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烧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也不过才第二天,我便已经退烧了,顶多只是身体还残留了些许疲软,但大脑却已经足够清醒。
然而当我回忆起昨天的事情后,我足足陷入沉默有好长一段时间。
因为我想起来自己做过的蠢事。
当然,不是指我对着里梅撒娇这种事情。
要知道我是对着我哥都能面不改色撒娇的那种人,里梅比我哥可好多了,至少不会让撒娇变成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恶心行为。
我指的是我试图掩盖惠来过的这件事情。
……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哆啦O梦,我想申请时光机重来啊呜呜呜。
我惴惴不安地迎接了新的一天,尤其是当我发现我哥回到宅子里后,我的小心脏更是提到了喉咙口。
我哥穿着宽松的和服慢悠悠走到我面前,摩挲着下颚,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我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从我头顶扫到脸上,再由脸到脖颈,最后一直到脚边。
“……”
我悄咪咪地用小眼神瞅着他,总觉得我哥这眼神看着很是熟悉。
等我想起来我哥这眼神到底为什么熟悉后,我张了张嘴——
草。
这不就是当初他把我吊在树上,品评我身上肉质时的那种眼神吗。
……可恶,这是知道我昨天做了的事情后,终于忍不住要把我这个备用粮吃掉了吗?
哥,你真的不考虑再养养我吗?
哥,我觉得我还不够圆润啊哥!现在吃会亏的啊!
这种凝滞而令人不安的沉默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我哥终于有了动作,他伸出手来,朝我落下——
俗话说得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我当然是选择后者——
“哥!!!”
我发出一声呐喊,迅速地滑跪在我哥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我仰起头来,睁大了我卡姿兰大眼睛,用无比真诚的口吻,发自内心的情感,说出最为真挚的语言:
“我们一天多没见了呜呜呜,我好想你啊哥——”
“昨天我发烧的时候想着你,我吃药的时候也想着你,睡觉的时候也全都想着你啊呜呜呜——”
“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妹妹像个宝呜呜呜——”
我哥的动作停在半空中,怔怔看着我,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我想我哥一定是被这惊天动地兄妹情所感动。
“……你这个……”
我哥张了张嘴,低头看着依旧还抱着他大腿不放的我,声音有点儿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蠢货,放开。”
我摇了摇头,“不放。”
我哥深呼吸了下,眯起眼睛来,“放开。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语气诚恳,抱得更紧,“不。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哥哥。”
“这是我作为妹妹对哥哥的爱。”
我哥:“……”
下一秒,我跟我哥同时扭开头,做出被恶心到了的呕吐表情。
呕——
不远处,站立于廊下的里梅看着这一幕露出无奈的表情,然而他原本紧绷着的心神却也因此放松下来。
这件事情似乎就此过去。
我不确定我哥是否已经知道了惠的身份,但我知道他已经知道我见人的事情,而他也知道我已经知道他知道的事。
……咳咳,虽然说起来感觉是在套娃,但其实意思还是和我之前所说的一样。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只要没有明说,那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
我暂时将心放下,决定不去考虑未来我哥是否有可能翻旧账的事情。
虽然说我哥这次算是做了件阳间事,出乎我意料的放过了我,但事实证明,阳间只是一时的,屑才是永远的。
在我发烧刚好的第二天,我哥再次拎着我出门了。
然后他把我丢进了一堆一、二级咒灵里。
一开始,这些被我哥的领域所包围的无法逃脱的咒灵们不止攻击了我,还攻击了我哥。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幸灾乐祸,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只是因为我想活动脸部肌肉。
但这些咒灵很快就学到了教训,在它们看到我哥不过抬抬手指,就灭杀了几只一级咒灵后。
一、二级咒灵虽然没有人类的智商高,但并不意味着它们没有基本的逻辑,所以在意识到我哥是个啃不动的硬骨头后,它们的目光齐齐落在了我身上。
我哥在我背后笑得很大声。
我看着眼前一群长相奇奇怪怪,周身散发着极强咒力的咒灵们,心如止水,并且心里已经开始想好了我的遗书。
在我吭哧吭哧,辛辛苦苦躲避着咒灵的攻击,挣扎求生的时候,我哥他就坐在我身后的白骨山上,翘着二郎腿,撑着下颚,好整以暇地看着由我上演的《人类如何在咒灵中求生》。
这就算了,他还大声哔哔。
“太慢了。”
“你的咒力都用来支撑你空空如也的大脑了吗,我的妹妹?”
“再不快点就会死哦。”
我咬牙切齿地抬起手中咒具,狠狠切开袭向我的一只咒灵,随即脚尖点地,避开从身后捅来的肉鞭,身体腾空扑向对面的咒灵,反手就是一个割喉。
咚——
身后再次传来轻飘飘的,却嘲讽力MAX的声音:
“躲避的动作不够干脆,太糟糕了,再多用力一点啊——”
我:“……”
求求了,有没有人可以让我身后这个混蛋闭嘴!
因为身处领域,我无法通过查看天空获取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但我却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力比起上次要更快得耗尽。
一方面,是生病对我的身体毕竟还是有所影响,尤其距离痊愈才刚刚过去一天。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战斗的对象不同。上回我基本是和人在打斗,只要他们的身体受到伤害,杀伤力基本都会大幅度降低,可是咒灵却不同,它们生来就比人类要更加懂得如何运用咒力,也更懂得如何用咒力恢复自己的身体,这就大大增加了我攻击的难度。
因此,失误也是难以避免的。
在我躲避慢了一拍后,咒灵尖锐的爪子洞穿了我的左手,我顾不得由神经传递到我大脑的剧痛,反而趁机用受伤的右手抓住它的爪子,迫使它一时半会来不及移开身形,随即欺身靠近。
咒术——[虚实之间]
我的咒术[虚实之间]可以让我目之所及的对象陷入幻觉之中,只要其没有摆脱我的术式,在我没有主动解除前,对外界情况都会毫无反应。
这其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咒术,但我却无法百分百发挥出它的上限。
因为被我施展术式的对象越强,我需要调用的咒力就越大。
偏偏我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好。
虽然经过这些年的锻炼有所提高,就像现在,也能支撑着对一级咒灵使用那么几秒,可是——
我可以肯定,假使我对我哥使用这个咒术,那么下一秒我的身体就会陷入崩溃。
这些念头在大脑里转瞬即逝,连一秒的时间也没有占用,我的视线落在面前这个原本气势汹汹,如今却呆立于我视线中的咒灵,毫不犹豫地用咒具洞穿了它的胸口。
咒灵祓除。
这只咒灵在我的视线中消散,而我的咒具也随之失去了支撑的咒灵□□。
“呼哧……呼哧……”
我踉跄着想要稳住身形,却依旧还是慢了一步。
噗嗤——
剧痛于我胸口传来,我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腥甜的鲜血争先恐后地于我喉咙里涌出,而我的视线里已经看到了从我胸口所洞穿的触手,上面沾染了从我身体里留出的血液。
好疼……
我缓慢眨动着被汗水打湿的,变得模糊的视线,趔趄着半跪在地。
身后仅剩的一只一级咒灵靠近了我,巨大的身躯渐渐将我笼罩,我仿佛看到了死神举起的镰刀。
我会死在这里吗……
在大脑里浮现这个念头时,我恍惚着抬起了头,无意中对视上了那座白骨端坐于尸骨山上的男人的视线。
——冰冷,毫无感情。
就像是在看没有价值的、无趣的存在。
——我讨厌这样的眼神。
我讨厌……在这样的眼神下死去……
犹如被冰冷从头淋到脚,我陡然一个激灵,原本要沉没于水面下的意识顿时拼尽全力,挣扎着再次跃出。
——就算要死,也不要死在屑哥面前,起码也得死在我家惠的怀里吧!
——或者里梅也行啊,起码他还能用演技骗骗我。
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之下,我甚至察觉不到自己的右眼也跟着疼了起来,那只一级咒灵在我的视野里速度突然极其缓慢,一举一动都能够被我所看穿。
祓除它的瞬间,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真的能够成功。
啊……活下来了。
我想着,低头茫然看着自己缺了个大洞的胸口。
……那啥,我以后不会因为这个而影响发育吧?
在昏迷前的最后一秒,我只来得及想到这一点。
……
一只手及时接住了倒下的女孩。
不知何时收起领域的宿傩将另一只手覆盖在女孩胸前,咒力于他掌下凝聚,通过反转术式施展于女孩身上。
于是女孩胸前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若非那破缺的衣料和血迹能够证明之前伤口的存在,光看被治疗好后的光滑的皮肤,只怕会以为之前那足以致命的伤势不过是幻觉。
在做完治疗后,宿傩却并没有收回手,反而将女孩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低下头来。
距离在一瞬间被拉近,几乎是鼻尖靠着鼻尖。
宿傩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妹妹由微弱变为明显的呼吸。
他挑起眉来,用手扒拉着女孩的眼皮,动作随心而粗鲁,若非女孩精疲力尽,只怕早已被折腾得醒过来,但结果就是此时只能任凭摆布,被强制扒拉开右眼。
宿傩一眨不眨地看着。
半晌,他才收回手,啧了一声。
——烦人。
什么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