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2

“爹爹,家里又没米了……”

屋内,赵长生捧着酒葫芦咚咚的喝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溪儿,隔壁王大娘稀罕你,你去她家装可怜,她肯定留你在那吃饭。”

赵清溪噘着嘴,小手狠狠拍着房门:“爹,我刚从王大娘家回来,她让我问您,如果您养不起我,不如把我送给她家鱼哥当童养媳。”

赵长生嘴里的酒‘噗呲’喷了出来,抹了把嘴,涨红着脸打开门,瞪着她道:“赵清溪,你是不是早就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年仅五岁的赵清溪眨了眨呆萌萌的眼,歪头问:“爹,啥叫身在曹营心在汉?”

赵长生抬手,狠狠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哼声道:“你是不是不想要爹了?”

赵清溪疼的直叫:“哎呦!哎呦!您是我爹,我怎么会不要您,”感觉脸颊不那么痛了,龇牙咧嘴道:“可是爹……咱们已经断粮两天了,在没有米下锅,女儿真要被您饿死了。”

赵长生翻了个白眼:“饿了两天你还圆滚滚的……”

赵清溪最烦别人说她圆与胖,恼怒道:“爹,您能不能不要在喝酒了,再喝下去,咱家拳馆就该关门了。”

“关门!”

提及此事,赵长生便十分的气急败坏:“那是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想当年,想要拜入我门下的弟子如过江之鲫,不过最后都被我拒之门外了……”

这套说辞赵清溪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小小的人叹了口气,幽幽道:“爹,您说再多有什么用,咱家真得要揭不开锅了。”

赵长生噎了一下,见她小嘴喋喋不休,手指痒的不行,到底没忍住,抬手狠狠敲了她脑顶:“闭嘴!”

太疼了!

这是她亲爹吗?

赵清溪瘪着嘴想哭,怎奈肚子不争气,比她眼泪来的还快。

“疼吗?”

赵清溪白了她爹一眼:“我又不是木头!”疼死了。

赵长生看着眉眼肖似娘子的溪儿,心瞬间软了下来,弯下腰将她抱了起来,轻哄道:“为了防止我家溪儿不要家中老父,今儿爹爹带你下馆子去。”

赵清溪猛地被他爹抱起来,还来不及尖叫,就听他爹说下馆子,眉眼顿时弯了弯,不过转瞬间又皱起了眉毛:“爹爹,下馆子需要不少银子,您有吗?”

赵长生故意颠了颠她:“闺女,太瞧不起你爹了。”

赵清溪这回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使劲搂出他爹的脖颈,咯咯道:“爹爹,我要吃肉。”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隔壁,王家五口人听到小清溪的笑声,对视一眼,叹息道:“倒是心宽。”

王大娘给老头子夹了一筷子青菜,又看向一旁眼珠子直转的儿媳妇,淡淡道:“赵师傅跟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你的那点小心思,趁早给老娘收回去。”

王铁柱的媳妇倩娘被戳穿心思,脸色讪讪道:“娘,孩子们还小,这不是让他们处处吗?”

王大娘似笑非笑的睨了她一眼,只看得她脸色涨红,方继续用膳。

三年前,琉璃将父女二人送走,直至离开祁连山数万里远,捆仙绳才自动松开,得了自由的赵长生立即带着溪儿往回赶,待他回去时,祁连山差点被人夷为平地,当他落到竹屋,竹屋四周已是一片灰烬,至于琉璃,倒是听一些路过的修士说,她受伤不轻,最后被那些人抓了回去,生死便不得而知了。

就在他气愤、悲愤之时,怀中的溪儿突然扯着嗓子嘶声力竭的哭起来,赵长生看着她,眼眶渐渐泛红,哽咽道:“溪儿同为父一样想你娘了吧!”

为了溪儿,他不敢久留,生怕那些人顺着蛛丝马迹得知溪儿的事,徘徊片刻后,神色落寞的离开了

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这是赵长生离开祁连山时想到的一句话,就这样,他带着溪儿来到落明城,在此落了脚,安了家。

赵清溪看着满桌子的菜,恨不得一口吞下去,奈何人小手小,只能伸着小魔爪抓着一只猪蹄埋头啃起来,吃的小嘴油滋滋,还不忘褒奖道:“爹,酒楼的肉真好吃!”

赵长生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她狼吞虎咽,慢悠悠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赵清溪小嘴鼓鼓囊囊,含糊不清的点头。

赵长生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心神却不自觉的飘远了,琉璃啊琉璃,若你在,肯定会扯着我的耳朵,怨我将好好的女儿养成了这等贪吃的性子,可看着她一日大过一日,一日又比一日的生动有朝气,竟渐渐让我有了为人父的喜悦与自豪。

“爹,我看到仙人了!”

就在他心神恍惚时,赵清溪伸着油汪汪的手指,指着天上一闪而过的人影,惊呼道。

赵长生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问:“溪儿,若有机会,你想当仙人吗?”

“想!”

赵清溪想也不想的答道。

赵长生叹了一口气,果然,溪儿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你可知修仙之路布满荆棘,随时都有可能身死,而且你一旦修仙,就有可能见不到爹爹了,你不怕吗?”

赵清溪眨了眨眼:“爹,有得必有失,你想遨游四海,就得担得起狂风暴雨。”

赵长生被她的话震的久久回不过神:“你……你……”

她才多大,就说出这样老生长调的话。

“爹,您不是常说,不经风雨怎见彩虹,我想像仙人一样来去自如,自然要经历苦难磨炼……”

虽早知女儿聪慧,却不知她长了这么一颗玲珑七窍的心。

赵长生摸了摸她的头,低喃道:“溪儿,即便是仙人,也要做不到的事,保护不了的人……”

“爹,您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为父是在感慨我家溪儿有志气!”

赵清溪下巴一抬,自得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

一刻钟后,父女二人从二楼走下来,掌柜的笑着说:“赵师傅,今儿您一共花费了三两银子……”

赵长生颔首,淡淡道:“明日我山里打猎。”

闻弦音而知雅意,掌柜的笑着拱了拱手:“那我这里等着赵师傅的好消息。”

赵长生笑笑,抱着女儿离开了。

“爹,您又要进山吗?”

赵长生故意苦着一张脸:“拳馆没生意,而你又太能吃,为父若不进山打些猎物回来,怎能养的起你?”

赵清溪摸了摸圆润的小肚子,呐呐道:“爹爹,其实我也可以少吃一点的……”

赵长生噗呲笑出声,打趣道:“傻闺女,如今拳馆生意不好,为父英雄无用武之地,自然要进山练练拳脚,顺道捕些猎物维持家用,待拳馆生意好了,为父便哪也不去了,专心在家陪你。”

赵清溪抬起莲藕似的小胳膊,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小声道:“爹爹,我不想跟您分开……”

赵长生心软的一塌糊涂,轻抚她的后背,柔声道:“爹爹进山,两日便归。”

赵清溪闷闷不乐,如小猪般拱了拱。

待到家门口,赵长生看到准备外出的王大娘,笑着打招呼:“大娘这是要去哪儿?”

王大娘抬了抬胳膊:“去幺娘家送点东西。”

幺娘,乃王大娘的小闺女。

赵清溪听到王大娘的声音,忙从他爹怀里探了探头,脆声道:“嬷嬷……”

“小清溪,酒楼里的菜好吃还是肉好吃?”

赵清溪吧嗒吧嗒嘴,回味道:“肉好吃。”

“嬷嬷看出来了,将我们小清溪的肚子都撑得圆鼓鼓的。”

赵清溪羞得小脸通红,忙用肉乎乎的小手捂住肚子,小声道:“清溪不胖……”

王大娘笑着点了点头,拎着竹篮走了。

“爹爹,清溪胖吗?”话落,她小嘴都能挂上油瓶了。

赵长生大笑一声:“我们清溪才不胖,她不过是生下来就是小肥猪而已。”

“爹爹……”

赵清溪气的大叫,小手更是用力的扯着她爹的脸颊。

夜半时分,清溪的睡姿四仰八叉,如小猪般睡得十分香甜,赵长生在旁盘腿而坐,闭目打坐,这五年来,若不是为了溪儿,他早就回天衍宗闭关冲刺,争取早日提升修为,飞升灵界,为娘子报仇雪恨,可他不敢,生怕那些人留下一些眼线,进而得知溪儿的存在,所以他只能带着溪儿隐于俗世,修为虽不曾精进,却感悟颇多,对他日后冲击元婴中期有很大的帮助。

翌日,赵长生将清溪送到王大娘家,叮嘱道:“不可淘气,要听嬷嬷的话,知道吗?”

赵清溪小手紧紧的拽着他爹的衣摆:“爹爹,你要早些回来。”

“两日后,为父必回来接你。”

“若你不来,我就哭给你看。”

王大娘的大孙子喜哥,忍不住嘲笑道:“赵叔要是不回来,你便是哭瞎了,他也看不到啊……”

“你懂什么?”赵清溪斜了他一眼:“哭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爹心疼我。”

喜哥被她噎的脸色涨红,恼羞道:“你才多大就这般伶牙俐齿,看以后谁敢娶你。”

王大娘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训斥道:“喜哥,不许胡说!”

喜哥脸色微红,讪讪道:“赵叔……”

赵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无妨,你才多大,说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王大娘见他没放在心上,舒了口气,缓缓道:“你放心,老婆子定会好好照顾小清溪。”

赵长生颔首,在女儿依依不舍的眸光中离开了。

喜哥见无人注意他,趁机掐了掐清溪的脸颊:“赵叔走了,看你还如何伶牙俐齿?”

赵清溪张嘴就咬他的手,闷声道:“即便我爹不在,我也能收拾你。”

“疼……你松嘴……”

“不松!不松!就不松!”

王大娘嗔怒:“好了,好了,两个小祖宗,赶紧松开,咱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