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茶楼二楼,曲折环绕的廊,少年倚在栏杆处,垂眼低望少女,位置一高一低,隔着空旷天地,有什么东西在两人眼眸流转。

赵祁临哪能察觉那些暗潮涌动,朝楼上的陈裕招手,“哎,阿裕,下来呀,刚好拿了相机,咱拍个照呗。”

陈裕撇开视线,低嗯了声。

赵祁临手上拿的单反,他等陈裕下来的时间,对着那棵茶树拍了张照片。

温溪却在此刻起了一身的冷汗,不受控制的抖动使她深吸一口气,紧握双拳想要压下那对镜头的恐惧。

可即使等到陈裕下了楼,她也没能缓过来。

陈裕不远处站定,视线宛若不经意往温溪那一扫,却倏地皱起眉,朝她那边走了两步,“你怎么回事?”

温溪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到她此刻脸色多苍白。

冷汗很快沁透她背脊处的衣料,但温溪还是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有点儿不舒服。”

陈裕脱口而出:“哪不舒服?”

语气又急又快。

“怎么了?溪溪,你不舒服吗?”苑媛这才注意到温溪的不对劲。

“没事,我进去坐一下,胃有点痛,缓缓就好了。”温溪扯着苍白的唇笑,显得很是无力。

苑媛想要过来扶她,她却挥手止住。

“没事,不用担心我,等会就好了。”

进到楼里后,温溪穿过大堂,直奔后院的洗手间。

到了洗手间内,温溪再也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恶心想吐感久久不散,好半晌她才缓过来一点,手颤颤巍巍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点水往脸上扑,她睁开双眼去看镜子里的自己,双眼通红,脸上沾着水珠,不知道是泪多还是水多。

明明过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明明她不想这样的,明明她不想被人知道的。

可是,她的异样迟早会被发现。

温溪强迫自己停止泪水,止住那恐惧。

最后才慢悠悠扯了张纸小心擦拭她脸上的水珠。

又平复好一会才拉开洗手间的门。

却对上陈裕的双眼。

“你哭了?”陈裕皱眉上前。

“和你没关系。”温溪淡声道。

陈裕神色微变,忍不住讥讽:“呵,也是,是我多管闲事。要不是你出事了会连累我,我才懒得搭理你。”

陈裕说完就率先往茶楼走。

温溪站了一会,才跟在他身后。

回到茶楼前,赵祁临还拿着单反拍个不停,咔嚓咔嚓的。

陈裕和温溪一前一后的位置也被赵祁临捕捉到。

温溪在一看到赵祁临手上的单反就下意识抬手遮住了脸。

“来了啊,没事吧?”赵祁临问。

“没事。”

“那我们四个拍张合照呗,说起来咱都认识那么久了,居然连张合照都没有。”

温溪勉强地勾唇,“我就不拍了,你们三个拍吧,我不喜欢拍照。”

“别啊,你发现,我技术可好了,绝对不会把你们拍丑的。”

“不用了,我真不喜欢拍,你们三拍吧。”

赵祁临不太能理解,正想再劝两句,就被苑媛打断:“溪溪不想拍就不拍,你哪那么多事。”

苑媛刚刚拿东西去了,一来就听到赵祁临劝温溪,顿时火冒三丈,语气也就不怎么好:“溪溪她一直都不喜欢拍照,你强迫她干什么,这样是很让人讨厌的行为,你不懂吗?”

赵祁临被一顿吼,有些懵,但也还是听进去了,忙跟温溪道歉:“不好意思啊溪溪,是我不对。”

温溪明白这是自己的原因,和什么都不知道的赵祁临没任何关系,但即使如此,她也还是接受了赵祁临的道歉,毕竟,他那无形中的强迫还是让她不舒服了。

“没事,我进去坐一会,你们拍吧。”

最后,温溪真没入过镜。

但后来赵祁临洗照片时他洗了两份出来,一份拿给了苑媛,一份拿给了温溪。

温溪拿到照片,已是那天的一个星期之后了。

那时,距离高考不过二十天。

温溪没看照片,而是放到书包里。回到家许久后才倏然想起这事,那会正值周六,她知道赵祁临没给陈裕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那些照片她留着也没什么用。在饭桌上时她提起了这事,同陈裕说,让他等下去她房间把照片拿走,挑挑看有没有想留下的。

陈裕听了也就淡淡嗯了声,回了房间后,却看着窗外出神好久。

陈裕很少去温溪房间,就算去了,也都来去匆匆,哪有打量的机会。

人和人之间是会很微妙地保持一定的距离的,同样,也有领地意识,让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这一行为包含着某种许可。

温溪坐在书桌前,听见敲门声,只道:“照片在桌子上。”

那照片叠了一堆放在书桌,陈裕走过去随手拿起,然后就在温溪旁边的榻榻米上坐下。

榻榻米很软,坐下就陷入被包裹,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香味。陈裕不知道从何而来,但那香味很好闻,并不令人感到难受。

照片挺厚一叠,大约有四五十张的样子。

最上面的那张照片是一张人文照,主景为茶楼以及天空,但在远景中,仔细看能看见粉色的身影正在观赏茶树,以及茶楼二楼倚栏垂首盯着下方的少年。一张很碍眼的照片,从各方面来看,无论是位置,还是人的动作。

陈裕盯着照片看了一会,下意识想把照片藏起来,可手一伸过去又愣了,一种微妙的想法攀升而起。

陈裕拿着,一张一张地看,看完一张就往后叠,直到他看到一张和前面照片完全不符风格的照片。

很性/感的女性身/体以及壮硕赤/裸的男性肉/体,交叠在一块,跨/坐的姿态,最紧要的位置被单薄的衣物堪堪遮住。

陈裕当然看懂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耳根不由地攀上红,烫得恼人。

温溪侧头观察陈裕的动作,察觉到不对劲,走过来一看,也愣住了。

陈裕先发制人,霍然转首,目光如箭矢,像要刺穿她:“这什么少儿不宜图?”

“温溪,你还看这个?”

“我不知道这是哪来的?”

温溪确实不知道,不过,此时她不由自主地被图上的两道堪称完美的肉/体吸引住了,以及那赏心悦目的姿势,很突然的,温溪心砰砰跳了两下,肾上腺素飙升感袭来。

陈裕默了几秒,悄悄去看温溪的眼睛。

温溪也没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燥热,那点淡淡的幽香成了催化剂。

温溪回过神,同陈裕视线骤然相对,那短暂的一瞬,两人都莫名心尖一颤,下一秒又各自转移视线,暗自平息心跳。

“可能是别人的照片不小心洗进来了吧。”温溪只能这样解释,毕竟,她连照片都没看过。

最后那张照片的归处,谁都没再提。

陈裕继续把照片看完,挑了十几张比较喜欢的拿着,最后把那张很碍眼的照片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让这些照片的所有者一眼就能看见。

晚上吃饭那会,陈裕在客厅坐着的,正打手游,陈裕穿着黑色带logo的无袖坎肩,同色系短裤,也有一个logo,看起来像是套装。

他个高腿长,一长条摊在沙发上,占据了全部位置。

温溪盯他看了一会,盯到陈裕浑身不自在时,她又淡淡移开了目光。

阿姨做好饭菜端上餐桌。

很丰盛的一顿,几乎每天都很丰盛。

温溪安静地吃饭,陈裕也安静地吃饭,两个人向来话少,在家几乎不怎么交流。

但此刻,陈裕忽然想说点什么。

他在脑中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却没想出个好话题。

温溪吃米饭速度很快,五分钟的事情,吃完撂筷子回了楼上。

阿姨收拾完,开始打扫二楼的卫生。

温溪房间被迫让出来让阿姨打扫时,她出了房门。

陈裕正在走廊折腾他的盆景,那些盆景被他摆在家里各个角落,一眼看去,绿植很多的感受。

他蹲在盆景旁,拿着小剪子裁剪枝叶,又拿塑料袋把枝叶装好,然后又把盆景摆放到他喜欢的位置上去。

盆景大小不一,大的盆景那些重量并不轻易能搬动。

至少,温溪不能。

陈裕蹲下吸一口气,双臂用力抱住盆景,又站起身。

盆景被稳稳托住。

干净利落的碎发,流畅的脸部线条,硬挺的骨架,精致帅气的同时添了几分英气。

小臂很长,发力时青筋和肌肉都凸起。

温溪蓦地又想起那张照片上,男人性感肌肉线条漂亮的身体。

温溪有些意动。但她身体没动,她就那样倚着门框看他动作,看得很专注,眼睛一寸寸爬过他露出的身体,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许是搬了挺多的,他额角布满汗珠,但不影响帅气。

温溪扣了扣指甲,眼珠缓慢转动着。

“哥,要擦汗吗?”

很突然的出声,陈裕被吓了一大跳,看她的眼神都充斥惊愕。

没等陈裕回答,温溪自顾自从房间里拿了纸出来,她把纸抽了两张递给陈裕。

陈裕犹疑着接过,他觉着她现在很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