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始至终，他都蒙着脸。那两个道士布置了到场，绕着麻柳树走了几圈，把什么东西装进了坛子里，然后三个人晃晃悠悠地走过铁锁桥，悄然远去。
老鬼说：“当年那个青年来的时候我不在村里，我若是在的话，一定不会让他带着来历不明的道人，还从大麻柳树下带走东西。”
“他们用坛子装走了什么？”我问。
“这还用问？那坛子里装的自然是冤魂。”
“他们把冤魂都装走了，岂不是更好？”
老鬼使劲摇摇头说：“按照常规的操作，他们把冤魂装起来之后，就把坛子送到庙里，让它们每天听经声，得到超度。但也有心怀不轨的，把冤魂收去，做成另外的东西。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有一种佛牌看起来是护身符，其实里面装的就是冤魂，谁带上谁就倒霉，因为冤魂要吸食这个人的灵魂，直到把这个人的灵魂吃光。”
老鬼问我，这是在邵医生的书里看到的吗？
我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在外面看电影看到的。
“电影里有很多东西不敢写，而且他们编电影的，也不会写。电影里是不是写到这个人被吃了灵魂之后就死了，然后就没有以后了？”
“是。”
“这算什
么，一点都不恐怖。真正吞噬人灵魂的冤魂，不是这样的。他们经过特殊的手段将冤魂转换为恶灵、婴煞，这个冤魂让自己的灵魂慢慢的和宿主的灵魂融合在一起，让自己变成宿主。这个过程没有任何人发现，因为新生成的这个人，不管是样貌还是性格，跟原来的宿主是一样的。”
老鬼停了停，继续说：“所以就算身边最亲密的人，甚至自己的父母，都不会发现这个人的本质其实已经发生了变化，被换成了另一个人。不用法术的话，只有心思特别敏锐的人，会发现某些小细节不对劲。”
“那这个新生成的灵魂，跟人一样会经历生老病死吗？”
“顾老师，你这一次问到点子上了。这个怨魂，其实他还是一个恶灵。骨子里充满怨气和阴气，他不会就此罢休，吃掉一个人就算了。他会对身边的其他人下手。”
我突然身边这些事给串起来了！
“他们把麻柳树下的恶灵收走，把那个恶灵练好，再放回来！”
“这个恶灵寄生在麻柳湾某个人身上！导致这里的孩子长不大，生怪病！村庄里死气沉沉！”
我一连串的发现，说出来心里无比激动。
老鬼意味深长地笑了：“幸好，让你知道这件
事情的始末，不然的话你再想20年，也把这件事情串不起来。”
“那个恶灵是谁？你们有没有怀疑的对象？”我问。
“可能是你，可能是我，是我们身边的每一个人，在我们没有确定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老鬼说，“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我们不轻易让外人进来吧？”
“老鬼叔，我明白了。一来是为了避免无辜受到伤害，二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怀疑对象。”
老鬼说：“第三，也是我最担心的事情。那个把自己蒙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有一天会回来的。当他放进来的这个恶灵成长到一定的程度，他就会回来收取他的劳动果实。”
“他就是和三凤生下孩子的那个人。”我说，“当年那件事情，麻柳湾的人做事确实过分了些……但他也不至于用整个村的人来换了两条命吧！都是为人父母，他也应该体谅一下其他父母的感受。”
老鬼说：“恩怨情仇，又岂能是用道理能讲得清的呢？当年特殊环境下，大家都没有文化，只看见麻柳湾上空的一片天，愚昧无知，横行霸道，大多数都是按照族规和家规来行使权力。加上很多青年下乡后想要回城，也做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比如说那
个顾国强……你的爷爷。”
“你什么时候知道他是我爷爷的？”
“当时你一进村，其实我还没有发现，因为天色暗沉，我看不大清楚。但你转过身之后的背影，特别像顾国强。我打听你的名字也姓顾，我就有些怀疑，后面我经过多次观察，基本上可以确认，你就是顾国强的后代。他已经不在了吧？”
“早就不在人世了。”
“当年这事他确实不厚道，一心往上爬的野心也太大了。大就大呗，却要害了人家的命，这就损了阴德了。”
“我来到麻柳湾，替他偿还这笔债务，这都是命。”我无可奈何地说。
老鬼笑笑：“顾老师，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我倒觉得你来麻柳湾，不是巧合。”
“你是说，有人故意安排我来的？让我死在麻柳湾，替我爷爷血债血偿？”
“有这个可能。”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我说道，“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是为了不让你们看清楚他的样貌。与其说是为了不让你们记住他，不如说不让你们把他认出来。”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
“一定是你们认识的人！不然的话，不用伪装。”
老鬼陷入回忆中，他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
“我听他们说，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从他走路的样子和背影来看，他不是一个农民。高高瘦瘦，肩膀宽，腰窄……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还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是冯明。”
“你刚才说，冯明确认已经死了。”
老鬼点点头：“他确实死了，他的坟墓就在河边。有一年发大水，把他的棺材给冲出来了。大家怕他是水鬼，都不敢去动他，是我去帮他埋起来的，那里面确实有骨头。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先去把你的朋友捞出来再说。”
老鬼取下墙上的斗笠，就像刚才我在梦里和他出门时一样。
这一瞬间，我觉得他是不是又要带我灵魂出窍了？
我问老鬼：“这次我们还是梦游吗？”
老鬼哭笑不得：“那叫灵魂出体，不叫梦游。但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要灵魂出窍，这一个斗篷是不时之需。到时候你就知道它的功效了。”
“你把陈胖子困起来，不是为了怕他捣乱制药，而是担心他跟那个蒙面人有关。”
“你错了。我们确实在制药，因为尸毒跟那个恶灵不是一回事。我们既要把恶灵找出来，又要把尸毒除掉。以前制药有邵医生，现在他去了，你又……不是很精通，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