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舒留下来后,白日跟着师傅学拳,晚上跟着师傅修炼,日子虽平淡却也生出了几分家的感觉,只是若没有那个磨人精的小师妹,他觉得日子就这么一直过下去也不错。
“师兄,隔壁王大娘家的母羊生了只小羊,好可爱啊……”
“师兄,你太能吃了,吃的咱家米缸又见底了……”
“师兄,爹爹打我,屁股好疼,呜呜……”
“师兄,为何你能和爹爹进山,我却就只能留在家里……”
“师兄……”
溪儿如喜鹊般每日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师傅为了躲她,将自己关在房内闭门不出,只苦了他,想躲躲不了,想打舍不得,每日都过得心力交瘁。
这日,溪儿见师傅提着酒葫芦出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问:“师兄,你来这么久,爹爹可有跟你提过我娘?”
秦云舒一怔,神色呆滞的看着她。
赵清溪垂着头,两只小肉手不自觉的搅在一起,闷声道:“鱼哥有娘,师兄有娘,小羊有娘,为何独独我没有娘?”
话到最后,眼泪像断线的珍珠滴滴而落,氲湿了地面。
秦云舒冷漠冰霜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张,张了张嘴,笨拙的开口:“溪儿怎么会没有娘,你这么乖巧听话,师娘定是爱你如珍宝,只是……只是眼下师娘脱不开身,待事了,定会过来寻你和师傅。”
赵清溪泪眼婆娑的抬头,哽咽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秦云舒眸光透过她看向天边的一朵云彩,轻喃道:“天下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娘亲。”
“可爹爹从未对我提及过娘亲,”赵清溪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泣泪道:“师兄,你说我会不会不是爹爹的孩子?又或者我娘同你娘一样过世了,他怕我伤心才不告诉我……”
正在品酒的赵长生被闺女的惊悚之言,惊的不住咳嗽,这丫头小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若自己不是她亲爹,早就把她这个磨人精送人了,还有她娘如今只是下落不明,怎到了她嘴里,直接将她娘给送走了。
秦云舒同样惊骇不止,口吃般开口:“这……这……此话可不能乱说!”
赵清溪见他答不出,哭的越发凄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我娘到底在哪儿?她为何不来看我?呜呜……”
“溪儿,师傅不告诉你,说不定有不得已的苦衷,”秦云舒将她抱起来,轻哄道:“待你大了,师傅定会将师娘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与你听。”
“真的吗?”
赵清溪哭的小脸通红,身子一抽一抽的,好生惹人怜爱。
“当然!”秦云舒轻轻拍打她的后背:“若你不信,待师傅回来,我帮你问他,可好?”
赵清溪趴在他怀里,使劲的摇头:“爹爹会伤心的!”
“溪儿若不想让师傅知道,便不能在哭了,不然等会儿师傅回来,看到你红彤彤的眼眶会心疼的。”
“嗯……”
“若溪儿还是闷闷不乐,师兄带你去打麻雀,可好?”
赵清溪摇头,半响后,闷声问:“师兄,你想你爹娘吗?”
秦云舒身子一僵,苦笑道:“怎会不想,他们是这世间待我最好的人,只是再也不能陪我了……”
闻言,赵清溪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对他道:“师兄莫伤心,你还有我和爹爹……”
秦云舒心下一酸,扯了扯嘴角:“如今这世上我只有你和师傅两个亲人了。”
“那这样算来,我比师兄还要好些,至少我还有个爹,他虽是个酒鬼,但对我最好,”赵清溪的心情像五月的天,一会儿阴来一会儿晴,就这么眨眼的功夫,脸上便有了笑模样:“这世上我最喜欢爹爹了!”
赵长生挑了挑眉,还算她有良心,不然等他回去,定罚她一个月不许吃肉。
自那日师兄妹二人谈心后,秦云舒待溪儿越发的有耐心,溪儿也渐渐收敛自己的小性子,跟在他身后转个不停。
“师傅,师妹再过月旬就满六岁了,正是洗髓伐经,迈入仙门的好年纪,为何您还是这般无动于衷?”
赵长生饮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尚早!尚早!”
秦云舒觑了觑师傅的脸色,小声道:“师傅,您别看师妹年纪小,可她一直向往有朝一日能像仙人一样腾云驾驭,搬山移海。”
“不急!不急!”
“师傅,总有一日,师妹会知晓你我的身份,届时她会不会负气而走……”
赵长生猛地坐直身子,怒气冲冲的说:“她敢!”眼里哪有一丝醉意。
秦云舒心颤了颤,闭嘴不语。
师傅生气了!
溪儿,对不起,师兄只能帮到你这了!
师傅不吐口,师兄也没办法!
赵长生突觉语气太重,吓到眼前的小弟子,敛容道:“云舒,为师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不宜让溪儿知道的太早,望你日后注意言行举止,莫要让她看出一丝端倪。”
秦云舒面色一僵,讪讪道:“师傅,前两日趁您不在,我偷偷练习您传授与我的术法,没想到……没想到被溪儿看个正着。”
什么!
赵长生额头青筋跳了跳,抖着手指着他:“你……你……你让为师说什么好。”
秦云舒双膝一弯,跪在地上:“师傅,都是弟子的错,请您责罚。”
赵长生气的嘴唇都哆嗦了:“为师不是告诫过你,白日不可修炼术法吗?为何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弟子愚笨,没有将师傅传授的术法融会贯通,所以借着溪儿午睡时偷偷练习,谁知这般不巧……”
“你……”赵长生恨不得狠狠打他一顿,可看他一副任打任骂的模样,竟生生将怒火咽了回去,甩袖怒道:“起来吧!”
秦云舒愣住,呆呆的抬起头:“师傅?”
“不想起来就一直跪着。”
秦云舒立马站了起来,垂手而立:“师傅,弟子错了,日后再也不敢了。”
赵长生冷哼:“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回天衍宗。”
“是,师傅。”
赵长生走到窗前,看到天空中划过一道流光,方轻轻开口:“云舒,非是为师不肯让溪儿修炼,而是时机还未到。”
这世上除了琉璃,还有谁比他更希望溪儿走上修炼这条路,可想到那些隐在暗处的人,他只能按耐心中的迫切之情,因为什么都没有溪儿的命重要。
虽然逆着光,秦云舒还是从师傅的背影看出了孤寂、无助,可师傅已修至元婴初期,还有谁会让他如此忌惮。
就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爹爹,我又捡到鸡蛋啦!”
半年前,赵长生从霜重山抓回来几只野鸡,赵清溪便拦着不让换钱,又让师兄在院子后面给它们搭了个窝,没想到养着养着,它们竟下蛋了,这可乐坏了她,几乎每日都要去鸡窝里走一趟。
赵清溪推门进来,举着手中的鸡蛋,欢快道:“爹爹,您看!”随即又‘咦’了一声:“师兄,你脸色怎这般难看,莫不是你不乖,被爹爹训斥了。”
话落,一脸偷笑的模样。
秦云舒抬手敲了敲她额头,没好气道:“不乖的是你,挨打的也是你。”
赵清溪气的脸色涨红,哼声道:“师兄真烦人!”
赵长生看到她,脸上立马露出笑容,挥了挥手:“拿过来,让爹看看。”
赵清溪喜滋滋的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捧着两个鸡蛋,垂涎道:“爹爹,晚膳蒸蛋羹,好不好?”
“溪儿想吃什么,为父便做什么。”
“我就知道,爹爹待我最好。”
赵长生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问:“这几日怎不去隔壁找鱼哥了?”
赵清溪撇了撇嘴,垂头不语。
“可是鱼哥惹你生气了,若是,为父便替你好好收拾他。”
赵清溪面色一急,忙抬头道:“爹爹,不关鱼哥的事,是婶娘!”
“婶娘怎么惹到你了?”
赵清溪噘着嘴,气哄哄道:“那日婶娘拉着我的手,让我给鱼哥当媳妇,我不乐意,便伸手推了她,没想到……没想到婶娘脚下没站稳,摔了一跤不说还磕破了下巴……”
此事他早已知晓,不过观她今日言行举止,倒想借此事,治治她的小性子,故意板着脸,训斥道:“你是晚辈,怎可对长辈动手,即便婶娘说话不中听,你不理睬她便是,”见她一脸的愤愤不平,心里那股邪火噌的冒了出来,怒声道:“孽子,你还不知错!”
“明明是婶娘的错,为何您要骂我?”
“她不对,自有王嬷嬷训斥,可你倒好,推了人不仅不道歉,还一脸的理所当然,平日里为父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秦云舒见师傅动怒,忙走上前拉着她一同跪下:“师傅莫生气,师妹还小,有些道理您讲给她听,她明白利害关系后定不会再犯,”转头看向溪儿:“是不是啊,师妹?”
赵清溪负气,倔强的转过头,就是不肯认错。
赵长生看她满脸倔强之色,似极了那日琉璃送他们父女离开时的模样,神情颓然的后退了两步,低声道:“罢了!你不去认错,为父替你去。”
赵清溪一怔,看着爹爹失望又落寞的背影,猛地站起来跑了出去,一把抱住他的腿,哽咽道:“爹爹,我去!”
赵长生叹了口气,溪儿,修士的世界太残酷,为父宁愿你没皮没脸的活着,也不要为了逞一时之气,做出后悔终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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