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计扬愣愣,这没头没尾的, 什么意思啊?
“算了。”楼瑾将手收了回来, 微笑,“你究竟在意谁, 和我本来就没关系, 咱们本来就不算太熟,是我想岔了,也是正常。”
你莫不是有病?
计扬眉毛都快要立起来,抬手:“等等,这没头没尾的,你在说什么?话说你在我家都住了半个来月了, 吃我做的饭菜都吃了三四十顿, 你现在和我说我们不太熟,我没听错吧?”
楼瑾嘴角抿紧:“好吧,不如你回答我,为什么要走?你确定真的是去实习?对, 就算对于其他人来说, 大四确实是实习的阶段, 但你不需要这么急, 天朗的腿还没有治好, 是你把人接回家里的,这才一个月, 就要走, 这可和你说的一视同仁不一样啊。”
“楼瑾, 你这是挑拨离间吧?你是不是想说,我嘴里说着照顾朗朗,实际上诚诚一走我就跟着走,你觉得我说到没有做到是吗?”
楼瑾笑了一下,并不说话。
计扬蹙眉:“确实,表面上看是这样,好像我更在意诚诚,但实习的事情早在我租下这个房子之前就已经确定了,况且又不是走了不回来,城郊而已,如果朗朗有需要,我完全可以天天跑通勤。”
楼瑾轻笑:“对啊,就像有人有需要,你可以天天送饭送菜。”
计扬眯着眼,缓缓靠近楼瑾,直到迫近至楼瑾不适的距离,他才轻声说了一句:“别这么说话,这种泛着酸气的话,会让人误会的。”
在楼瑾微微变化的表情里,计扬又说:“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男女之间绝对有最为纯粹的友谊。倒是你,这样不明不白的质问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问过自己吗?楼瑾,问你呢,说着这种酸唧唧的话,在意我和别的女人关系,摆着这么一张脸,你呢,你摸摸自己的心,你是喜欢我吗?”
随着计扬最后一句话说出口,楼瑾的脸色大变。
计扬并没有给楼瑾答话的时间,因为完全不需要。
楼瑾是个直男毫无疑问,他不可能喜欢自己,他只是利用自己,对自己此刻的咄咄逼人,也只不过是那黑暗灵魂里的占有欲在作祟。
所以他最后深深地看着楼瑾,说:“我们谁也不欠谁,我照顾你吃喝,你帮朗朗复习,我们只是平等交换。在这个基础上,阻止你去当个第三者,希望你在校园里生活的平静一点,软件开发的顺利一点,这都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包括我站在这里和你交流,而不是直接给你一拳,都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
“那么你呢?”
“你把我当朋友了吗?你希望的我都做了,你想到的我也做了,那么你呢?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你能为我做什么?”
“你什么都没做,你就是质疑我和朋友的关系,然后自以为看透的笑上一嗓子。”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会离开肯定和她的挑拨有关系,但我明确告诉你,没有,我去实习是经过深思熟虑,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所以很抱歉,如果你不能冷静看待我和赵文静的关系,我想我们暂时没办法谈了。”
计扬说完,擦着楼瑾的肩膀离开。
楼瑾注视着计扬离去的背影,看见他融入橘色灯光下的笑容,眼底的血丝在刹那间疯狂的繁衍分裂。
为了把自己狰狞的面孔藏起来,他不得不退后一步走进了阴影里,盘踞在黑暗里,看见的却是计扬越发灿烂明媚的笑容。
被牢牢掌控的东西脱离而去的愤怒,伴随着醉意像是海浪一样汹涌而来,几乎将他席卷到大海的深处。
这时计丞诚已经愣愣地看了他们不知道多久,好在徐天朗在厨房里洗着碗,哗啦啦的水声遮挡了争吵的声音,所以只有计丞诚听了全程,欲言又止。
“哥……”计丞诚苦着脸,又挠挠头,视线从脸色格外难看的楼瑾脸上移开,选了个最安全的话题,“哥,文静姐怎么了?我听你说她和一个学姐有矛盾?”
计扬站定了脚,调整五官,维持在一个相对于平和的表情,问:“你听见了?”
“嗯。”
“其实也没什么……”
但不等计扬说完,计丞诚就义愤填膺地哼了一声,“文静姐那么好的,别人不喜欢她就算了,我们还不稀罕呢。”
这指桑骂槐的,明显是和计扬站在同一阵线,就这么对着楼瑾开炮,怼上去了!
但计扬却吓得差点灵魂出窍。
我了个去,修正机制要不要这么猛啊,在这里给我来这么一出。
明明都解决了毛铭宇和甄雪的问题,眼看着他们这一家子炮灰应该也顺利过度,平安喜乐了。
计丞诚这个憨子要不要张嘴就刺激楼瑾啊?
阴谋!
都是阴谋!
计扬眼珠子疯狂转动,急中生智,双手一把按在了计丞诚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诚诚啊,哥正好给你上一堂成年人的人生课。听好了,社会很复杂,有人爱你,自然有人不喜欢你,甚至没理由的讨厌你,该不该去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这要根据你的环境来判断,同班同学未必都是好友,但同一个教授名下的研究生却最好守望相助,为什么?”
计丞诚想了想,摇头。
计扬说:“因为你们老师希望你们形成良好的竞争关系,如果大家都没有上进心,学习成绩也就没办法突破新高。但在研究室里,以教授为核心,所有人为同一个项目而努力,是决不能有私心的。你文静姐新来乍到,和老队员有矛盾很正常,所以千万不能敷衍了事,解决问题融入集体才是重点。”
“哦……”计丞诚担忧地点头,“那文静姐的环境不是很危险。”
“确实不是很好。”计扬点头,对对对,你只要关注文静姐的问题就好了,千万别去关注你“楼哥”,对于我们这些炮灰角色他就是个“反派大BOSS”。
那个疯子为了竞争男主角上岗,爸妈都没了,等闲人等接触他非死即伤,像你这种“小脆皮”,沾之毙命。
珍惜生命,远离楼哥啊。
果然计丞诚的注意力被计扬彻底转移,接下来话里话外都只是忧心忡忡赵文静的处境,再也顾不上去招惹楼瑾。
“文静姐那边没事吧?我能帮什么忙吗?”
“你能帮什么忙?”
“你做小龙虾,我给她送过去?”
“得了吧,我有车有脚不会送?你就好好读书,最多回头去海市的时候好好听你文静姐的话,别给她惹事……嗯,买点小礼物送给她,她也会很开心。”
“没问题!哄文静姐开心我最拿手了,我现在就给她发微信去。”
“你先扫地把你。”
计扬将计丞诚踹走,然后失笑地坐上沙发,整理茶几上摆放的书本。
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他抬头看了楼瑾一眼。
虽然……并不是特意去解释,但还是想要让楼瑾知道,自己和赵文静的关系绝不如他所想的那么复杂,所以因此而找赵文静的麻烦就更没有必要了。
如果为了摆脱楼瑾,将赵文静拿来当挡箭牌,自己和那些控制书中人物的“剧情”有什么差别,自以为居高临下,掌控一切,实际上还是将所有人当成工具,为自己争夺利益。
这条路一开始就是错的。
所以是他一开始糊里糊涂做错了事,用感情去招惹了楼瑾,导致生出了那么多的误解,还有这后续没完没了的问题,自然不应该牵扯上任何人。
尤其是赵文静,本来是个游离在剧情外,连身影都不需要出现的路人甲,却因为自己的原因进入到了楼瑾的视线里。
要是因此导致她进入剧情,和楼瑾发生冲突,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
这绝不是计扬想要看见的。
这个问题是不能逃避,一定要解决的。
所以,计扬的眸光柔软了下来,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之后,长相中自带的柔软润了他的杏眼,潋滟出如同夜晚湖水的光波,逸散而去。
终于在计扬的锲而不舍中,被楼瑾接收到了。
整个藏在黑暗里,散发出浓郁负能量的男人轻轻摇晃着身体,然后蹙着那颇有反派BOSS的拐杖,缓缓走上前来。
当他的脸庞重新回归到光明下,五官中的冷厉已经被他深深藏起,重新夺回了面部表情的控制权,说道:“虽然你说的没错,但这并不是一个人插手别人关系的理由,计扬,你很聪明,刚刚你的话让我思考了一下,我想我就算不说答案,你也很清楚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只是我们两个清清楚楚的人,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在中间指手画脚,设身处地地思考,你也不会平静地接受这样子虚乌有的指责。”
顿了顿,楼瑾说:“没有分寸的不是我,是她。”
这样说完,楼瑾从计扬的面前走过,再不发一言,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再没有出来过。
计扬被楼瑾这种带着一点恨意的语气,刺激的肾上激素一阵飙升。
好好说话,能不能动不动就威胁人啊!
你可是男主角,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你知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会牵扯到无数的人,要是因此被你盯上了赵文静,噼里啪啦一阵打脸,老子还是不是男人了?
计扬气的不行,正好计丞诚左右看见没人关注,他探出头来,困惑问:“他在打什么哑谜,你听懂了吗?”
计扬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快八点了,你今天还写作业吗?”
计丞诚看过时间,将头收了回去,连连说:“做,做的,当然要做。”
“所以?”
“马上就来。”
计丞诚放好扫把,洗了手再出来,正好徐天朗也关了水。
什么都不知道的徐天朗对着计扬微笑:“哥,碗洗完,我进屋写作业去了。”
很快屋里就安静了下来,计扬一直在外面陪着弟弟们写作业,复习,又聊了一下自己离开后,他们该保持的习惯。
没忘记楼瑾的提醒,特别对和徐天朗多谈了一会,确定他不会生出小情绪之后,这才让孩子们进屋睡觉。
计扬落在最后,洗完澡出来,屋子里的灯都熄灭了,计丞诚的鼾声传进耳朵里,阵阵困意涌上来。
计扬拿着一杯水,站在次卧的门口,犹豫了一下,抬手敲了门。
“楼瑾,我可以进去吗?”
好一会儿,计扬又重复了一遍,楼瑾的声音才传出来。
“进来吧。”
会思考这么久,甚至这种明显带着一点赌气成分地晾着计扬,说明楼瑾的心情也很不好,甚至有些恼怒到不想谈论。
计扬推开门的时候想,九十九步自己都走了,不该在最后一步跌倒。
门被扭开,屋里很暗,只有电脑柜上亮着一盏台灯,橘黄的光照亮方寸之地,没有拉上的窗帘将星光洒落下来。
楼瑾就坐在黑暗里,眼睛里浮现出绿色的光斑,像是藏在黑暗里的野兽,盘踞在最深处,用着打量的目光将他从头看到脚。
随后,瞳孔有些微微的收缩,视线从计扬的脸上落在他放在自己面前水杯上,冰镇后的凉白开在透明的杯壁上弥漫出细密的水珠,再被白玉似的手轻轻地握着,在放在桌面上的同时,好像也驱走了从刚刚起就徘徊在心口的暴躁热量。
叹了一口气,楼瑾看着眼前穿着一套白色居家服,明明每天都见着,今天却莫名有些柔软的男人,目光甚至在他沐浴后过于透润的脸上多停留了几分。
少了之前的咄咄逼人,格外无害的感觉也同时让楼瑾收敛了从嘴里翻翘而出的锋利牙齿,语气平和地问道:“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