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您坐。”
季海替汤母抽出一把椅子,自己随后坐在了她对面。
两人就近来到医院边的一家餐馆,因为是上午,饭店又主打晚餐,所以目前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您和叔叔都还好吧?”
季海看了汤母一会儿,她始终低着头沉默,不说一句话,季海也只能东拉西扯地聊一些琐碎的事。
“你为什么要和茜茜到同一家医院来?”
汤母沉默了许久,才终于问出了她今天特意来找季海的目的。
“我……我只是关心汤茜。”
意料之中的问题,可季海还是吾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心里憋着怨气,最后却一句刻薄的话都没说出来。
汤母根本无资格指责他,别人可能不清楚,可他和汤茜的感情,汤母不可能不知道。当初一声不响地带着女儿离开他,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他们本已经订好了婚期。
季好花费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汤茜的去向。今天坐在这里质问的人,不应该是他才对吗?
“离开这家医院,离开茜茜!”
汤母先发制人,态度很坚定地警告季海,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留。
“为什么?”季海激动地站了起来,汤母的强势让他不理解,“您还在介意以前的事?五年前那场事故,并不是我的错!”
汤母突然又沉默了下来,良久,她才说话,话语里更像是请求。
“孩子,我知道不怪你,可因为那件事,我们茜茜受了很大刺激,抑郁了整整两年。我偷偷的带她离开你,是不想看她继续折磨自己。茜茜已经不记得你了,医生说她患了创伤后应激障碍失忆。忘记了也好,能重新开始新生活。”
汤母突然又哭了起来:“小海,就当阿姨求你了。我不想茜茜再受刺激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你离开吧,就当是为了茜茜好不好?”
汤母的话像是一记炸雷,在季海耳边爆炸。耳边嗡嗡作响,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汤茜真的不认识他了?冷漠的态度原来都不是装的?那么多美好的过往,现在只留在他一个人的脑海里了。
一别几年,早已物是人非,本以为能重新来过,可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
季海低头看着早已经哭成泪人的汤母,心头突然不忍,也明白作为母亲为儿女的担心。
也许他和汤茜真的是有缘无分,在强求下去对谁都不是一件好事。
季海忍着锥心的疼痛,向汤母保证:“我刚刚和医院签了合同,人事变动需要协调,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离开汤茜,离开医院的。”
在餐馆和汤母分别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季海机械般地再次撑起了雨伞,在人群中略显奇怪。
终于找到了汤茜,季海本以为是新的开始,没料到当初的那个结成了一个死结。前路在何方?接下来的路该何去何从,季海没有了方向。
“季医生,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下班了吗?”
直到听到于扬和他打招呼,季海才发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又走回到了医院。
“哦,我落下点东西!”季海勉强一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走廊里,季海听到三病房传来几个人的大声喧哗,好像是里面的人在吵架。
三病房有四个病人是季海管床,怕是病人的病情出现反复。季海把雨伞立在走廊的一侧角落,想过去看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吵架的是昨天肇事者的家属和死者的儿子,死者的儿子始终咽不下这口气,知道了肇事者的病房,偷偷溜了进来找他们理论。
主任罗新和汤茜正在给两家协调,只可惜协调结果不好,死者儿子依旧怒气不减,对着肇事者及其家属大声嚷嚷着。
“凭什么你能活下来?我妈妈的事我和你们没完。”死者的儿子指着肇事者的鼻子威胁着。
肇事者把头转向墙的那一边,根本不看一眼死的家属,淡定的样子像是听一件和他无关的事。任凭死者儿子在哪里鸡飞狗跳暴躁如雷,他沉默着不发一言,哪怕是一句道歉。
肇事者的妻子坐在床边的陪护椅上,反复翻看自己的美甲,眼睛恨不得飞到天棚上去,无视的态度比她丈夫强不到哪里去。
死者儿子骂了几句难听的话,肇事者的妻子才肯抬起头来,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我老公也刚刚做完大手术,我们会赔偿的,你放心吧。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回家吧!”
死者的儿子气的满脸通红,嘴唇抖了抖,突然抽出一把水果刀,冲过人群,架在肇事者妻子的脖子上,失控地大喊:“我才不要你们的臭钱呢,我要一命抵一命!”
死者的儿子彻底发疯了,罗新吓得腿都软了,现场出现了不可控的情况。
本来让两家人再次私下碰面,就是他们医院管理不严。如果在急诊在出了事,这个乱子罗新可背不起。
罗新情绪紧张地指挥保安快点去报警,随后试图让死者儿子放下刀,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肇事者也终于“苏醒”了,一个劲儿地道歉,恳求死者儿子放了他妻子,
可死者的儿子目前精神亢奋,烦躁不安,根本不听劝。拉着肇事者的妻子一路往病房外面拽,手中的水果刀时不时在空中挥动几下示威。
病房里一下子乱成一团,屋子里其他病患和家属们,也被这突发状况震惊的大呼小叫,罗新眼睛一直随着死者儿子的方向移动,身体却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嘴里还不住地嘟囔着:“这下坏了!坏了!”
因为刀子一直顶在肇事者妻子的脖子上,脖子被左右移动的刀子已经划出了血口子,鲜血顺着白皙的皮肤慢慢渗了出来。
医院的几个安保根本不敢靠近死者儿子的身前,他情绪失控,刀子随时划破被挟持者的颈动脉。
死者儿子被周围的人轮番劝解,心理的防线有点破防。
他眼光里的杀气也渐渐暗淡下来,拿着刀子的手也微微抖动,也许意思到自己太过鲁莽冲动,可目前的情况又骑虎难下,他一步步向病房的门口退去,试着摆脱掉周围讨厌的声音。
季海一直守在门口观察里面的情况,他跳脚张望,警察还没到。死者儿子从他身边缓缓移动时,季海发现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不断冒出小汗珠,四肢震颤,看得出来他此刻非常紧张。
季海学过几年跆拳道,身上有一点功夫,解救人质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怕错过最佳的机会,季海来不及多想,突然拽住死者儿子持刀的手腕,随后另一只手迅速把肇事者的妻子推到一旁去。
死者的儿子手腕吃痛,本能地开始大叫,用尽全身力气让手里的刀左右挥动。旁边的几个安保人员,见持凶者被制服,一股脑地全部冲了上来,夺下他手里的刀。几个壮汉齐力,死者的儿子很快被压倒在地移动不得。
这个时候警察们也赶到了,在一片嘈杂喊叫声中,死者儿子被押走了。
汤茜快速冲到肇事者妻子的面前,还好她脖子的伤也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血管,不幸中的万幸。
汤茜慌忙又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英雄”季海,他捂着左侧脸颊,鲜血顺着五个手指缝中滴落鲜血,汤茜大惊,问季海:“你受伤了?”
刚刚在慌乱中季海的左脸被刀子划伤,伤口不算深,可为了保险起见,汤茜还是请了整容科的医生过来会诊,毕竟伤在脸上,季海又年轻,虽说是男人,脸上留下疤痕总是不好看的。
两个整容科的医生看过后,一致认为伤口很浅,过一个夏天后,色素沉着可以淡化,不会出现留下疤痕的情况。
汤茜看着季海本来俊俏的脸上,被贴了一层白色的纱布,额头上也被死者的儿子挠了好几道抓痕。像是一个打输架的小花猫,样子滑稽,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季海看了一眼镜子中自己“千疮百孔”的脸,也忍不住笑了,抱怨着说:“年轻人不讲武德,打人不打脸,他这是准备毁我的容啊!”
汤茜哈哈大笑:“谁让你逞能的,还想英雄救美!全靠这张脸吸引科里的小姑娘们,这下可惨了吧!”
“对啊,大家看见我这副模样都掉头就跑了吧。”季海自嘲道,随后话锋一转问:“若是汤医生呢?也一样会被吓跑了吧?”
汤茜想也没想直接回复了一句:“我不会,我一向不是外貌协会的成员。”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汤茜觉得自己的话说的过于暧昧,好像另有深意似的,她脸红地瞟了一眼季海,解释着:“我……我的意思是说内涵比较重要。”
“呸!”汤茜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这都解释的什么啊?
奇怪了,为什么突然紧张起来?心跳的频率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
汤茜的脸又红了,这一次连瞟都不敢瞟季海一眼,心跳声在耳边咣咣作响,她把手里的纱布卷回又拆开。
“汤医生,有病人!”
门口护士的招呼声,终于给了汤茜一个台阶,她挂上听诊器,匆忙离开。
向诊室里走的间隙,汤茜的“心悸”问题还是没能解决了。好多年都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汤茜开始给自己诊断“病灶”,难不成“修道多年”的自己也动了心?
汤茜开始细数季海的优点,业务能力出众,有责任心,有爱心,对学生可以心无芥蒂地传授知识……
越细数汤茜心跳的就越快,卧槽!!!这不就是自己定的择偶标准码?
汤茜把听诊器从脖子上取下,想起自己曾经对孟凡晴说过的话,突然就笑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俗人一个,对季海这样的优秀医生,一样无法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