”

罗辉母亲脸色一变,面孔瞬间变得狰狞,指责道:“啊,就是你,就是你!啊?你安得什么心啊?明明知道罗辉没有开过车,你还把车给他开,你是要害死他啊,他出车祸都是你害的!”

这句话可以反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计扬可以分分钟反唇相讥无数句话,堵的罗辉母亲说不出话来。

但有必要吗?

人家儿子在ICU里面躺着呢,独生子,心尖儿的宝啊!

这个时候何必争那些口舌之利,让人家泄一下愤没关系,说就说吧,总不能把这位母亲也气进医院吧。

计扬苦笑,说:“阿姨,我陪着你等罗辉醒过来好吗?我也很担心他,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听见他清醒的好消息,我也相信他一定可以挺过这一关。”

“迷你宝马虽然是一辆小车,但安全系数很高,我相信他会没事的。”

“阿姨别哭了,头发都乱了,这么凉快的天,您哭的满身大汗,要不我帮您扎一下头发吧?”

“叔叔呢?叔叔在哪里?我已经叫了饭,很快就能送过来了。你们中午就赶了过来,估计还饿着吧,吃点儿饭才有力气,才能够让醒来的罗辉看见你们的笑容。”

计扬诚意十足,声音温柔,就算罗辉家人对他有再大的怨气,也很难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更何况他们亦很清楚自己亦是在泄愤,只是希望得到儿子单位这边的态度,尤其是总经理的态度。

比起那位不善言辞,或者说放不下领导架子的总经理,这位总经理的儿子明显更有担待,更能够安抚他们恐惧不安的内心。

计扬在罗辉母亲身边得了个座位,低声和她聊了一下车祸的经过,包括自己从车里逃出生天后看见的一幕。

话语里都是正能量的气息,充满了希望,让这位母亲知道,儿子获救的希望比他离开大得多。

说完了这些,计扬体谅这位母亲千疮百孔的心,留给她整理情绪的空间,又去和罗辉的父亲交流。

气氛眼见着好了很多。

“英圆制造”安排过来处理这件工伤的职员对计扬纷纷侧目,很难想象这样看似柔和谦逊,却又坚韧的近乎于有点强硬姿态的男孩儿,竟然是那个前些年还像个“豆芽菜”的少年。

甚至有些人从隐秘的途径里得到了老板大儿子是个gay的消息。

更不要说,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计扬确实很年轻,不过22岁,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学生。

可是这样一个年轻的,好像没见过世面的年轻人,却坚持扛起了自己的责任,通过积极不懈的努力下,成功从罗辉父母那里获得了信任。

甚至当晚餐过来的时候,计扬不但照顾到了计扬的父母的身体和心理的双方面健康,连带着他们这些职员都有种被领导关注留意感激着的感觉。

可以说,在处理这种纷乱的应急事件上,计扬已经做到了他们能够想象的最好,就算是工会这边的老人,至多也不过就是这个程度。

还不要说作为始作俑者,他所承受的压力,和他才经历过事故的身体状态,却依旧可以做到砥砺前行,面面俱到。

还这么年轻。

年纪比自家的孩子还要小,却比自家的孩子懂事了太多太多。

该说是天生才华呢,还是格局的培养呢。

总之以小见大,管中窥豹,计扬能够在这件事里做到这个程度,相信他未来的成就绝对难以估量。

一些眼睛毒辣的,抽了空还特意去和计扬交谈,建立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和认识。

而这一切,统统都被计为民和楼瑾看在了眼里。

比起楼瑾若有所思的表情,计为民更是思绪浮动,满脸感慨,眼底都是藏不住的自豪。

一转眼,孩子都长这么大了吗?

在他选择住在外面,躲避更年期妻子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孩子们都发生了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幼儿变成了儿童。

儿童变成了青年。

伴随着他们渐渐长大的身体,一起绽放的还有智慧和担当。

而他的脑袋里,对孩子们的印象还仿佛停留在当年,离家的那一刻。

孩子长大了,在大步向前。

而他却老了,只会故步自封。

这一刻的冲击前所未有的强烈,让计为民生出了一种自己错过了孩子们最珍贵时间段的醒悟。

惋惜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