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芳草吭吭唧唧地扒着青鸾的羽翅爬上了背时, 易雪逢已经坐在一旁, 好奇地左看右看, 瞧见他上来朝他招手:“来这里。”
夜芳草看了旁边虎视眈眈的宁虞,忙摆手:“不了不了,这里风景更好。”
易雪逢疑惑道:“是吗?”
说着撑起身体,朝他走了过来。
那一瞬间, 宁虞看他的眼神简直能将他整个人穿透。
夜芳草苦不堪言,但是却也不能告诉易雪逢“你义父好像对你有什么企图啊啊啊”,说不定易雪逢还会觉得他脑子有病。
两人并肩坐在一旁,宁虞冷哼了一声,转头不再看他们,命令青鸾动身。
青鸾尖啸一声, 毫无征兆地仰头腾空而起, 易雪逢和夜芳草猝不及防险些被掀飞出去, 跌跌撞撞朝侧面滚了下去。
宁虞站得极稳,不着痕迹换了个位置,下一刻, 易雪逢不受控制地朝他直直撞了过去,整个人倒在他怀里,好险没有摔下去。
易雪逢愕然回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摔他怀里。
宁虞皱着眉看着他,道:“站稳。”
易雪逢见他十分肃然,还以为是自己多想,忙站稳了。
此时一旁传来一声呼叫声, 易雪逢偏头看去,夜芳草半个身子都悬在半空,差点掉下去。
易雪逢有宁虞护着,夜芳草却没这么好运了,他整个人腾空飞了好几圈,在即将掉下青鸾背的那一刹那一把薅住了青鸾的一根羽毛,险险吊在半空。
夜芳草险些哭了,易雪逢忙上前把他拽上来:“没事吧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夜芳草摇摇头,抱着易雪逢的手臂不撒开,看来是被吓坏了。
易雪逢十分无奈,道:“你的灵兽映鸿不也是飞禽,应该经常带你去天上飞吧,怎么被吓成这样?”
夜芳草眼泪汪汪:“但是映鸿从来没飞这么快过。”
易雪逢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叹气道:“你之前还说能驯服玉映君那几只灵兽,现在一个青鸾就把你吓成这样,等到了蛮荒你不得吓哭?”
青鸾已经开始平稳地飞在半空,有些冷冽的寒风从两人身侧吹拂而过,宁虞已经坐在远处闭眸养神了,应该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夜芳草被冷风吹得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委屈道:“玉映君那几只灵兽应该没青鸾这么……”
他刚要说“凶残”,后知后觉自己正在那“凶残的灵兽”背上,若是青鸾一生气再一个旋身把他甩下去,指不定宁虞都不会救他。
夜芳草换了个词:“……霸气威武。”
易雪逢忍笑,大概也猜到了他想说的意思,他有些怜悯地看着夜芳草,叹气道:“你还说御兽道修中人人都知晓玉映君的名字,怎么连他驯服的那几只灵兽都不知道是什么啊。”
夜芳草看了看宁虞,小声道:“相传百年前玉映君死后,他那四只灵兽本来是想要一起为玉映君殉道的,只是被宁剑尊给救了下来,这些年一直待在蛮荒玉映殿里,见了旁人就敌友不分的攻击,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些灵兽到底是什么?你知道吗?”
听到那四只要随他殉道,易雪逢眸子有些黯然,他点头,胡乱扯了个谎:“切云同我说过。”
夜芳草吸吸鼻子,也不害怕了,十分兴奋道:“那是什么啊,快说快说我好想知道啊。”
易雪逢道:“应该是螣蛇、九尾雪狐、雪鸮……”
易雪逢当年灵脉受损,水灵脉生生结冰凝霜,所以愿意靠近他的灵兽只有极其耐寒的,但是即使如此,每逢到了朔日,他们也不得不离开易雪逢,省得被冻成冰雕。
这也是为什么当年易雪逢明明能操控四只元婴修为的灵兽却仍然被逼死在了诛魔阵中。
夜芳草歪头:“还有一只呢?”
易雪逢看了他一眼,叹气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夜芳草想了想,骇然道:“难道它长得比青鸾还吓人?”
正在平稳飞着的青鸾:“……”
青鸾尖啸一声,身体在半空猛地飞旋,差点把这嘴上没个把门的混小子给甩下去。
夜芳草抓着身下的羽毛惨叫:“我错了我错了!青鸾哥!饶了我一条小命!”
易雪逢道:“青鸾要叫姐姐——啊!”
他被甩得往后栽了过去,正左抓又抓找不到能让自己站稳的东西,背后猛地撞到一个东西,他一回头,自己竟然又栽到了宁虞怀里。
易雪逢:“……”
易雪逢明明记得刚在他离自己很远,他就算再怎么摔也不会直接摔到他怀里去。
易雪逢开始怀疑此人是故意的了。
宁虞将他扶稳后,大概传音同青鸾说了句什么,青鸾这才消了气,闷头往前飞。
青鸾可日行千里,还未到深夜便直接飞到了蛮荒。
易雪逢平日里睡得早,半路上就开始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了,等到青鸾落地后,他才猛地打了个激灵,迷迷瞪瞪张开了眼睛。
宁虞将他扶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带着他飞了下去。
夜芳草这次也不问什么自取屈辱的“我呢”了,十分有自知之明地顺着青鸾的翅膀往下爬。
青鸾一入虚无之境清川君就知道宁虞回来了,此时已经在下面等待,瞧见易雪逢迷迷瞪瞪地跟在宁虞后面往这里走,呼吸一窒,强忍着心中酸意走上前。
“剑尊,小仙君。”
宁虞点头,偏头看了一眼困得直打瞌睡的易雪逢,罕见良心发现,唤了一个魔修过来,道:“带小仙君去休息。”
魔修头顶有两个黑色的犄角,应该是天生的魔修,他愣了一下,道:“敢问剑尊……”
他刚想问要将小仙君安置在哪里,宁虞就道:“我的住处。”
魔修一惊,忙低下头不敢再问,引着迷迷瞪瞪的易雪逢走了过去。
大概第二天整个蛮荒就都会知道,百年来从不近男色女色的宁剑尊竟然对自己的义子出手了,啧啧啧。
夜芳草也忙跟上前,尽忠尽职地保护小仙君。
直到三人离开后,宁虞才冷声道:“你说的能探出来他到底是不是雪逢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如果没有,你就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清川君每日都要被宁虞威胁等死好多次,早已经习惯了,他淡淡道:“君上当年驯服的四只灵兽还在玉映殿,它们极其衷心,一旦认主便会一生追随,自从玉映君身陨后就一直待在玉映殿中从不出门与人交涉,见了妄图同他们结契的陌生人会直接愤怒的攻击,这件事剑尊应该知道吧。”
若是林浮玉真的就是易雪逢,到了玉映殿之后,看那四只灵兽的反应便知道了。
宁虞眉头紧皱:“但是它们这些年对你也十分亲昵,若是改了性子呢?”
清川君笑道:“螣蛇雪狐和雪鸮它们三个成天惦记着我的吃的,自然对我亲昵,但是另外一只就不一样了,就算我这一百年来每天去喂它,它也理都不理我,若不是它的修为早已辟谷,怕是会把自己生生饿死。”
宁虞回想起那只灵兽的臭脾气,脸色有些难看:“如果林浮玉不是易雪逢,去了玉映殿他们会伤害他吗?”
清川君似乎没想到宁虞会问这种问题,愣了一下才道:“它们不会无缘无故伤人,你不是要跟去查看那些灵兽的反应如何吗,到时如果真的有危险,相信剑尊也能救得下小仙君。”
宁虞愣了愣,这才点点头。
“明日一早你带他过去,我在玉映殿等着。”
易雪逢迷迷瞪瞪地被带去了一间住处,他没来得及看周围到底是什么地方,就一头栽到了床上,鼻息间全是宁虞的清冽味道,他本来还有一丝清明的,嗅到这个味道顿时头重脚轻地沉睡了过去。
夜芳草见那魔修没有要给他安排住处的架势,只好瘪着嘴在易雪逢的床榻边打了个地铺,委委屈屈地枕着自己的手臂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易雪逢被一阵鸟鸣声吵醒,他迷茫张开眼睛,瞥见一只巴掌大的青鸟在他床头小案上不住啼叫,似乎是在唤他起床。
易雪逢坐在床上,揉了好一会眼睛,这才清醒了。
昨晚的事他迷迷瞪瞪地已经记得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恍惚已经到了蛮荒。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清冷空旷的房间中,灰色床幔撩着挂在旁边,底下似乎还绣了银白色的罂粟暗纹。
周围的气息十分熟悉,易雪逢愣了半天才意识到这里是宁虞的住处,宁虞的床。
他还没来得及作何感想,一旁就传来夜芳草含糊的声音:“谁家的鸟啊,这么大清早扰人清梦,吵死了!”
青鸾正歪着头打量着易雪逢,闻言险些炸毛,直接飞过来朝着夜芳草的脸上拼命啄,把夜芳草啄得嗷嗷直叫。
半晌后,两人穿戴整齐从房间中走出,天幕洒下阳光,将周遭照得一片明亮。
他们身处在一座府宅中,瞧着倒和平常三界的住所没什么两样,只是冷清了点。
夜芳草正愁眉苦脸地摸着自己脸上被青鸾啄出来的红印子,见状有些诧异道:“蛮荒的天不是灰色的吗,什么时候有太阳了?”
易雪逢也有些疑惑,百年前蛮荒方圆千百里全是乱石丛林,因临边是无边炎海,周遭炽热无比,连天空也是黑色的魔息烟雾遮天蔽日,一年中有两天能瞧见阳光已经算是罕见了。
而此时,整个蛮荒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晴空万里,连一片乌云都没有,看着同三界其他地方根本没什么分别。
两人边走边惊叹,有时路边的魔修还会同他们很友好地打招呼,让易雪逢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易雪逢和夜芳草逛了半天,正要按原路回去,两人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双双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问对方:“你还记得怎么回去吗?”
两人用眼神回答了对方。
就在他们面面相觑觉得对方是废物时,清川君恰好从不远处缓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跟前含笑朝着易雪逢颔首,道:“二位,寻不到回去的路了吗?”
清川君为人极其和气,每次别人瞧见他总是感慨:“同样都是蛮荒君上,怎么那位就和这位清川君不一样呢?”
那位,指的是谁,众人不用明说彼此都清楚。
易雪逢对清川君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大概是他刚重生时清川君为他解了围,他笑道:“是的,头一次来蛮荒,有些忘乎所以,君上见笑了。”
清川君不着痕迹地颔首,隐隐有种恭敬的意思,他笑道:“若是不介意的话,就让清川带你们回去吧。”
易雪逢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
清川君更轻柔地笑了笑,走在前面引着两人回去。
不知是不是易雪逢的错觉,他总觉得回去的路似乎有些奇怪,他同夜芳草对视一眼,发现夜芳草也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的清川君。
易雪逢心道:夜芳草看着不太靠谱,实际上心思却也是敏锐的。
易雪逢同他传音:“你想到了什么?”
夜芳草摸着下巴,皱着眉回答:“这清川君……”
易雪逢期待地看着他。
夜芳草道:“……好好看啊,不是都说蛮荒魔修大部分都相貌丑陋吗,怎么这位就如此与众不同呢?”
易雪逢:“……”
易雪逢面无表情转过头,理都不理他。
三个人走了片刻,清川君脚步突然一顿。
易雪逢抬起头,瞳孔骤然一缩,近乎愕然地看着清川君。
面前的大殿,赫然就是百年前他居住在蛮荒时的玉映殿。
当时易雪逢被封为蛮荒玉映君,说白了就是个摆着当花儿看的小玩意罢了,即使是花儿那就要插在花瓶中,所以当年的玉映殿建得极其奢华,毕竟那时的玉映君已经称得上是蛮荒的颜面了。
那玉映殿极其宽阔,瞧着仿佛是哪个暴发户花重金做出来观赏用的殿堂,连进门的台阶都是用青石板铺成的,瞧着十分厚重华贵。
易雪逢偏头看了清川君一眼,心脏直跳。
清川君似乎才反应过来,笑着道:“对不住,前方便是宁剑尊的住处了,你们只要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便是了。现在已是午时,我要去给玉映君的几只灵兽喂食,不便带你们过去,还望见谅。”
易雪逢这才打消了疑虑,只是怎么看清川君怎么觉得奇怪。
他留下的那四只灵兽,为什么要他每日喂食?那几个心高气傲的灵兽竟然允许旁人近身,还放心吃投喂?
易雪逢怀疑他们是不是被饿傻了。
清川君说完后,转身离开,似乎去准备喂灵兽的东西去了。
夜芳草看着他离开后,左右看了看没人,才凑在易雪逢身旁咬耳朵:“据说玉映君那几只灵兽就在玉映殿里,我们要不去瞧瞧吧?”
易雪逢心间一动,却总觉得哪里不对,他摇头:“还是不了,先回去再说。”
夜芳草是个御兽道修,最想见的灵兽就同他有一墙之隔,他哪里肯乖乖回去,直接扯着易雪逢的袖子不让他走:“小仙君!去啊去啊,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灵兽是什么样子的?我们就偷偷在门缝里看一眼,只看一眼就出来。”
这种话实在是太危险了,易雪逢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知不知道,只要说这种话的人,在看那一眼后一定会出事。”
夜芳草:“……”
易雪逢拉着他就要走,在蛮荒中到处都是宁虞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说不定都在被人监视,易雪逢不想刚到蛮荒连查都没查就暴露了自己身份。
他原本是打算找个机会自己偷偷来看那四只灵兽,但是夜芳草却是不依,死命拽着易雪逢的手不让他走。
易雪逢无奈看他。
夜芳草伸出一根手指,可怜兮兮道:“就一眼!”
易雪逢看了看不远处的大门,片刻后叹了一口气:“那就一眼,看完就走。”
夜芳草拼命点头。
两人一同上了台阶,左右看了看没人,奋力地将石门推开了一条缝隙。
夜芳草探着脑袋往里面看,却只能看见一片漆黑,他正要再看,一旁的易雪逢却道:“快点,清川君要回来了。”
夜芳草吓了一跳,正要将门关上,无意中手肘狠狠撞在了石门上,将他手臂上麻筋撞了个正着,身体骤然往前倾,整个人贴着把石门推开,轰的一声倒了进去。
易雪逢:“……”
果然。
易雪逢暗骂,一把拽住夜芳草的脚就要往外拖,下一瞬,他手上一空,夜芳草整个人被什么东西扯了进去,只留下一只鞋子在易雪逢手上。
易雪逢想了想他收服的那四只灵兽的凶残模样,不着痕迹打了个寒颤,觉得可能再晚一点夜芳草就要被那些灵兽直接片片生吃了。
易雪逢将鞋子扔进门里去,也无奈地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殿中一片漆黑,易雪逢适应了半天才勉强能看清一些东西,耳畔似乎有潺潺的水流声,以及什么东西缓慢在地上拖行的沉闷声响。
角落中,一只巨大的眼睛倏地张开,竖瞳冰冷地盯着来人,似乎在考虑要如何吃了他。
易雪逢屈指探出一道灵力,化为冰花萦绕在周遭,将他身边微微照亮。
在恢复视线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瞧见一条蛇尾骤然从他眼底钻了过去。
耳畔缓慢出现几声低语,听的人头皮发麻。
“来人了,嘻嘻,多少年没来过人了,这一来还来了个这么细皮嫩肉的。”
“够一盘菜了。”
“吃他!”
“……”
易雪逢唇角抽了抽,心想这么些年了你们怎么越来越傻了?
他不确定那些灵兽还能不能认出他,他现在修为太弱,随便被他们哪一只碰一下就得非死即伤,不得已只好小心行事:“我朋友无意冒犯诸位仙师,还望你们念他年少无知,饶他一条性命。”
“嘻嘻,他唤我们仙师呢,我多少年没被人换过仙师了,真细皮嫩肉啊,不是,我是说,这小子真让人怀念啊。”
“够一盘菜了。”
“吃他!”
易雪逢:“……”
易雪逢勉强忍住想骂他们的冲动,无奈道:“诸位仙师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
“嘻嘻,那你把自己献给我们啊,我们吃了你,自然就放过他了,那小子没头发,一看就知道不好吃。”
“够一盘菜了。”
“吃他!”
易雪逢扶额,觉得谈不下去了。
这三只灵兽中只有一个能交谈,但是每一句说的都不是人话,其他两只不知是不是关傻了,除了会重复“够一盘菜了”“吃他”之外,就不会其他词了。
易雪逢正要忍无可忍地骂人,他面前的冰花骤然碎裂,接着头顶缓慢亮起来一盏灯,一点点将整个大殿照亮。
易雪逢晃了一下眼睛,这才瞥见整个大殿中的场景。
那三只灵兽化为本相分别在三个角落中,螣蛇身躯极其庞大,不住绕着墙壁盘来盘去,身体蹭在地上、墙边,发出瘆人的沉闷声响,方才一直“嘻嘻”的就是他;
而九尾狐正端坐在窗边软榻上,姿态优雅地舔着爪子,狐狸眼微微眯着,“够一盘菜了”是他;
而最后那只雪鸮落在一棵假树上,挥着翅膀,一直在“吃他!”
此时三只灵兽全都不约而同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将他大卸八块,但是不知为何却始终只是看着,不敢动手。
易雪逢见到他们,就算方才被气个半死此时不禁心间一酸,他不想露出太多情绪使劲眨了眨眼将眼眶的酸涩眨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从那三只傻兽身上移开,转头四处看了看,却没发现夜芳草的影子,正要开口询问,脚下突然传来一阵流水潺潺的声音。
易雪逢一怔,低头一看,这才后知后觉偌大的宫殿之下,竟然是一方巨大的湖面,那湖面上方似乎被什么结界笼罩住了,踩在上面同地面无异。
一直幽蓝色的身影缓慢从脚底的湖面窜了过去,易雪逢偏头追逐着那个身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张口道:“相……”
他还没说完,那抹身影骤然破水而出,水雾弥漫半空。
那是一只鱼尾人身的鲛人,他面容艳丽到几乎是有侵蚀性的,眉心一点红痕,映衬着幽蓝色鱼鳞熠熠生辉。
他从水中跃出,轻轻落地后,鱼尾瞬间化为修长的双腿踩在水面上,漆黑墨发将他半个身子遮住,只露出手臂上几片的蓝色鳞片。
易雪逢怔然看着他。
鲛人跃出水面后带出的水直接洒了一旁围观的三只一身,螣蛇气得挥动着翅膀:“相欢你是不是找死?每次出来就不能好好出来,非得扑腾出来,呕,有水溅到我嘴里了,老子为什么要喝你洗澡水啊,呕呕……”
雪狐:“够一……呕!”
雪鸮:“吃他!瑞——”
易雪逢:“……”
这群傻兽!
鲛人对那三只傻兽的控诉置若罔闻,眸子冰冷地立在易雪逢三步之外看了许久,才突然款步上前,单膝点地跪在了易雪逢面前。
他浑身气势冰冷,姿态极其高贵,任谁都想不出他竟然会跪在一个少年面前,而且还这般温顺的姿态。
鲛人抬起修长的脖颈,轻轻启唇,发出一串宛如天籁的声音,那话似乎是鲛人的语言,寻常人根本听不懂。
易雪逢一怔。
在暗处的宁虞却是瞳孔一缩,心中仿佛天崩地裂,轰然倒下。
十成。
那鲛人轻声唤着易雪逢:“君上,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