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住哪儿最安全

“先生,前面就是秦州。咱们还不进城么?”环首对于梁擎的小心翼翼,虽然无法理解,却极为敬佩。

他们四个,都是跟着桓王在漠北打生打死过来的,风餐露宿简直是家常便饭——虽然在京城安逸了这几年,但老根子里的能吃苦,却都还留着。

可梁擎一个文弱书生,这些年在桓王府又是格外的好逸恶劳,如今只为了“安全”两个字,大冬天的,却能忍得住不进大城镇的舒服客栈里去摊开来痛快睡一觉。

实在是,够惜命!

“进城。昨天咱们在茶棚听说的那个消息,得进城去落实一下。”梁擎把一不小心糊在脸上的乱发拨开,举手闻闻自己,自嘲一笑:“都臭了!也得洗个澡。”

“您不怕露行踪了?”环首笑问。

梁擎白他一眼:“进了城,你去打听消息,我洗澡睡觉。明天一早,秦州城门一开,咱们立马走人。长安说,这个叫快闪!”

什么快闪不快闪的,环首不知道,但是一想到今天能睡到床上,他还是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

一个时辰之后,秦州最豪华的青楼里,梁擎从换了六遍水的浴桶里爬出来,哼唧一声,立即有两个妙龄小娘子上来给他换上干净衣衫,娇滴滴笑道:

“阿郎真是无情,我家姐姐那样人物,您竟把她气哭了。秦州地面上,您可是头一位!”

梁擎打个呵欠:“吃的。”

“已经摆好了。您请。”笑语嫣然的小娘子把他引到桌边,上头杯盘罗列,荤素汤菜,已经摆满了。

梁擎抄起筷子,问了一句:“爷那几个下人都吃上了么?”

“早吃完了!比您可早多了!本来阿母问他们要不要也来上几个菜喝点小酒,解乏么!结果,您家的下人真够实在的,只要大肉大饼大碗的菜。如今吃饱了,正在楼下吹牛呢!”小娘子掩着嘴娇笑。

梁擎哦了一声,慢条斯理,喝汤、吃菜、吃肉,来点儿主食。

小娘子倒是殷勤劝酒,可梁擎只呷了一口,便呸了出去:“什么玩意儿!?聊着你们这里也没什么好酒,不喝了。”

被激起了胜负欲的小娘子挑着眉命人把楼子里的好酒一样盛了一碗,搬个大条案来一字摆开:“今天咱们这儿要是给不了阿郎一碗爱吃的酒,说不得,奴奴只好将自己补偿给阿郎一晚了呢!”

梁擎斜着眼打量她片刻,哼了一声:“爷家里有河东狮。你这酒,我不试;你这个美娇娘,我也惹不起。行了吧?”

嘴里说着最怂的话,脸上的表情却是明晃晃的不屑。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小娘子被气得险些吐血,一怒走了。

梁擎很开心地一个人吃饱喝足,往床上一倒,呼呼大睡。

门外,老鸨听见鼾声,傻了眼,拧着那小娘子的胳膊上嫩肉咬牙:“好一只肥羊,你竟然拿不下?平素里教你的狐媚功夫都哪儿去了?喂狗了吗!?”

“好妈妈,我实在是不行啊!他连姐姐都不爱,何况是我?而且您也听见了,他已经娶了妻了。想必跟来的下人都是娘子心腹?”小娘子疼得眼泪汪汪。

老鸨啊呸一口啐在她脸上:“哪个正经人不带着下人去住客栈驿馆,却来咱们这儿打尖?你当他钱多烧的?明儿早起,五更天,你给我光着进去,我就不信了!大冬天的,温香软玉在怀,他还能往外推!”

可是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还没打了五更的点,梁擎等人已经起了床,收拾清楚,自己灶下做了饭吃饱,然后跟老鸨结账走人。

老鸨张大了嘴:“阿郎还真拿我们这里当了客栈了?”

这价钱,可比客栈要贵出去十倍二十倍啊!

“啊,你们这舒坦!爷我有钱,舒坦就行!”梁擎吊儿郎当地上了马,昂首挺胸,踢踢踏踏而去。

天还黑漆漆的,城门也还关着。门前已经聚了几个人,在等城门开。

梁擎坐在马上,偏头看看环首:“怎样?”

“是真的!孟和小公主已经进了京城,住进了陛下安排的长公主府西院。公主住了东院,也是陪伴,也是教习她规矩。”环首低声道。

梁擎眼中精光一闪,满意地一笑:“要说你们家主子当年经营漠北,那手段,没治了!有了这一颗子,咱们稳赢!”

环首回头看看另外三个人,嘿嘿地笑,得意非常。

秦州城门一开,五个人厚厚的皮帽围巾捂紧了口鼻,抖缰绳放马而去!

青楼里,老鸨粗粗地挽着头发,愣愣地坐在楼下柜前发呆。

这是,怎么个茬儿?

就在她还懵懂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外头大踏步进来。

“客人!我们是青楼,姑娘们还没起,得中午以后……”老鸨忙堆了笑站起来。

对方阴鸷的目光一扫,顿时令她闭上了嘴:“我问你,你们店里,刚刚走了一行人?几个?什么打扮?什么底细?”

“这个啊,这可……”老鸨职业性地笑着要推脱,却只见一锭金子划了个弧线向自己的手里落了下来。

接住了,老鸨笑得眉眼俱开:“那位啊,姓周,说是庆州的马贩子。有钱,古怪,一个姐儿都不肯用。吃吃喝喝就睡了。古怪得很!”

“姓周?”那人皱紧了眉,“那几个下人,你听没听见都叫什么?”

“四个下人,头儿叫什么,还手!我还说呢,这真是家里没读过书的,叫什么还手,难道打架还不还手的?!”老鸨唠唠叨叨。

却见那人的脸色顿时一变,肃然之后便是兴奋,一拳砸在自己掌心:“终于找到了!”转身飞奔而去!

老鸨愣了愣,眉头一皱,看看自己手里的金锭,忽然觉得烫手,往柜台上一丢,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扬声叫来大茶壶,低声吩咐:“你去一趟衙门,跟那谁说一声,这事儿,透着蹊跷……”

“您管他干嘛?跟咱们没关系啊!”大茶壶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呸!后来的那个人,满身膻味儿!这要是西夏人追着咱们的人呢?那万一追上了,对出来,老娘不得落个死无葬身之地?!”老鸨一把搡过去:“让你去你就去!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