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中了邪

徐惠然?的新家基本是空的,家具只?算是有张床。

这是徐惠然?跟杜阿福说的,人?先?能?住进去,别的可以慢慢置办。杜阿福便先?打?了张床。

摸着?没上漆,只?是白木头的床柱子,徐惠然?便想到了放在陆家的那张床。那张床上雕着?花好月圆,还雕着?百子,徐苏氏千挑万选出来的。

可惜她前世、今世都没有夫妻缘、更没有子孙福。

睡在简陋的床上,木板有些膈人?,徐惠然?望着?可以看到房梁的顶棚,得画些彩纸,把天棚糊上。

再想着?让阿福去弄个?棕棚子来,还有床也要雕点花。雕什么呢?雕福禄喜寿、招财进宝吧。徐惠然?轻轻笑了起来,慢慢睡着?。

第二天醒来,徐惠然?带着?杜阿福和蚕姐去了附近的集镇。

这里的集镇比不了吴泽县城的繁华,徐惠然?买了纸墨笔砚,再去了布铺。布铺柜台上的布只?有些粗布。

蚕姐翻了下?:“这布很差。”

“你要好的有呀,就怕买不起。”店小二翻着?白眼,拿出块布来,“瞧到没有,这是‘羽布’。”

“羽布?”徐惠然?走过来一看,这不是她织的。显然?是假冒的。

蚕姐刚想说,徐惠然?止住,把手里扇子一展:“你这布卖多少钱?”

店小二把徐惠然?看了看,身上虽说穿得是布衣,但说话的腔调、架式就不是那种穷酸读书人?,再看了眼徐惠然?手里的乌骨泥金扇,说不准是个?大主顾:“公子,这个?卖十五两银子一匹。”

“这么贵?”蚕姐叫了出来。

店小二不爱听了:“怎么这么说话,这布得从?吴泽县那运过来。吴泽县知道吧?那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地方,在那卖得比这还贵呢。”

陆惠然?低下?头,王掌柜是卖十两银子一匹,至于运到外地的加价什么的,那就不知道。市面上出现仿制的也属正常。

“既然?这样,我跟你们掌柜谈笔生意如何?”徐惠然?轻轻扇着?扇子。

乌黑扇面上的金色晃得店小二眼睛有点花,不敢怠慢,请出了掌柜。

掌柜打?量了下?徐惠然?,眉尖微蹙,这么一个?不过二八年华长相秀气的读书人?,要跟自己谈什么?

可生意一定得做。

徐惠然?先?拢手:“敝姓徐,不知掌柜贵姓?”

“敝姓唐,不知徐公子有何指教?”

“唐掌柜是这样的,舍妹自小就跟家母学过织布。掌柜家卖的‘羽布’,舍妹也会织。舍妹想为自己赚些嫁妆,故而?不知道唐掌柜是否会收?”

唐掌柜听了就笑了:“徐公子,这真‘羽布’可不是谁织的都叫‘羽布’。”

“这柜台上摆得也不是真‘羽布’。”徐惠然?直接点了出来,“舍妹织的怕比这个?还像那么几分。”

唐掌柜脸上变了色,刚想问这是不是来砸场子的。

徐惠然?把扇子一收:“既然?掌柜不想做这个?生意,就当我没说,换个?别家就好。”抬步要走。

“公子慢走。”唐掌柜叫住了徐惠然?,看徐惠然?停了下?来,“徐小姐的布自然?也可以拿来卖,倒时见货论?价就好。”

徐惠然?给蚕姐使了个?眼色。蚕姐拿了块徐惠然?织的布给唐掌柜看:“这样的。”

唐掌柜接过来,翻过来翻过去一看:“徐小姐能?织出这样的?”

“自然?能?。这块可以留在唐掌柜这里当个?样品。”徐惠然?转过了身,“不过却要唐掌柜定个?价才成。”

唐掌柜琢磨着?,本地卖不了几块,收了可以去别地卖:“一两银子如何?”

蚕姐把布收了回来:“你们卖十二两呢,当人?是傻子。”

“那还真是骗有钱的傻子买的。这么一块布卖这么多银子那不就是卖给那些闲钱多的公子哥儿。”唐掌柜笑了,“我这是打?算收了去外面卖,这样子也好多卖几块。更何况再怎么这布也不是那个?布,这里卖得贵是因为地偏,出去不方便。若是方便了也就卖不了这么贵,最多卖个?三、四两银子而?已。这样,二两银子,我就收了。”

徐惠然?承认唐掌柜说得不错,眼前她得接受这个?价。然?后?再图别的。

回去的路上,蚕姐气着?:“这个?唐掌柜一点不像王掌柜,王掌柜可是给了五……少爷五两银子一匹布呢。”

“以后?会好的。”徐惠然?笑着?,心里明白那是王掌柜在陆璟身上的押宝。

陆璟应该要秋闱了吧?

徐惠然?抬头看了看天,现在陆璟跟她已经没有关系。等?陆璟回去,给她办场丧事,立个?“贤妻徐氏之墓”的墓碑就好。等?陆璟的官做大了,会给她换个?“诰封一品夫人?徐氏之墓”。

陆璟昏迷了三天三夜,总算醒了过来。醒得第一件事,陆璟就要搬回去住。陆李氏劝不住,只?能?让陆琥把陆璟背上楼。

陆琥背着?轻了不少的弟弟,心里难受,以前从?没觉得弟弟会是家里用情的人?,没想到却是家里最用情的人?。

陆璟躺在他和徐惠然?的床上,特意要来徐惠然?盖过的被子盖上,鼻子贴着?被子,深嗅着?,好像徐惠然?还在他的怀里,想唤声“娘子”,干哑的嗓子唤不出,只?能?心里默念。

换了个?地方,陆璟累到了,大部分时间是昏昏沉沉。难得醒过来,陆璟就会想徐惠然?。

跟徐惠然?有关的很多事想不明白,陆璟却逼着?自己想,反复想得一件事,就是她走了。

陆璟想一点就累了,还发着?烧,常常只?能?是个?片断。

陆源、老陆蔡氏、陆构一天来几趟,看到陆璟就算睁着?眼,也是问什么都不答好像聋哑人?一般,只?能?暗暗摇头。

七月底的时候,陆璟算能?坐起来,喝点米汤。

陆源和老陆蔡氏、陆构、陆琥、陆李氏商量,打?算去给徐家报个?信,说徐惠然?出事了。

说的时候,是当着?陆璟的面说的。现如今当着?陆璟说什么,感觉陆璟都没有听。

陆源才提到了个?“徐”字,陆璟的眼睛转了过来,。盯着?陆源。

陆源看了眼陆璟,转回头继续对陆构和陆琥说:“老二、大郞,你们去徐家,给亲家说下?,之所以这么久没报信,一是还在找五郞媳妇,二是五郞这不也病了,连秋闱都没考成。”

陆构和陆琥点着?头,去报这种信,总得低声下?气才成。

“别去。”陆璟的嘴张了半天,才说了出来这两个?字,声音还低。

站边上的几个?人?都没有注意听到。

“爹,那我和大郞去了。”陆构准备往屋外走。

“别去!”陆璟使足了劲叫了起来,嘶哑难听,就像一道尖利的刀子从?铁器上划过。

把陆源几人?吓了一跳。陆李氏尖叫一声,“哇”哭了:“五郞,你可是说话了。这都多少天,你都不说话。”

陆璟的眼皮垂了下?来,嘴动了动。

“五郞,先?喝口水。”老陆蔡氏倒了杯水递了过来。

陆璟抬起手想拿杯子,手抖得厉害,拿不住。老陆蔡氏把杯子放到了陆璟嘴边:“五郞,奶奶喂你吧。”

陆璟用眼神表示了谢意,喝了两口水,就喘了会儿:“爷爷,别去我岳父母家。”这几个?字陆璟说得很吃力?。

陆源走到床边:“五郞,亲家那总得去说,已经拖了这么多天,再拖不成的。五郞媳妇的丧事也得办起来。”

陆璟摆了摆头:“惠然?没死?。”

陆构摸着?额头,看来陆璟就算活下?来,也是魔障了。

老陆蔡氏叹了口气,陆璟病前就这么说,那是想着?可能?是一时急火攻心,等?过了这阵人?就清醒,没想到烧退了,人?怎么还是这样。

陆璟大喘了几口气:“要去,也是我去。”眼睛看着?陆源。

陆源、老陆蔡氏把人?都叫出了陆璟的屋子。

老陆蔡氏看了眼陆李氏:“得请大神来给五郞驱驱,这怕是中了邪。”

“五郞病着?时,我就想过。”陆李氏哭了起来,“可想着?五郞最不喜欢这个?。那时他爹出事,家里请大神来驱,他直接跑乡学里待了几天才回来。”

“他都那样了,哪能?还由他。”老陆蔡氏看着?陆源。

陆源让陆构请了道士来做法驱魔。

道士在天井里设了神坛,挥着?桃木剑一路舞了上来,随手贴着?神符。到了陆璟的屋子门口,正唱着?要进来贴符。

陆璟拿起手里的茶杯扔了过来:“滚!”茶水全洒在了道士身上。

道士懵了懵,立刻又恢复过来,捻个?剑诀:“这屋子里妖气森森,‘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看俺来捉你!”就要冲进来。

“滚!”陆璟从?床上爬起来,摇摇晃晃走过去,一把推出道士,把门“砰!”关上。

这是他和徐惠然?的地方,怎么允许这种骗钱的腌臜臭道士进来。

陆璟抵着?门,人?也慢慢滑了下?来。

门外的陆构和陆琥敲着?门:“五郞开门,五郞开门……”

他不会开的。陆璟坐在地板上,望着?对面窗户,那里他和徐惠然?曾经并肩站过,第一次挨得那么近。

陆璟的眼泪流了下?来,心痛得要炸。

陆源来了,拍着?门:“五郞,开门,这都是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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