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严冬一般残酷无情

关于刀剑付丧神的暗示, 仅只有那么一来一回的两句对话。

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没有必要特意为他们解释,这算是侦探社的两个聪明人与审神者之间的心照不宣。

其他人也是同样,虽智商没达到那两人的水平, 可也不是傻子, 他们只是不说不问罢了。

——既然是明面上需要保密的事情, 那么就各自装作毫无察觉, 毕竟社长早已摆明了态度, 这是他们“不可以知道的秘密”。

中原中也来了又走, 事务所看似已经安全, 然而福泽谕吉还是给事务员们放了两天假, 以防港黑成员的下一次袭击。

而侦探社的其他顶梁柱们, 则是分了两拨人,开起了不同的会议。

谷崎润一郎有感而发:“总觉得最近总是在开会。”

准确的说,最近的一切会议几乎都是围绕五月展开的, 就连最开始的中岛敦失踪事件,都有着少女的些微影子。

国木田独步在他对面坐下:“这也没办法不是吗?好了, 不要浪费时间了,该开始工作了。”

他们几人的会议, 是为了讨论如何有效率地分配处理手头上已有的紧急事件。

事务员们可以放假, 但委托总不能丢下不做。

另一边——

说是分批开会, 但实际上,这边几个大佬只是为了将其他人隔开而已。

社长室空间不大, 黑宫五月只带了骨喰藤四郎进来, 其他刀剑在外面待机。

(选骨喰只是因为他体型比较小、不挤地方, 而且还是个扑克脸比较适合这个气氛。)

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太宰治,侦探社三大佬齐全。

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 黑宫五月有点儿紧张。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三人要把她拉到小房间开小会,“樱姬”衍生出的大小事件她差不多都已经了解了,难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然后,她就在小房间里被科普了好长时间的港黑首领森鸥外黑历史。

主讲人:太宰治

话题补充:福泽谕吉

明明一清二楚,但非要留下来的吃瓜群众:江户川乱步

安安静静坐着当观众的黑宫五月:“……”

听着听着感觉有些不对。

恩?为什么这些内容非常的似曾相识?

回忆了下……哦,曾经时之政府给她讲解太宰治黑历史的时候,差不多就这个感觉。

太宰治连森鸥外的异能力[Vita Sexualis]都抖出来了。

黑宫五月内心:哇哦,这个名字确实厉害了。

太宰治上一句还在说“森先生的人形异能力,就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爱丽丝”,下一句却突然转移话题问道:“难道五月小姐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面色平静,但实际上正听得兴趣盎然的黑宫五月陡然回神,有些茫然地“恩?”了一声。

“小姐一点都不好奇吗?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么多森先生的隐秘。”

太宰治问出了这个他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虽然已经知道,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想亲耳听到少女的回答。

福泽谕吉提醒般地出声:“太宰。”

但黑发青年仍然目光幽深地看着对面的少女。

骨喰藤四郎的刀刃无声地划出一段,金属反射的银光不明显地照到了太宰治的眼睛。

黑宫五月注意到了这点,向后偏头,对着白色短发的胁差轻声道:“没关系。”

于是银光消失。

黑宫五月重新看向太宰治,回道:“你指的是你以前那些事吗?”

太宰治目光殷切:“嗯,小姐对那些有什么感想吗?”

黑宫五月问:“要在这里说出来吗?”

她倒是无所谓。

太宰治不知为何忍俊不禁起来,当场改了口:“那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和小姐独处的时候再说吧,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呢。”

黑宫五月纠正地回过去:“只是你的秘密。”

而且她觉得太宰治这个“以后”……实现的可能性不大,至少在这边世界,她不会放任自己一个人在外头乱走,不然出了事,哭都来不及。

江户川乱步坐在另一边,听到这里,语气就不耐烦起来:“呐,可以结束了吧?乱步大人已经听无聊了——”

黑宫五月也觉得差不多了,这次“补课”让她对森鸥外这个人的了解加深许多,心里也多了些底气,就算无法应付,她也有刀剑,不慌,稳住。

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和森鸥外见面那天要记得带上一叠“加速符”,如果到时候打起来,磨,也能磨死对面。

*

隔天。

森鸥外真的派人过来预约了,这回来的是一位看上去较为年长的老绅士,戴着单片眼镜,说话彬彬有礼。

“樱姬小姐。”

“叫我五月。”

对方从善如流地改口:“五月小姐,我的名字是广津柳浪,是港口黑手党黑蜥蜴所属,遵从首领的命令,前来询问您近期何时有空赴约。”

广津柳浪拿出一张精致的银灰色邀请函,姿势优雅的递过去。

黑宫五月接过打开,粗略扫过上面三两句的官方话,目光挪到空白的日期上。

“这是?”

广津柳浪:“首领的意思是,按您的想法来。”

黑宫五月冷漠脸,丝毫不被打动。

在看到空白日期之前,她本来是想要答应森鸥外的邀约,但在看到空白日期之后,她迅速改变了原先的想法。

呵,怀柔政策。

晚了。

打一棒子再给一颗糖,当逗宠物呢?

不得不说那天的“补课”非常有效果,反正黑宫五月现在对森鸥外的印象已经降到不能再降了。

“我知道了。”

少女冷淡地回应,将邀请函随手递给身后的金发打刀——山姥切国广,她看起来并没有想确定日期的意思。

广津柳浪原地踌躇了片刻,再次询问:“请问五月小姐哪一天有空呢?”

“麻烦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她说,“等我腾出空闲的时候,会联络你们的。”

不是要怀柔吗?那就怀柔到底吧。

……

港黑,首领办公室。

“是吗,她是这样说的啊。”

坐在办公桌前的黑发男人露出了有些苦恼的表情,“那位小姐可真难哄啊。”

广津柳浪惶恐地弯腰:“十分抱歉,是我没有说服五月小姐。”

森鸥外并不迁怒下属:“不,你只是传达我的意思而已,并没有做错。”

“五月,明明是很温柔的月份呢。”他感叹着,“一定是因为太宰君对她说了太多我的坏话。”

森鸥外略微思索了一会儿,道:“没办法,就让那位小姐消消气吧,优先处理芥川君那边的事情。”

*

黑宫五月当然不会打电话联络港黑。

审神者当久了,被刀剑们宠得过头了,她如今自然也有着自己的傲气,虽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对黑手党低头,是万万不能的。

话之前已经在中原中也面前撂下了,说好的“让他自己过来”,就必须要让森鸥外亲自下场来见她。

约见面就约见面,还装模作样地让她选日子,行吧,那就等她“有空”再说。

几日过去无事发生。

街道上的搜寻已经停止,黑帮组织在港黑的重压政策之下重新缩回了脑袋,侦探社也恢复了正常上班的模式,和平的横滨,非常完美。

黑宫五月这段时间总是两边世界来回跑,平常大多待在本丸,做一些文书工作,还有练习灵力什么的,但有时会过来三楼放松一下。

没错,她在三楼装了电脑、游戏机、还有电视等各种电子产品。

黑宫五月思维:既然本丸上不了网,那就去那边世界上网吧。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本质是网瘾少女的审神者,能把“刀剑乱舞”肝到那种地步的婶婶,又怎么可能是个淡薄于网络的年轻人?

留在本丸一辈子“30分钟网络时间”,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黑宫五月不但自己玩,她还带着刀剑一起玩,最近她的乐趣就是教刀剑们使用这些现代化娱乐设备。

顺便一提,太宰治这些天经常溜下来和刀剑们打游戏,刀剑们一开始不乐意,但后来不知为何……就在游戏里比拼起来了,压切长谷部甚至还和审神者申请过来这边练习技术,立志要在太宰治擅长的领域(游戏)“压切”对方,绝不允许自己在主人面前多次失败!

黑宫五月:“……”

长谷部就是容易在这种奇怪的地方主控起来。

但既然是崽崽想做的事,那她当然会支持,就算是打游戏也一样!

压切长谷部是热血起来了,可对手的日常翘班活动却遭到了恶势力的无情阻拦。

看穿太宰治的翘班固定场所后,逮人就方便了许多。

三楼几乎每天都能响起国木田独步的“太宰——你又来打扰五月小姐!!”然后一阵听起来肉疼的国木田式殴打,最后黑发青年如同咸鱼一般被拎着后领一路拖回四楼。

啊!

总之,生活悠闲又舒适。

如此过了一段日子,黑宫五月差点就把森鸥外的存在给彻底忘记了。

直到……有一名金发红裙的可爱萝莉蹦蹦跳跳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萝莉坐到对面的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嗓音甜甜地歪头问:“要一起喝下午茶吗?”

坐在黑宫五月旁边的与谢野晶子猛地起身,整个人仿佛受到什么巨大刺激似得,她看了一眼萝莉,紧接着立即抬头看向更远些的方向。

入目的熟悉面孔令她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是森鸥外……”

与谢野晶子压着声音对少女说道。

身穿黑西装黑风衣、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红围巾的黑发男人面含笑意地一步步走来:“好久不见,与谢野。”

“我可根本不想看到你这张脸。”与谢野晶子压抑着情绪咬牙说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刚才爱丽丝酱不是说了吗?是来邀请这位小姐喝下午茶的。”

森鸥外在桌前站定,看向正同样望过来、却毫无神情变化的黑发少女。

彼此身份互相了解,没有必要进行多余的自我介绍。

黑色与紫色的交汇。

空气似乎短暂地停止了流动,至少在旁边的与谢野晶子看来,那一刹那,几乎令人喘不过气。

黑宫五月不知道森鸥外在想什么,她只是在单纯地看脸。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太宰治那天刷屏的“40岁萝莉控大叔”,主要是当时没有照片比对——港黑首领的照片当然不可能流传出去,所以之前她在心里脑补的,就是一张普通男性40岁的脸,顶多保养的好一点……

这哪是好一点啊,光看脸,根本就看不出对方的真实年龄,可社长先生好像也和他年纪差不多吧,难道是发色上的问题?社长先生的白发有点吃亏啊。

而对面——

别看森鸥外这么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其实也在看脸。

准确的说,他是在通过对视这种方法来施加心理压力,从而观察对方整个人的情绪波动、顺便看脸。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呢,看年龄,应该比中也君小上一点吧。

两人互看了差不多十秒左右,森鸥外收敛起气场,微笑着在爱丽丝旁边坐下。

果然没有效果。

真了不起,如果港黑能拥有这样的干部,那他也就不需要里里外外什么都要管了。

唉,是真的人才紧缺啊。

森鸥外一落座,气氛便缓和了下来。

与谢野晶子的胸腔起伏了几下,之后也跟着坐回座位,或许是因为紧张,也有可能是因为愤怒,剧烈的情绪波动使她无意识地将放在桌上的那只手握成实拳,而另一只、则是偷偷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与谢野。”

森鸥外说话时依然看着黑发少女,他并没有转移视线。

听到警告,与谢野晶子的动作陡然僵住,她余光微移,接着便对上了金发萝莉紧盯过来的茶绿色眼眸。

森鸥外的话语接了下去,他的声音温和,就像和友人平常对话一般:“抱歉,我暂时还不希望被人打扰呢,希望你能理解一下。”

他话语刚落,黑宫五月的声音就随之响了起来,用的句式还和对方十分相似:“抱歉,我今天已经和与谢野约好了逛街,没有空喝下午茶。”

与谢野晶子加速跳动的心脏抽搐似得紧了紧,缓了两秒才意识到身旁的友人正在替自己说话,她呆愣地睁大眼睛,先看向黑发少女淡然的面容,然后又去看对面显露出惊诧表情的森鸥外。

察觉到少女从语言中流露出的不满,森鸥外似乎想要弥补,结果才刚张嘴,就见对方已经站了起来。

黑宫五月冷着脸,口中再次道歉,礼仪做足,语调却一点儿也不客气:“失礼了,改天吧。”

对待刀剑和友人,要像春天般的温暖;对待搞事精和黑泥,就要像严冬一般残酷无情!

你欺负我姐妹,那接下来的话就没得谈了。

说完就干脆利落地拉着与谢野晶子离开了这家甜品店,身后寡言的大俱利伽罗默默带上她们两人的战利品,大步跟了上去。

傻了一路,全靠前方少女带着走,一直愣到走出店门都还没彻底反应过来的与谢野晶子:“……”

刚刚森鸥外的那个表情……

天呐,感觉有点儿爽。

而被丢下的港黑首领则是真的震惊了,他张开的嘴都还没合上,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表情逐渐转变。

森鸥外侧身转向金发萝莉,哭唧唧地想要寻求安慰:“爱丽丝酱……嘤QAQ”

爱丽丝气到跺脚,直对着他耳朵喊:“笨蛋林太郎!大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