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扬弯腰去找拖鞋, 抬头就看见母亲怔怔看着前方的目光,他顺着那目光看见了挂在客厅上的横幅,“距离高考253天”。
诚诚和朗朗就满身朝气地站在这个横幅的下面,等候在玄关的尽头, 看见人进来,纷纷喊着,“妈”和“大姑”。
“你们……”徐芝兰将视线从横幅上移开,落在了孩子们精神抖擞的笑脸上,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她接过计扬递过来的拖鞋,若有所思地走进这个陌生的房间,屋里的装修干净整洁,虽然算不上温馨,但学习的氛围很浓, 毕竟到处挂着的横幅与其说这里是家,不如说就是个全日制的补习班。
屋里到处可以看见堆积在一起的书, 从侧面的书页可以清楚看见被人多次翻阅的痕迹, 尤其是在长条形的餐桌上堆积的书本习题和草稿纸,看似凌乱实际却是井然有序。
翻开的书页上也确实填写了很多的内容。
眼前看见的,感受到的,徐芝兰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环境确实有着很浓郁的学习氛围。
而且除了两个孩子学习的地方, 徐芝兰还看见了第三张座椅,桌面上的书本也处于翻开的状态。
她盯着那个座位看了一会儿, 又转头看向计扬。
计扬察言观色, 笑着解释道:“陪着一起刷题, 他们就不会觉得不公平了,有时候我们还比赛刷题,效率很高的。”
徐芝兰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看向两个小的,问:“是这样啊?”
计丞诚忙不迭地点头:“对啊对啊,我们在写作业的时候,我哥他要是在玩手机,这简直就是挑衅啊,绝对不能容忍。他现在来和我们一起刷题,这就很好了。”
从进屋开始,徐芝兰的心情就一直在转好,甚至一度有点忘记大儿子生病这件事。
她听完计丞诚说话,又转眸去看徐天朗,等着他表态。
徐天朗含糊地又喊了一声“大姑”,视线避开了徐芝兰的目光,又再次做出了一副隐忍回避的姿态。
徐芝兰的好心情瞬间破裂。
眉心微微地蹙着,说道:“真能学到东西吗?不是知道我来,摆出来骗我的吧?我就不信了,你们年轻男孩子在一起真的会学习,别啰嗦了,跟我搬回去。”
“妈。”计扬无奈苦笑,“你能先坐下,咱们再慢慢聊这件事吗?”
计丞诚同时也开口说道:“您可以合理怀疑,不能开口就诬陷啊,你看看我这些题刷了多少页?新买的书啊,才几天我就刷了快四十页,每一个题都是认认真真地写出来的,您这种打击积极性的话不能张口就来啊。”
计扬点头:“诚诚说的没错,他们这几天真的都很乖,而且已经适应了这样的学习环境,没有必要再换。”
计丞诚:“No,nono,其实我在哪里学都没问题的啦,这里、回家还有学校,就以我学霸般的智商,还在乎地点吗?地点是个事儿吗?只要我愿意,睡觉也能考第一名啊。”
计扬:“行了吧,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徐芝兰:“既然诚诚都这么说了,那么搬回去。”
计丞诚:“都行,都行啦。”
计扬:“你闭嘴。”
宛若菜市场般的吵杂声音在客厅里不断回荡,计家三人说的“热火朝天”,只有徐天朗没有说话。
他脸上有着一丝藏不住的嘲讽,用目光打量着这一家的人,尤其是看向徐芝兰的时候,眼底有着藏不住的讥讽,那置身事外的姿态就像是在说,看吧,我就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计扬想要拉着徐芝兰好好谈一谈,计丞诚却在边上蹦蹦跳跳煽风点火,一边的徐天朗虽然一言不发却满脸阴翳的能够滴出水来,就差在一旁扎小人。
徐芝兰渐渐没了耐心,眼看着火冒三丈。
就在这时,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卧室的廊道缓缓走出来,露出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困惑地注视着眼前仿佛闹剧般的一幕。
只要眼角下的泪痣潋滟出一种勾魂夺魄的冷光。
外人的出现自然第一时间引起了徐芝兰的注意,她的目光转过去,盯着人看了几秒,突然脸色微变,声音突然提高,像是得到了充足的证据一般,放声说道:“怎么还有其他人在这屋里?不是学习吗?不是冲刺吗?这不三不四的社会小混子现在就在我眼前,还有什么好说的了!”
计扬一拍额头,满心懊恼:不是吧,又来了!
计扬差点忘记了,自家母亲也是“纸片人之一”。
或者说,他们整个计家都是作者推动剧情的“工具”。
不仅仅是他“计扬”对楼瑾觊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最后自取其辱。
他的弟弟计丞诚是娇纵任性,喜欢欺负徐天朗的同龄人。
而他的母亲徐芝兰不仅在扮演欺负“可怜孤儿”的恶毒亲戚同时,还不忘记每次都在楼瑾出场的时候踩上两脚,充分说明他们过去那些年的经历和眼界无论怎么培养,到了这个时刻统统都是白费!
不但要眼瞎个彻底,还要眼高于顶,傲慢娇纵,开口就要将楼瑾从头到脚贬得一无是处,完全无视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矜贵超群的气质。
狂奔在作死的路上,绝不回头!
总之他们计家的每个人都是有用处的。
就连计雯雯都是“可爱单纯”的邻家妹妹,为男主的后宫团添砖加瓦,爸爸计为民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产业,就是为了让楼瑾搞得动荡不休濒临破产。
一路挨个打脸,征服过去,作为楼瑾和毛铭宇对抗之余的开胃小菜,简直就是反派炮灰发光发热的最佳楷模。
何止一个惨字。
算了。
想这些也没用。
就算恨其实也没必要。
楼瑾不过是局内人,根本看不透真相,而且每次在打脸别人之前他都会经历各种倒霉事,甚至为了竞争上岗男主角这个角色,连爸妈都去世,说实话也蛮可怜的。
计扬既然不想让家人当“炮灰”,自然不会任由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开口将楼瑾的身份和优势直接就介绍了出来:“妈,别这样,这是楼瑾,T大计算机系的高材生,人家才大一就有论文在国外发表,就连教授都在夸他。他可是我千辛万苦请过来帮朗朗补习的家庭教师。”
眼看着母亲面露尴尬,计扬又说:“不过他和朗朗确实是在网吧认识的,您会误会也不奇怪,楼瑾可是编程高手,自己研发了很多的小游戏,您有空可以试一下,很有趣。”
最后又将目光移到徐天朗的脸上,笑道:“而且有了楼瑾的辅导,朗朗最近的学习进步了很多,写作业不仅快,还有时间一起刷题,每次刷题都是我们三个人中间的第一名呢。就那学习起来认真专注的劲头儿,按照这样的节奏下去,就算他不参加体考,单凭自己的本事,说不定都能考个一本呢。”
计扬一口气说了不少话,既说明了楼瑾的才华,又狠狠地夸了徐天朗一番。
总之这世上没人讨厌自己被夸,如果不喜欢,只说明没有夸对地方。计扬虽然不是个能言善道的人,却也知道徐天朗这段时间的进步和变化,对待孩子,树立威信是第一步,用夸赞树立信心就是第二步。
徐天朗被计扬夸得有点脸红,从徐芝兰进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表哥夸张了,一本还是很有难度的。”
计扬眉梢一扬:“距离高考还有254天呢,这一年是脱胎换骨的关键时间,只要你有信心有恒心,没有什么做不成的!要相信自己啊!”
徐天朗没说话,却也再做不出阴郁不合群的脸色。
徐芝兰等着两人说完,才插话道:“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坚持要让你搬回去。学习在家里一样可以,你的病我不放心。”
“所以说,才要好好谈嘛。”计扬还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模样,微笑道,“妈,他们还要学习,再耽搁下去就更晚了,要不您和我进屋去谈。”
徐芝兰犹豫了一下,最后断然说道:“好,你住在哪个房间。”
计扬带着母亲进了自己的卧室,在关门前注意到了书桌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喊了一声:“楼瑾,来拿电脑。”
不等楼瑾过来,计扬已经熟练的将电脑上的线头拔下来,递到楼瑾手里。
两人的视线在电光火石间交错了一下,计扬清楚地看见了楼瑾眼底的光,计扬递给他了一个“见机行事”的眼神,反手关上了房门。
既然两人都不想搬走,难得利益一致,自然要联手一番了。
计扬不知道楼瑾会怎么做,但他转过身来,眼底的情绪纷纷收敛,看向已经坐在床边的母亲,未语先笑。
说道:“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我把检查报告给你吧。你不相信我说的,总该相信科学,脑电图检测都很正常,先不说这病究竟是不是癫痫,我可以发誓,从我倒下之后一直到进了医院,我全程都是清醒的,见过的人如果让我现在再见,大部分人都能分辨出来。你也知道,癫痫又叫羊癫疯,一种精神疾病,疯起来六亲不认,可没有我这么清醒吧。”
计扬说着将检查报告递给母亲,便贴着她坐下,见母亲埋首在检查报告里并不说话,知道她在为自己担心,心里流过一股暖流,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也柔软了几分,“你看,这么多检查报告都没有确诊是癫痫,我个人感觉也不像,这很显然是别的问题,该说是我这几天太累了吧,尤其晚上还有点失眠,我倒是觉得只是普通的疲劳过度导致的晕倒。”
徐芝兰抬眸看他:“晕倒还能看见周围的人?”
“是啊,我走着走着眼前一黑,又挣扎着在半秒后清醒了过来,及时护住了脸,才没有让您看见我鼻青脸肿更加心疼啊。”
徐芝兰被逗笑:“糊弄谁呢?你就说吧,为什么救护车会把你抬走,如果只是简单的晕倒你起来不就完事了?”
计扬:“这就要怪学弟学妹们太热情了,看我倒在地上,二话不说地叫了救护车,而我嘛因为太困了,干脆在哪里倒下就在哪里躺下,想说干脆小眯一会儿,你说这阴差阳错的……”
话没说完,徐芝兰拿着检查报告就往他脑袋顶上敲。
“你唬谁呢?睁着眼睛骗人,就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计扬抱头窃笑,在那堆资料下面,眼睛像星光一样闪亮,说:“您不信啊?您不信就对了。”
徐芝兰敲脑袋的动作一顿,歪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