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天未明,一声惊雷响彻,子煌自榻中惊坐而起,他扶着额头,闭目沉思着,仿佛还在睡梦中一般。
半梦半醒间,他用手抓着头发,睁开左眼,环顾起了左右四周。他紧咬着着手指,让自己更快的从半夜惊醒过后的迷惘中醒过神来。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念头。
……
几小时后的清晨,女佣正在做着早餐,而李公子跟明菜小两口则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电视。
看着不时打着哈欠的丈夫,明菜忍不住问:“先生昨晚没睡好么?”子煌笑着回答道:“昨晚这么大的雨,雷声这么响,怎么你睡得很香么?”
明菜说:“昨晚打雷了么?哈,看来是我真是睡得太沉了……我居然什么也没听见呢。”
“我可以肯定那不是幻觉,你看外面的路上还有这么多的积水呢,这就是昨晚下过雨的证明。”他说,“窗关死了,雨点滴滴答答地敲得更响,窗不关死,又会让雨飘进来,弄得地上都是水。”
听了丈夫的话,明菜捂嘴一笑,她问:“其实今天的早餐我们也可以像昨天下午一样,一起为爸妈亲手烹饪出几道好吃的料理的。可先生为什么却只买了昨天下午的食材,这可不像你啊。”
子煌道:“今天又没有什么节日,用不着那样做,无事献殷勤反而会让人觉得你有什么事想要求他们。另外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今早我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烹饪什么料理了。”
明菜:“先生是做噩梦了么?”
“为什么这样说,我只不过说了一句因为雷声而被惊醒,你凭何说我做噩梦?”
“因为刚才先生提到了‘幻觉’一词,加之窗外的雷声——人在睡梦中时最容易因为外界的声音而改变梦境了。既然当时外面在打雷,那么先生的梦里也一定有雷,电闪雷鸣——当然是噩梦。”
子煌微笑着看了她一眼,说:“梦境是我超脱凡尘,冥想自省之地,无所谓什么美噩之分。昨晚这么震耳的两声惊雷,连我都被惊醒,你却无事,这真是太好了。”昨晚他们并没有在同一间房里睡觉。究其原因,一是因为李公子担心身旁躺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但是又不能碰……自己晚上会失眠;二是明菜自己也觉得——既然公公暂时还不能接受自己,那么在家里他们夫妻二人还是分房睡比较好。
其实昨晚这么响的雷,明菜怎么可能没被吓醒呢,只不过她既不想让丈夫担心,也不想去打搅他休息。真是个懂得体贴人的好妻子,可是……
可是这却未必是丈夫想要看到的。如果可以的话,比起让她自己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独自承受,丈夫更希望她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钻进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
就在这时,电视里却忽然插播了一条早间新闻——新闻主持人用标准的东京普通话播报起了昨晚发生的凶案;凶案现场的画面因为太过血腥而被打上了马赛克。起初二人还以为只是一起普通的凶案案,李公子还事不关己、面无表情地说道:“真是奇怪,就连公墓里都能发生凶杀案了,搞什么鬼啊。”
可是当他听到主持人说「昔日关东神探之墓被掘」这句话后,他的脸色却忽然一下阴沉下来了,他本来还微笑着准备跟妻子说悄悄话来着,这时却忍不住冲着电视机爆起了粗口,而且还是传说中的‘家乡话’——
“泥马勒个……”
得亏他是把最后一个已经到了嘴边的字给咽回去了,不愧是总经理大人,就算再大多怒火涌到关口,都能微微一笑,原地给它憋回去。
“先生,你握得我好疼啊……”
“呃,抱歉。”
子煌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朝楼上走去。临走前他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今天早上我要写剧本跟新歌,下午两点以前任何人都不要来打扰我,这其中也包括你。”
李公子回到房间,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古典皮箱,在那皮箱上锁着一条铁链,而除此以外的那皮箱本身更是有着五位滚轮密码锁。他谨慎得就只差没把这箱子给装进房间里的那个银色保险柜里,然后再给房门也设上密码锁了。
只见他从鞋架上取下一双球鞋,用随身的小刀从球鞋鞋底的夹缝里取出了开锁的钥匙——那是一把被分成两半,分别藏在两只球鞋鞋底的钥匙。他用这把钥匙打开了箱子的第一层锁,最后又在确定房间里没有其他人之后,躲在被子里解开了箱子的密码锁。
箱子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做得这么小心谨慎不可。这一切的疑问当他把箱子打开后终于揭晓了——
人皮假面,那是一副用硅胶精致制造而成的,专用于易容的人皮假面。
只不过这一副假面的轮廓,居然会和那个人的面容轮廓如此相似……
……
案发现场。
警察在公墓出入口拉上了封锁线,因为案发地点是警察公墓的缘故,倒为他们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勘察麻烦,不过最大的勘察麻烦却并不在案发地点究竟是自家的地盘还是别家的地盘这种区别上……而是因为昨晚下了一场大雨,现场许多的物证都被不同程度的破坏了,对警方的勘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这才是真正令人感到头疼的事情。
死者的死状很恐怖,小半个脑袋都被某种锋利的金属给削开了,溅了满地了血液,还有脑浆……
死者死前似乎曾尝试用手阻挡凶手的攻击,这导致他的四根手指也一起被凶器给劈断,掉落在了一旁的地上。几个刚入行的新人第一眼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恶心得把早餐给吐了出来。
前任搜查一课课长源真浩在两年前因公殉职后,接替他的是从川崎市升任就职的大和田警部。值得一提的是,此人曾视源为头号大情敌,因为他一直暗恋着横滨市交通部的服部警官。
就在警察们都在公墓内勘察取证的时候,各大媒体的记者都被挡在了公墓入口外。另外还有刑警们正在调取着这周围跟公墓内的一周内的全部监控。今天这件事的惊动的可不小,在公路边停靠的一辆私家车里,坐着的不是别人,他正是神奈川警察头子——坂本雄夫——神奈川警察本部长。他就纳闷了,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又杀人又刨墓的,当真是不怕遭雷劈啊?
而就在此时,另一个人也赶到了。
……
公墓外,记者们虽然都被挡着不让进去,可都还在用摄像机拍摄着,做着现场报道。关东神探的墓被人给刨了,而且还杀了一个墓地管理员,这可是大新闻啊。说起来横滨市都已经快两年没有这样的大新闻了吧?难得出了这么个事,那些记者们还不像饿狗抢食一样往上扑呀?
就连两年都没出过外景的知名主持人——中村雅美;也都来到了现场进行了直播报道。
由此可见,源氏虽死,余热未减。他还是存在被新闻媒体拿来消费、赚热度的死后价值的。有些不负责任的娱乐新闻居然还在杂志封面用上了这样标题——「恶鬼破棺?六旬老汉死因究竟为何?!」来作为噱头。
这时,一个小有名气的女记者正结束了现场的报道,正当她准备回到车上喝口水休息一下的时候,忽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背——
“有没有兴趣跟我单独走走,我这里有这件案子的独家新闻。”
藤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因为他戴着口罩和墨镜,所以根本看不清他的脸,更不清楚他的身份。但是藤香略加思考后还是决定跟他走一趟,她跟随行的摄像师交代了几句工作事宜,便道:“好啊,去哪?你选个地方吧。”
他说:“先去看电影,然后逛商场,信得过我的话,就请跟着我来吧。”
“请等一下,”藤香追上那位神秘男子,小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有些颤抖。那男子微微一笑,回答道:“我们曾经见过面,你不会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吧?藤香小姐。”
“你是!”
“没错,我是他。”他笑着说,“我就是源真浩……的最佳拍档,左臣羽警视。”这声音的确是左臣羽的声音没错,如假包换。
“是你,左臣警官!”她激动的说。
“别一惊一乍的。手给我,我们要装出一副恋人的样子,这样才不会让周围的人觉得我们很‘可疑’。”
“是,左臣警官。”她说,“这两年您都上哪去了,是有什么秘密任务么,为什么一点关于你的新闻也没有,就好像消声灭迹了一样。”
“你们记者就是这点不好,总是问个不停;我不想说的,你问也没用,我想说的,你不问我我也会告诉你。你呀,稍安勿躁,也别一个劲地总盯着我的脸看了,还是看你脚下的路吧,下雨路滑,摔肿了屁股我可不负责。”
“拉着左臣警官的手,才没容易摔跤呢。”
“那你最好拉的紧紧的,一辈子也不要松开我的手,小记者。”
“左臣警官,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可是我却从来也没见你笑过,你是面瘫么?还有你为什么要学源警官一样戴着口罩跟墨镜还有帽子呀,这算是一种怀念么?”
“呵,当了几年的记者,你的胆子可比以前要大得多了。你怕了忘了自己当时是个多么胆小的胆小鬼了,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么?”
她笑着说:“只有罪犯才怕警察,我又没犯事,所以我当然就不怕你啦。”
他没有理她,而是自顾自地说道:“这个源课长,就算死了也不清净,衣冠冢还让人给刨了,真是可怜啊。”
“衣冠冢?”藤香一下来了精神,“也就是说墓中并没有源警官的骨灰吗!”
“源警官又不是神奈川人,神奈川警察公墓里为什么一定非要有他的骨灰不可?”左臣羽反问道,“叶落归根,人死归故土,源警官的骨灰当然是要葬在家族墓地里的。在横滨市所建的这个墓只不过是象征罢了,‘象征’你懂么?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说……”
“左臣警官不用解释,我懂‘象征’是什么意思。”她说,“那么这个横滨的这个墓里面就是什么都没有,对么?”
“懂就好,”左臣羽说,“不过倒也不能说是‘什么都没有’,里面怎么说也放了一件他曾经穿过的警服跟警帽,简单来说那就是一个‘衣冠冢’。”
“那么左臣警官今天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很好奇,您找我的理由是?”
“找你当然是有事,没事谁找你啊。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事情成功以后你会得到你最想要的——成为一个名记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