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所谓的正事就是揣测圣意的话,那么你可算是找对王妃了。”
“这是双关句么?”
“随你怎么理解,但请不要再错误地关注我话里的重点就是了。”
“那我就当它是双关句了。”他饶有兴致地说道:“「那么你可算是找对王妃了」,哈哈,这个句子真有意思。你瞧,它既可以被理解为「现在式」的,也可以被理解为「过去式」的;你刚才所想表达的具体是哪一种呢?”
“其实我两种意思都有。”她说,“好了别再为了这些没意义的文字游戏而去浪费口水跟时间了,你不是还有正事要谈吗。”
“是啊……”他后知后觉地说,“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还有正事呢。”
“你真的很在意圣心么,夫君。为何你让我有一种其实你对那根本就无所谓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我不知道。”
启仁转头看着她,脸上满是少年般茫然若失的忧愁,但那种失落似乎仅仅只是一瞬间的。
很快,一种冷若冰山似的寒意便又他的眼神中重新浮现。
“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可我也不想为此而变得患得患失。”
他望着电视机里电影结尾时荧幕上滚动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字幕,就像看着徬晚的太阳从窗外渐渐落下,落日的余晖慢慢变得惨淡,直到它终于在自己的视线里,像蜡烛燃尽。
终于就连广告商的logo都已滚动完毕,荧幕变得好似子时的深夜般黑暗而又寂静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再一次开口说道:
“如果放纵经世会八十多名议员向东宫靠拢,杀金丸而不杀竹下,倒竹下而不倒竹下派,以此来扩大太子在两院中的实力,达到巩固东宫的效果跟目的就是上意是圣心的话……那么,就让三郎最后再做一次父皇孝顺的好儿子吧。”
说完。
他的眼眶中滑落出一滴晶莹剔透,在光线的折射下,好似钻石般闪亮的泪珠。它就像断线的珠子,从他的脸颊上掉落。
泪星划过天空,跌落,命运即是俗尘,玄月心有不忍,伸手将它接住,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接着又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嘴唇微张,露出小半截贝齿,笑着用好像哄孩子似的口吻说到:“刚刚的荔枝味道还不错吧?我想你一定还想再吃一粒。来,嘴巴张开让姐姐喂你怎么样?啊~火车来咯。”
启仁用嘴接过她喂来的荔枝,道:“有时我真的觉得我挺虚伪的……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倒真想看看那两只老狐狸要怎么去蛊惑我那年轻的皇嫂。”
“已经不需要花太大力气去蛊惑了。”她微微一笑,道,“对于现在的太子妃来说,面对竹下跟金丸的请求,她是没有理由会拒绝的。”
“你这样说,有什么依据吗?”
“这难道不是笨蛋都能看明白的事情么?太子未有尺寸之功,而仅以嫡长之尊入主东宫;皇嫂腹中孩儿新丧,圣心风雨难测;加之这次出访新罗马的特使人选陛下既没有选定内阁大臣中的任何一位,亦未选定东宫,而是选定了夫君你,启三郎殿下。因此,为了保住自己丈夫的太子位,并且使之在朝廷中的地位得到稳固,皇嫂这次说什么也没有理由拒绝经世会八十多名议员,以及他们散布在大和各地三百多名会员的效忠啊。”
“看起来似乎是先帝,父皇,还有我,我们祖孙三代共同造就了一切,而且我还要负首要责任。”
“是这样没错,但是先帝培养你主要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够担当得起大和天子的重任,而当今陛下却是要用你来刺激太子殿下发奋图强的上进心……而至于你自己的想法,那就只有你自己知道了。不过我听你刚才的话音,似乎之前我们一起去探望皇嫂时你私下里对她说的那些激烈的话语如今看起来并不是一时激动的失言……而更像是早有预谋的。莫非早在陛下派你去调查经世会的那一天开始,你就已经揣测到那难知如阴的圣意了吗?所以你才会用那样的方式去刺激皇嫂,甚至不惜对她袒露自己对东宫之位的觊觎之心,就只为了提高她明天犯错的可能?还有母后……你上周进宫拜见了母后……你是为了说服母后赞同皇嫂出宫回阁所以才……这段日子里你所做的一切难道都只是为了明天吗?”
“也许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伪君子。”
“可既然这样你刚才又为何要掉眼泪,你就像一个感情骗子一样玩弄着别人的感情,莫非真就像书本中常说的那样,谎言家在骗人之前首先骗的是自己,而你就是那个最先入戏的人么?”
“我流泪是因为感概父皇费了这么多心思,到头来为的不是整饬吏治而只是巩固东宫……而我同样作为他的皇子,却仅仅只是这份心思中的一颗棋子。难道,这不值得我去流泪么?”
“当然不值得。”她说,“男人可以为国为家甚至是为素不相识的人流泪,但若是仅仅只是为了自己而流泪,可是会被别人所瞧不起的。”
“我的眼泪,就是为我的家、国,为这天下之大,无数我还未有机会相识,但却一直都装在我心中的那亿兆生民而流的。”妻子话音刚落,他几乎是在瞬间便作出了这样的回答来应对她的刁难。他望着玻璃碗中那些昂贵的贡品,对玄月道:“以后除日常的生活用度及该领的年俸、月俸以外,不要再从宫里厅领取任何皇室贡品,更不许去外面购买任何不必要的奢侈品。我已经尝够这碗中荔枝的甜味了,你有孕在身不便吃它,时下天气渐渐转热,趁着还没变味,待会全部拿去分赏给府中那几位美丽的小姐吧。”
“全部?”她问。
“是的全部。”启仁确定地说。
“给我留一颗好么,我还一颗都没尝呢。”
“好啊,想吃你就自己拿吧。不过就只准吃一颗哦。”
“我不……”她半咬着下唇,用她那模仿得惟妙惟俏的纯子的声音撒娇道,“我要吃两颗,而且还要启仁君喂我吃,就像我刚刚喂你的那样。”
“我刚刚说只准吃一颗,你是耳朵打蚊子去了没听见吗?”
“一颗就一颗啦……不过我要你喂我。”
“好吧,嘴巴张开,真是拿你的可爱没有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