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伏黑惠。
他对咒术界有自己的想法,自然是时刻关注着咒术界的情况,尤其是御三家的人,这其中,五条悟是重中之重。
他十分垂涎于五条悟的天分,只可惜,五条家对五条悟看得很重,而后来则是五条悟的实力太强,羂索始终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再之后,他听说五条悟花费十亿从禅院家赎买回了一个男孩,其名为伏黑惠。
当时的羂索自然是好奇的,他认为五条悟花费这样的代价赎回来的男孩必定有着特殊之处,便顺手收集了一下关于这个男孩的情报。
在看到照片时,羂索心中极为震动。
千年之前,世间出了两个及其出名的兄妹,而领头讨伐了两面宿傩,并且将其重伤的禅院惠也在咒术界的历史中流传了下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羂索也是千年前的人物。
所以他是亲眼见过这三个人的相貌的。
因此在看到伏黑惠的照片时,他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伏黑惠和禅院惠的长相相似之处。
就算说他们是同一个人,只怕也不会有人怀疑。
那个时候羂索就有些猜想,认为伏黑惠或许是禅院惠千年之后的转世。
只是五条悟看似吊儿郎当,实则并没有放轻对伏黑惠的看护,再加上咒物之眼在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证明并没有随着禅院惠的转世而始终跟随。
因此伏黑惠目前的价值还不值得羂索为此冒险,为了不让五条悟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羂索便没有过多窥探。
直到五条悟向咒术界宣扬咒物之眼在他的手中,羂索将注意力再次放到了伏黑惠身上。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五条悟发现了伏黑惠体内存有咒物之眼,才宣称是在自己手上,就是为了保护还未成长起来的伏黑惠。
羂索自然是想要得到这样的眼睛的。
他主动加入到里梅意图复活飞騨结衣的计划之中,也是为了能够借此暗下手脚控制住飞騨结衣的灵魂,到那时就算里梅会和他关系恶化也无所谓。
只可惜里梅对他的警惕心太高,明明手中还留有飞騨结衣的遗体,却并不愿意交给他,只给了些无关紧要的材料。就算是飞騨沙纪的失败也没有让里梅改变想法。
而伏黑惠身边又有五条悟的看护,羂索一时也找不到下手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羂索也不会死磕,而是开始和里梅一起收集起两面宿傩的手指。
不过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么奇妙。
羂索才改变想法,就在今天遇到了独自一人的伏黑惠。
操纵着这具女性咒术师身体的羂索借助遮阳伞观察着伏黑惠,在确认伏黑惠身边的确缺少看护,不像在东京被五条悟的人时刻关注着时,女性咒术师的嘴角微微上扬。
在这个瞬间,羂索心中便有了计划。
他要逼迫伏黑惠陷入绝境,从而令那颗眼睛主动出现。
当然,他不能自己出手,因为这样会留下他的咒力痕迹。
就算他可以立即再换一个身体,让五条悟找不到他,里梅也会察觉到他的行为,从而发现伏黑惠。
里梅也是见过禅院惠的,要猜到羂索的想法并不难。
而羂索并不希望里梅注意到这一点。
假如伏黑惠体内真的有那颗眼睛,羂索希望自己能够独吞。
所以,最好是借助外力。
而他手中正好有一根今天刚刚得到手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它是最好的吸引咒灵聚集的饵食。
而伏黑惠身上依旧还残留着宿傩手指的咒力残秽,这种情况下,会令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就连羂索都忍不住感叹,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举着遮阳伞的淑女脚步一转,似乎是放弃了搭乘新干线的想法,逐渐靠近了伏黑惠与森夫妇,最后与他们擦肩而过。
谁也没有察觉到,森妈妈的包里多了一根手指。
背对着他们,愈走愈远的女人面上带着优雅温和的笑,耐心等待着成果的验收。
……
从接了伏黑惠那个电话之后,我开始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安感,甚至觉得有些心慌。
明明上课铃声已经响起,讲台上的老师正在讲着课,我却完全无法听下去,整个人只能听到胸膛里开始便得不规律的心跳声。
奇怪……
我茫然捂住自己的胸口,弄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明明我身处在平安祥和的学校之中。
坐在我旁边的园子也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朝我丢了个纸团过来,我将它展开,上面写着一句[结衣酱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拿起笔想要回复她,然而才刚刚划出一个横,胸口处蓦然传来心悸感。
我的手一抖,连带着笔尖也用力过度,在纸上留下长长的一条黑色痕迹,甚至穿破了纸面。
身体比我的意识更快一步做出反应。
砰的一声,我直接站了起来,椅子因为我的动作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的声音,在教室里显得尤为刺耳。
全班的视线都落在了我的身上,讲台上的老师也停下了讲课,惊讶地看着我。
“老师!我突然觉得身体有些不舒服,想要请假回家!”
或许是因为我的脸色真的很难看,再加上我一向成绩很好,也不怎么违法乱纪,在老师群体中的信用很高,他同意了我的请假。
我离开教室。
一开始只是脚步加快,最后在不知不觉中干脆变成了跑动,甚至速度越来越快,冲出了教室,来到了大街上。
跑动中,我拿出手机,在我还没想明白时,手指便下意识拨通了伏黑惠的电话。
电话那端没有响起伏黑惠熟悉的声音,而是冰冷的说着我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
我抿紧唇,回忆着之前伏黑惠和我的通话记录。
他说,他遇到那天出现在我们咖啡厅里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出了意外,所以他担心我的安全,才打了电话给我。
这之后,得知我还在学校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又听到上课铃声响起后,伏黑惠就挂了电话。
以至于我并不知道伏黑惠是怎么得知那个男人出了事情的。
等我跑到伏黑惠学校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分钟。
在我的谎言之下,我从他的老师口中得知了伏黑惠是被他的监护人带出学校的,但是到底是去哪里,他的老师也不知道。
跑出伏黑惠学校的时候,我的心脏突然收紧,甚至有种绞痛感。
这种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我脚步踉跄了下。
冷静,森结衣。
我在心中这么告诉自己,想了想,脚步一转,朝着新干线站的方向跑去。
伏黑惠告诉过我,五条悟是他现在的监护人。而五条悟是咒术师,伏黑惠也是。
那么五条悟带着伏黑惠出去,有很大可能是跟咒术界以及咒灵有关。
如果我此时的异样是因为伏黑惠出了危险,就意味着连五条悟也无法保护住他。但是五条悟拥有六眼,实力就算不是天花板那个层次,也必定是强者。
连他都应付不了的咒灵,诞生时的动静不会小到哪里去。
所以东京的几率不高。
更可能他们是去了别的城市。
我知道交通工具不是只有新干线这么一种,但我没有五条悟的手机号码,所以我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们是乘坐新干线去的。
幸运的是,我猜对了。
在我向新干线的工作人员描述五条悟和伏黑惠的长相后,开票的工作人员告诉我,他们是买的前往横滨的票。
——横滨。
得到这个答案后,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心脏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产生了一种被揪紧的恶心感,令我忍不住弯下腰,干呕了几下。
我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伏黑惠才感觉到身体不适……
可是,如果是另一种可能性呢?
耳边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人的声音,好像在问着我怎么了,却总是有种不真实感,似乎隔着一层膜。
我颤抖着手,拨出妈妈的电话。
——没有接通,不在服务区。
我大口大口喘息着,指尖抖着,拨出爸爸的电话。
——依旧没有接通,依旧是不在服务区。
不过一瞬间,我有种如坠冰窖的感觉,手指僵硬得甚至要握不住手机。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电车,大脑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到他们。
必须找到他们。
为了不错过任何一丝细节,从走上电车开始,我的左眼便始终维持着写轮眼的状态
以往所有关于谨慎、伪装、隐藏的想法都在这一刻抛在了脑后。
直到我发现那辆停在半途中的,被黑色[帐]笼罩着的电车。
我几乎是在瞬间撞破了电车的窗户,在身后的尖叫声中冲出了高速行驶中的电车,滚落在地面。
被擦破皮的疼痛无法得到我的一丝注意力,我只记得爬起来,跑向那辆电车。
[帐]阻拦了我。
我咬紧牙,左眼睁到最大的程度,死死盯着它,握拳敲击着[帐]。
开啊……
给我开啊——
给我开啊啊啊啊——!!
在万花筒写轮眼的压力之下,[帐]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最后发出一声轻响,碎裂消失于我的视线之中。
没有了[帐]的阻隔,浓郁的血腥味朝我扑面而来,钻进我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明明上一秒电车还在如往常一样在轨道中行驶着,下一秒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惯性带来的冲击力令所有的乘客都从座位上飞了出去,撞到了车窗、扶手、车壁上。
不等大家忍着疼痛爬起来,就有人的身体凭空撕裂,滚烫的鲜血如喷泉般朝四周溅射。
目睹到这一切的人们睁大眼睛,发出尖叫声。
不过十几分钟,电车变成了地狱。
到处都是破碎残缺的肉块,地面早已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而是铺上了一层血红黏糊的肉糜。
丑陋的咒灵在电车中游荡着,包裹着电车的[帐]不仅仅让乘客们无法逃出,也让它们同样被困在里面。
不过咒灵们并不在意这一点,因为这里有着吸引它们的东西。
它们的本能告诉着它们那样东西在何处,令它们聚集在了一起,蜂拥着来到了目的地。
那是位于电车中间的地方。
也是唯一一个幸存者所在的地方。
伏黑惠几乎是麻木地挥舞着咒具,和自己的式神配合着攻击冲向它的咒灵。
一只又一只的咒灵被他祓除。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被血浸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脸上的血痕糊成了一片,原本自然外翘的黑发被血糊成了一缕缕,凌乱地垂落着。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伏黑惠不知道自己撑了多久,他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再也无法抬起自己沉重的手,然后死在咒灵的攻击下。
可每一次,他都撑过来了。
不能……
不能倒下……
如果连他也倒下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人能够保护他身后那两具身体的完整。
车窗外黑漆漆的[帐]如一个冰冷的牢笼,带来的是无尽的绝望。
仿佛这场战斗永远没有停息的时候。
伏黑惠甚至没有察觉到它是在何时碎裂消失的。
直到他面前的咒灵突然停止不动,好似对外界没有了任何反应,任由他的式神撕咬着它的身体,然后被祓除。
“妈妈……爸爸……”
他的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落在伏黑惠耳中,却有如巨响。
他僵硬地转过身,看到站在他身侧几米远外车门口的身影。
——是森结衣。
她面色惨白着,左眼是勾结衔接的黑色勾玉,直勾勾看着倒在半干的血泊的父母,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来了啊……”
“我、我赶过来了啊……”
她喃喃说着,却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回应。
伏黑惠茫然地张了张嘴,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被堵住了般,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站立在原地,看着她踉跄着走到父母面前,跪倒在地。
“醒醒啊,妈妈……”
“爸爸你看我一眼……”
她嘶哑着说出这些话,眼里是绝望的哀求,颤抖着手贴上他们早已失去温度的面颊,擦去他们脸上的血痕。
指尖传来的触感依旧那么冷。
闭上的眼睛不会再睁开,不会朝她露出以往温柔的笑。
因为她的父母已经死去。
因为他们……
已经死了。
像是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颓然地垂下头,从喉咙里发出幼兽的悲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