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房子的内部,并不是我想象中那样,到处都是瓦罐、瓦瓮,用来养蛊。但也不是没有,一排木桌子下,放了三五个瓦罐,都是密封起来的。
而木桌子上才是重头戏。上面摆放着玻璃瓶瓶罐罐,里面装着截断的中草药,外面标注着名字:白芷、栀子、续断、王不留行、益母草……
旁边还有一叠写过的纸,上面是开的药方。字迹娟秀工整,看着就让人舒服。
夜邪上来了,见我盯着这些东西认真看,她察言观色,看我脸上的表情,没看出什么来,她不说话,等我开口。
“你在研究中草药?”我问。
“千虫谷多草药,还有很多是珍稀物种。我认识不少,于是就……随手采回来了。”
我看她这架势,不是随手采回来那么简单。我接着问:“你会中医?”
她又看了看我,眼神和我的对视上了,她的目光里没有畏惧,有的是坦荡和镇定。她就像做了一个重大决定一样,郑重地说:“花使者,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讲,我知道说了这事之后的严重性,要是被蛊神知道了,说不定会把千虫谷都灭了,从此不准这个派别存在。但是我又不得不说。”
“你说吧。”
“不瞒你说,我确实在研究医术。我们千虫谷一直有一
部医学典籍和多张千古秘方,这些都是千虫谷创始人的爱人留下来的。在我前面的历代掌门人中,几乎没有人敢学,更别说用了。”
“当我做了千虫谷的接班人后,我早已经厌倦了之前的模式,我想,蛊原本就是用来入药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曲解了本意,变成了害人不浅的工具,也让我们成了人人痛恨的草鬼婆。”
“我想回归本意。所以,我悄悄学医术,开药方,以身试药。后面又慢慢将我们的蛊入药,解决了不少的疑难杂症。但是我从来没有公开过,我利用外出的机会,将药带出去,虽然很冒险,但是想到能救人,我也就非常开心。”
听到这里,我不禁对夜邪刮目相看。她不同于其他的接班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并付诸行动,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一颗悲悯之心,见不得人间疾苦。
她见我不说话,停了停,将一个玻璃罐子打开,放在窗边的阳光里。
“你身边人知道这事吗?”我问。
“不知道吧。”她说,“这是个秘密。我宁愿没有人支持,也不能有人强烈反对。这事要是被其他派系知道,我的下场会非常惨烈。他们会联合起来用最毒辣的手段对付我,因为,千百年来的行规,不能在我的手里毁了
。”
“要是蛊神知道了呢?”
她笑了笑说:“蛊神早晚会知道。你不说,我也会在祭拜的时候说。我相信蛊神会支持我,因为最初的蛊,不是用来害人的,蛊神一定还保持着初衷,说不定我做了他一直想做却不能做的事。但是万一蛊神不同意,那我也没办法,罪大恶极也不过是一个死,死有什么可怕的?”
“你告诉我这件事,就是为了让我带话给蛊神?”
夜邪点点头:“你是蛊神的人,不会曲解我的意思,一定会原封不动地把我的意思带到。如果你要惩罚我,我也心甘情愿。还有一事,我要请教花使者,请你给我们释疑。”
“你说。”
“今日选花仙子的事,为什么会遭到破坏?真的是蛊神的惩罚?”
我说:“是的。蛊神发怒了,终止了选花仙子的仪式。你知道为什么蛊神会发怒吗?”
“难道他知道我的事了?”
“不是。”我说,“你仔细想想,历代花仙子的人选从何来?需要什么条件?什么样的人无法参加?不能被选?”
夜邪一抚额,突然间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花仙子必须是本地女子,外人莫入!”
我的天,她一下子就懂起了我的意思。没错,这是我这几天恶补的他们的行规,看到
这一条,我当时就眼前一亮,我妹妹顾佳佳是不适合的。
就算她入了选,我也可以煽动其他人把她打下马来。
“这些年你们屡次触犯规则,蛊神一忍再忍,没想到你们这次更加过分,引进了好几个外地人参选。”
说这话我是有理有据的,我见到台上几个女子的外貌特征,一眼就可以判定她们不是本地人。
夜邪连连说:“我们确实大意了!以为这样可以扩大影响,让更多的人参加我们,没想到……这是我们的疏忽,我们的失误!蛊神的惩罚,我们照单全收。”
“念在你心地善良,对千虫谷负责的份上,就不罚你们以后选花仙子的事了。但是有一点你要必须做到,今天之内,将所有外地的女子都清算出去,以后千虫谷不能有外地人成为花仙子,你们也不能收外地人为徒!”
“一定!我一定做到。”夜邪听到不再惩罚,松了一口气,说,“感谢蛊神神威浩荡,我会将所有外地的徒弟都放出去,以后更要严加看管。”
“你要保证她们平安出入,不为难她们。”
“我们虽是上下属师徒关系,但是却平等自由。请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任何人。再说,她们就算学了本领,出去之后,失去了生存土壤,那也无法施
展。”
“只是有天资聪慧领悟能力极好的一个,我实在是舍不得她。”
我一惊,她莫不是说的我妹妹顾佳佳?
“但是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履行诺言,让她离开。不过,万一她不走呢?这种情况,不算我的说话不算数吧?”
我感觉她好像是在试探我。难道她知道我是冲着顾佳佳来的?
我说,来去自由,她若不走,那不是你的责任。但是不能在对方身上使手段。
“在对方身上种蛊来控制人身自由这事,我早就严令禁止!在千虫谷,要是发现一例,那是要严惩的。”
这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进入千虫谷都要吃一颗药丸,限时离开,她难道不知道?
她问我什么时候离开?我说,我和那一批外地女子同时离开小镇。
“即使你不在这里,我也会履行诺言。”她说,“我马上就通知她们离开。”
她打开窗,吹响竹笛,随之山谷里传来笛声回应,她们就这样一呼一应,没有多说一句话,就把彼此的意思传达了。
约莫过了半小时,传来一阵急促的竹笛声,夜邪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从窗口眺望远处,她说:“她真的不愿意离开这里,不愿意离开我。”
“你说的是谁?”我装作好奇地问。
“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