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兔子和猫

关于截图中的发言人, 黑宫五月还留有印象。

具体哪个晚上忘记了,但她记得那一次的护卫是三日月宗近,灵力阵的选择地点是在两栋大楼之间的间隙小道上。

那人是突然从巷口拐进来的,走路歪歪扭扭, 还一路说胡话, 活像恐怖电影里那种丧尸出场的姿势, 当时吓得黑宫五月心脏快了好几拍, 差点儿就把灵力输出给中断了。

早在脚步声出现的第一时间, 三日月就已经做出了拔刀姿势戒备着, 待对方出现后, 又眼神锐利地盯着看了好几秒, 直到判断出了对方的状态, 才转头柔声安抚少女。

“姬君不要害怕,他应该是喝醉了。”

对方确实是个醉鬼,而且还醉得特别严重, 从巷口进来短短的一小段路,被他扭成了S型跑道, 走几步就撞一次墙。

黑宫五月一开始还忧心被看到了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影响,但又觉得既然对方醉成这个样子, 那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就让三日月先把他打晕再说。

结果三日月过去还没动手, 人家就自己先晕了,扑通一声重重倒地, 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说什么, 说着说着还哭起来, 似睡非睡看起来挺可怜的。

黑宫五月:“……”

这模样,不是失恋就是失业, 普通人过日子,真是不容易。

后来她担心这人倒在这种地方出事,就让刀剑们把他送去了一家酒店门口,但却真没想到对方竟然能这么脑补!

看看那个形容,眼睛里有月亮什么的,完全说的就是三日月爷爷吧!都醉到男女不分了,还真亏他还能这么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

至于那张照片……大概是进小巷之前拍的吧。

黑宫五月忍不住扶额,她现在终于明白芥川龙之介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了。

无论哪个世界,网上的八卦群众都是那么厉害,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的,完全毫无关联的两件事能硬生生扯在一起,强行让人顶锅。

不过这也是因为本丸与外界网络联系不方便的原因,跟不上那边世界的风向节奏。

看着屏幕上与谢野晶子的信息,黑宫五月简单地回复过去。

[五月:是我,也不是我。]

樱姬是三日月,但港黑找的应该是她本人。

……

——这个点本该是武装侦探社下班的时间,但此时会议室里却还聚集着不少人。

收到信息的与谢野晶子将内容当众念了出来,然后抬头看向会议桌边的其他人:“五月是这么说的。”

江户川乱步一脸理所当然:“乱步大人早就知道了,那不是很明显的事情吗!”

毕竟最先查出“樱姬”真相的,就是武装侦探社的名侦探大人。

中岛敦虚心求教:“那个、乱步先生,五月小姐是什么意思呢?”

太宰治帮答道:“不管樱姬是不是五月小姐,总之,港黑目前要找的人确实是她呢。”

中岛敦还是没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但既然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都这么说了,那这个结论就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他担忧起来:“那五月小姐岂不是很危险。”

太宰治笑笑:“你觉得她的部下会让她处于危险中吗?”

中岛敦一想。

也对,本丸的大家都强到不可思议,这一点他亲身体会过,而且五月小姐本身也有神奇的力量,第一次见面还把虎化的他给撞出去了呢。

国木田独步拿起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备注犹疑地说道:“也就是说,芥川是被五月小姐送去异能特务科的吗?”

芥川龙之介,代表着港黑恐怖一面的重要武斗派人物,就这么被人在半夜丢到了异能特务科门口,更糟糕的是,这个消息还迅速地在地下世界流传开了。

简直是当众打了港口黑手党一个耳光,说是最恶劣的挑衅也不为过。

五月小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与谢野晶子边打字边说:“我问问。”

过了一会儿,收到答案的她深吸一口气,语调显得有些奇怪:“……五月说是的。”

太宰治当即就:“哈哈哈——!!”

笑得差点摔下椅子。

国木田独步木着脸将他拎起来:“差不多就够了,你笑得太夸张了!”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根本收不住,眼泪都从眼角溢了出来,他兴致高昂地为大家深入说明:“哎呀,这下森先生可要头疼了,经营了数年的恐惧在一夜之间被打破,接下来大概会忙到连闭眼的时间都没有了吧!”

说明完,还用上了这辈子所有的真情实感,发自内心地感叹着:“五月小姐可真是厉害啊!”

他都能想象到森鸥外忙里忙外苦着脸的模样了。

现在芥川被限制在异能特务科里,虽然是个烫手山芋,却依然是个能下口的山芋,天上突然掉下这种能够敲打港黑的好机会,种田长官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港黑的影响力,“消息的大肆流传”绝对是特务课自导自演的结果,若是能借此利用港黑处理掉几个愚蠢冒头的小组织,那可就赚大了。

不管怎样,森鸥外这回若是不主动送出一点儿肉来,就没那么容易将芥川从特务科赎回去。

五月小姐这招真是太精彩了,就和上次对他一样,是一点儿也不愿吃亏的类型呢。

平时是一只看似待你不冷不热、实际上却极为温顺的小兔子,凶起来时就彻底成了一只凛若冰霜不留情面的食人兔,怪不得能成为刀剑付丧神的主人,那藏在刀鞘下的刃恐怕要比想象中还要锋利。

太宰治那句话刚一说完,一旁的中岛敦就忍不住吐槽:“总感觉被太宰先生这么说,五月小姐绝对不会感到高兴。”

与谢野晶子拉回话题:“所以,这件事我们不用再管了?”

通过刚才的聊天,她发觉五月对于自己被黑手党盯上这件事毫无担忧,反而对“樱姬”这个称谓比较在意,还向她要了不少网上的留言截图。

“我就说用不着担心。”江户川乱步拖着调子,懒懒散散地说道,“她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啦。”

国木田独步合上笔记本:“虽然是这么说,可若是让港口黑手党的人继续这样下去,怕是会造成更大的慌乱,还是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由于港黑最近的地毯式搜索,不少没啥后盾的小店铺都害怕地关了门,生怕一不小心招惹上了这头正在发怒的雄狮。

其余几人就着国木田提出的问题开始了讨论,但太宰治却一直没接话。

【港口黑手党有三条原则: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不可背离组织、收到的攻击定要加倍奉还,重要度从上到下依次递减。】[1]

无论是试探不成反被打脸,还是这段时间明里暗里吃的各种大亏,再加上对五月能力的好奇,森鸥外不会那么简单地将此事略过,最近的搜索恐怕也是为了逼人露出破绽。

然而由于情报不对等,他并不知道五月的真正住所并非在这边世界,只要少女不露面,森鸥外这辈子都找不到人。

同样的,异能特务科虽接了这么一个既好又坏的礼物,却也不会大大方方地放过送礼的人,必定也在加大搜索力度,毕竟对方可是让港口黑手党首领吃瘪的人物。

重点并非是让森鸥外吃瘪,而是竟然敢用这样的方式让森鸥外吃瘪,两者的危险程度完全不同。

挑衅了港黑首领的同时,也一并挑衅了异能特务科呢……

太宰治突然嘴角翘了一下。

不,这并不是挑衅。

就像乱步先生说的那样,五月小姐根本不在乎这种事,在她看来,这件事恐怕就和“抓住小偷送去警察局”的概念一样吧。

所以比起“芥川被送去特务科”而言,太宰治其实更好奇五月那几个晚上到底在外面做什么,社长应该知道,却死瞒着不说……不会是什么牵扯到世界和平之类的大事件吧?

国木田独步:“喂,太宰,你觉得呢?”

太宰治:“……”

沉思。

国木田独步额头蹦出十字,他一拍太宰治面前的桌面:“太宰治!开会时间,你在想什么呢!!”

太宰治一脸严肃地沉着脸,似乎脱口而出:“在想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让五月小姐同意和我殉情。”

国木田独步捏坏了钢笔。

国木田独步开始打宰。

*

森鸥外最近的处境,就与太宰治想的一样,已经忙到连和爱丽丝玩换装游戏的时间都没有了。

最先要处理的,就是芥川龙之介位置空缺后,他积留的那些重要工作。

没办法,港黑排得上名号的武斗派并不多,芥川是一个,另一人便是中原中也,尾崎红叶虽然也能兼职,但她担任着重要的刑讯部门。

托了那位樱姬殿下和异能特务课的“福”,港黑在地下世界被当众打脸后,有不少帮派组织受到诱惑蠢蠢欲动地想要冒头,大小摩擦在这几天内几乎毫无间断,现在刑讯部门可忙着呢。

所以,芥川龙之介的那些工作就只能丢给中原中也。

现在港黑的情况是,首领加班,干部加班,底层人员也得加班,唯一让森鸥外感到欣慰的,大概就只有“异能特务科也和他们一起加班”的心酸事实了。

其次,就得想办法把芥川龙之介从异能特务科捞出来,森鸥外非常能理解特务科如今拖着不愿放人的想法,因为假如是他的话,也绝对会这么做。

芥川龙之介和“森氏会社”不同,他明面上的黑料多到数不清,甚至连攻击警察局这种事都干过,异能特务科有足够的理由将其扣下。

要知道芥川龙之介被打败,就意味着他可能见过那位“樱姬”,未知的异能力者,送上门来的情报,不要白不要。

最重要的,是还能借着这件事向港黑讨“好处”,这个“好处”并非是物质上的,而是各种权利与权限上的妥协。

此种处理方法简直是最优解中的最优解。

但是,倘若这个最优解被放到森鸥外自己的头上……就一点儿也不值得开心了。

更别提异能特务课还有坂口安吾,他的异能力[堕落论]——能力是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

想到这,森鸥外顿时感到头更大了,这下真是血亏!

早知道就应该用温柔一点的动作去摸猫,试探的方式太粗暴……这猫炸毛起来的样子,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这时,首领办公桌上的固定电话突然响起了铃声,森鸥外放下手中文件,等到铃声响过三下,他才接起。

这是港黑内部联络用的电话,一般都由首领主动使用联系别人,很少有电话打进来的时候,除非情况极其紧急。

为确立首领拥有港黑最高权利的地位,也是部下们表达对首领尊敬的一种默认方式,总之,无论是干部还是其他成员,通常都会本人亲自来向首领接取任务或是报告任务情况。

而会在这个时候打进来的电话,极大概率是之前森鸥外给与情报部门的特权。

一旦获得樱姬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汇报。

电话接通,对面的负责人恭敬地说了声“首领”。

森鸥外刚才脑子里想了太多,下意识问了一句:“猫找到了吗?”

不远处趴着玩画笔的金发萝莉不给面子地噗嗤笑出声。

森鸥外:“……”

哎呀。

电话那头的情报人员当场懵了,话都没敢接。

森鸥外轻咳一声掩饰自己语言上的失误:“我是说,有樱姬的消息了吗?”

话题回到自己熟悉的点,情报人员暗自松了口气,正了语气回道:“虽然还无法确认对方的身份,但目前已经找到一些线索。”

“芥川大人战斗的地方有大量被刀剑破坏造成的痕迹,因此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搜寻身带刀剑的可疑人物,刚刚查到一个司机,对方坦白曾有一个女人带着几名带刀的部下坐过他的车,监控已经查到,这名司机没有说谎。”

听到这个消息,森鸥外心情舒缓不少。

而电话对面的人员还在继续汇报:“那个女人当时下车的地方,是在武装侦探社事务所楼下。”

森鸥外挑眉:“是吗,辛苦你们了。”

电话挂断,森鸥外双手交叠支撑着下巴。

居然扯上了武装侦探社,真是糟糕,明明福泽阁下与猫的相性应该很差才对。

怎么办呢?亏了这么多,必须要赚回一点老本才行。

既然芥川君不行的话……

那就只能中也君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