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昭和五十九年。时值酷暑,尤其是关东地方这湿热难忍的气温,便更加使人心生烦躁了。——近藤,男,二十岁;当然那是他能活到今年七月以后的岁数,严格来说,他现在只有十九岁半。此人四年前出道,并在今年年初所上映的电影中搭档中森明菜小姐一同主演了「爱?旅立ち」这样一部有着所谓“爱与生命”为主题的爱情电影。
甚至有娱乐媒体报道称电影中的男女主演,也就是有着“火柴”之称的男主角近藤,跟中森小姐两人之间因戏生情,两人已经发展到了正式交往的地步。只可惜这一因臆想而产生的不实报道,很快便被二月五日那个夜晚所发生的更为惊人的新闻浪潮给淹没了。
一时间,火柴的微光……远被高挂在天空之上的启明星的耀眼光芒所盖过。
那个年长他五岁的男人,手中掌握着他不眠不休五百年也挣不来的巨大财富。真是可惜啊,眼看再有一段日子就能把这位美丽的公主给骗到手,却偏中道杀出一只巨龙给截了胡——是了是了,在近藤这样自私自利且自恋的人看来,似乎他才是那个应该得到公主的勇士,也只有他,才配一亲如此美人之芳泽。
也得亏李公子尚且还没有发明出什么可以窃取别人心思的机器,不然若是让他知道自己这位的情敌心中竟是做的这般想法,非得把他当场笑死不可。
不过多这事不多,少这事不少,因为就光是那“情敌”二字,便已经够他喝一壶的了。
这不,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有这待遇,能够让李公子在出差面见高丽王启仁殿下的同时,还专程派人把他从那三千多里外的东京给“请”到这地偏人稀、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仓库里来“叙旧”呢。
随着仓库大门的打开,顶端的照明设备亦在这时一盏盏亮了起来。光明驱散黑暗,显露出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双手反绑如同拔了毛的死鸭子被挂在烤炉中一般被吊车高高吊起的家伙。
这是有多大的事不能在东京派几个人去把它劫上车给做了沉了,偏偏要弄的跟偷渡走私似的,不远千里的把人给弄到这么个地方来折磨不可呢。
同样是对待情敌,此人竟曾放过大胆觊觎自己恋人的杀人恶魔,而如今却容不下一支妄想与他争辉的小火柴。这位昔日的圣人,今日的启明星,当真是虎变不测……
做起事来,越发的暴戾恣睢了。
……
再观那吊车上挂着的近藤——好家伙,全身上下被扒的就剩一条白短裤了,几乎跟就没穿没什么两样。可是总这么吊着也不是个事啊,这不,一瓢冰水泼将上去,便将这昏睡梦中的挂炉鸭子给猛地激醒了过来。
近藤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有眼却不能见,有口却不能说,唯独剩下一双耳朵还算中用,还能听见不远处正有一帮人在笑话自己。
他并非有着一双洁白翅膀的白鹅,更非头顶光环。但却悬空着,任由着吊钩的搬动而左右摇晃着,忽上忽下,仿佛在飞一般。
哭喊,嘶吼。
只可惜没有人看得见那眼罩之下的眼泪。更没有谁的耳朵,聪敏到能够听清他那塞满了臭袜子的嘴巴里所吼叫出的到底是哪一国的小众奇特语种。
……
“恐俱么?”
坐在远处椅子上戴着纯白无脸面具的男人接过手下递来的马鞭,站起身,边走向他,边道:
“男子汉大丈夫,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又有何惧的呢。”
啪!
话音未落,一记响鞭便狠狠地甩在了正被吊悬着的近藤那张剥了壳鸡蛋脸上。什么叫剥了壳的鸡蛋脸?简单的说就是「小白脸」。话虽这样说,但却这样称呼一个长着这般令人作呕模样为小白脸是否侮辱了这样的一个词。
言归正传,要么说这年轻人他就是皮薄呢,这一鞭子抽过去,霎时他的脸上呀便显现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疼得他那叫一个死去活来的。要不是有条绳子绑着,八成这时他早跟一条挨了抽的牲畜般护着头在地上打滚了。
面具男将鞭子随手一丢,背过身对一旁的手下道:“取出它口中的填塞物,我有话要对它说,希望它听了之后,临死想骂便骂我两句。也不至于死得这么的憋屈。”
手下奉命照办,左右二人分别架住了近藤的两条胳膊将它固定,另一人则蛮横地将它口中那脏得发硬的臭袜子给扯了出来。近藤当即情绪失控,怮哭着质问这帮强人到底为什么要把它给绑架到这么个地方来,哭嚎着无论他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自己都愿意给,只要他们不再伤害自己,放自己一条生路。
可但凡它的脑子没有被刚才那一鞭子给抽坏掉,就应该能够想到:这世上哪有绑匪绑架肉票是为了来这样羞辱它的?很显然这伙人他们并不是为了求财啊。且话又说回来了,你近藤就是这几年拍电影攒下了再多的钱,也总归是没有‘那个男人’银行里的数以吨计的钞票跟黄金要多的吧?
无妄之灾,真无妄之灾也。
……
面具男轻轻挥手,屏退分别架住近藤两条胳膊的手下,又从手下那里接过了一支长约一百公分,直径约七公分的金属棒球棒。
啪!
不用紧张,更不用欢呼,因为他手中的球棒此时仍然还未有落到近藤的身上。刚才那只不过是响指所发出的声响罢了。响指过后,一旁的音乐声缓缓响起,听起来那台老款卡式录音机中的磁带所播放的正是世界有名的匈牙利音乐家RezsoSeress于1933年所创作的名为「Szooruvasarnap」钢琴曲。据说这首曲子有着异常诡异的魔力,能够使那些听过它的人纷纷陷入无尽的悲伤之中,最终走向自我的死亡。
它的原谱本应该被保存在美洲某音乐大学的保险箱里,如今却以磁带的方式出现在了这里,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近藤的两条腿就像豚彘一般被绳索给紧紧捆绑着。就连面具男自己最初见到这一景象时都深感好奇与惊讶:观眼前此人,既无一身健硕的肌肉,亦不是什么猛虎一类的凶兽……自己的这帮手下用得着用这么多条绳子,把它给捆绑的这样的紧吗?
不过很快他便明白,这是手下人自作聪明的想要讨好自己,故而才像捆猪一样把那个家伙给捆着,还用吊车把它给吊了起来。所做如同对待牲畜,丝毫未曾把近藤当做一个人来看待。
就连那条马鞭,也是他们擅作主张所准备的。不过既事已至此,又何必再做出一副正人君子般的模样,对一个自己所厌恶的人有任何的怜惜呢?
从可以出声到现在,近藤的哭喊可谓一刻也没有停歇;或许它以为这样做,如果幸运的话没准会有人听到之后报警来救自己。可是如果猎物临终时的哀嚎与求救真的有用的话,猎人又怎么会放任它嚎个不停呢。猎人啊……只不过是想听一听近三天没有进食的它此时到底还剩有多少力气可以用来求救罢了。
就在这时,近藤听见了那个男人站在自己背后所发出来的冷笑声。有着刚才那一记马鞭所带给它的疼痛记忆,一时间它此刻的心跳几乎加速到了极点,似吊钟的钟摆般甩动着脑袋,拼命地向他求饶道:“放过我吧,我求你了,放过我吧……你们要多少钱我都肯给,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把我全部的钱都给你们!”它说着说着,情绪便再一次失控了。此刻,惊俱占据了它大脑的全部,它哀嚎着向他求饶,几乎都快喊到了缺氧,但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它的头晃来晃去的让我很不舒服。来人,抓住它不要让它乱动。”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一次从近藤的身后传来。此时它的喉咙早已哭喊到沙哑,并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难受的咳嗽和呕吐了起来,然而他们却并没有想要放过它的意思……在得到面具男的指令后,光头男人立即朝近藤扑了过去,一手用胳膊勒住了它的脖子,一手揪住了它的后脑勺的头发。并用膝盖顶住了它的腰部,如此一来,便将它的整个上半身都给死死固定住了。他的这两只胳膊,但凡再多使一丁点力气,便可将近藤给直接勒死,又或是连着头皮一起将它后脑勺的给头发撕扯下来。
莽夫即是莽夫,一心但凭主子的吩咐做事,下手却不知个轻重,险些坏了主子今晚来此的兴致。
面具男见此情形,只好挥手示意他退到了一边,冷笑着对被吊着的近藤道:“这世上有许多人,他们空长了一双手脚,却又不知要走向何处,有时原地打转,有时倒退……有时甚至奔往悬崖。但是不用担心,因为你不会了,永远都不会了。”
他话音刚落。
就在近藤尚来不及反应他刚才话中所说到底是何深意之时,面具男手中那那早已抡圆了的球棒便实实地挥打在了它的右脚踝骨上,好家伙,这一下要不是砸在近藤的脚上而是头上的话,那恐怕它现在便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挨了这一下球棒重击,它的脚踝骨百分百是要不得了。近藤当场疼得破口大骂,可刚骂了没几句,腓骨与髌骨却又接连着又挨了两棒子,兴许这会它才八成反应过来那个男人话里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了——他这是要废了自己一双手脚,让自己变成废人啊!
方才刚骂了两句,便挨了两棒,吃了这档子苦头之后,近藤的嘴里是再不敢蹦出一个脏字了。它嚎哭着乞求“绑匪”能够放它一马,但除了那些他们根本就看不上眼的积蓄外,却又再没有其它能够吸引人的东西拿来交换自己的小命……如此这般,别人又怎么可能会饶恕于它呢。
啪!——又是一声响指。手下们听见响指之声,便立即按照吩咐关掉了录音机里那越播越让人心烦的诡异音乐。
看起来不光是近藤……就连他们这些整日里打打杀杀的暴力团成员也因为那张磁带里所播放出的声响而感到不适了呢。不过那所谓的恶魔之音却也远没有想象的那么邪性;让一个人活不下去有千百种理由,但这其中却没有一条是与这种东西相关的。
悲怮之音,或许是引爆死亡炸弹的引线,但却绝对不可能是死亡炸弹中真正威力的来源:火药、和爆炸后四散飞溅的弹片。
……
“大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做?”手下凑向前问。
“好办,近藤先生不是已经三天都没有进食了么,人言‘吃香喝辣’,你去拿些香烛跟辣椒水来,待会好好招待招待近藤先生。”
“是,大人,我明白了!”
这时,面具男又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挥手招来另一名手下,并将匕首交到了他的手里。压低着声音道:“你刚才递给我的那条鞭子质量太差,待会等近藤吃完‘断头饭’,你便用这把匕首割开它的皮肉,抽它的筋来做一条新的鞭子。待它气绝,便照老传统把它装油桶里,封上水泥,开船丢海里去吧。机会难得,玩尽兴点。”
“是,大人放心,您别看他现在哭叫着求我们放了他,待会我会让他主动求我们杀了他的。”
……
数日后,在粉丝的巨大舆论压力下,近藤所在的经纪公司终于对外公布近藤已失踪达一周的消息。
直到长达六年后的1990年,大和之年号亦由“昭和”而更改为“平成”,此案仍然未被侦破。
至此,此案一跃成为昭和年代三大离奇悬案之一。而此案情中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近藤究竟是失踪,还是被谁绑架?如果绑架,那么他究竟又是什么人绑架,绑匪又为何不联系他的经纪公司勒索赎金。他还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如果如果,他现在何处?如果死了,他现在又在何处,又是什么人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种种这些,没有一条不困扰着当年办理此案的警官们,而且别看这位烟灰缸先生人品不咋地,这粉丝到还不少。隔三差五的就寄恐吓信到警视厅和近藤所在的经纪公司去,更有甚者,例如少数疯狂到了极点的女粉丝,甚至把矛头指向了近藤的经纪人,又是寄刀片又是往信箱里塞死老鼠的,吓的别人好几个月都不敢独自一个人上班和回家。着实是惹出了不少的麻烦。不过倒也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有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
此番风波,一直到几个月后,也就是那年冬天李耀之先生与明菜小姐的订婚消息传出后,才终于被这热度更高的新闻浪潮给拍倒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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