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其实是一个很难定义的东西,有些时候这个东西的上限能够高到鲜少有人能够触摸得到,但有些时候,它又能低到超出人们的认知。
似乎,孙若微一直以来就没什么人性。
从她进入应天府的皇宫,成为当时还是皇太孙的宣德皇帝的太孙妃人选时,她的身上就带着浓浓的利益的味道。
因为孙若微的进宫,其实是彭城伯夫人的推荐,而这背后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就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后来,趁着胡善祥没有子嗣,孙若微一跃而上,完成了华丽的蜕变。
甚至,直到现在,当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死后,她的第一反应也不是难过,而是想要再给朱瞻壑垫一个绊脚石。
不过,母亲终究是母亲,或许孙若微不是一个好母亲,但在她的内心深处,仍旧有着母性的存在。
被陈循用一句“皇太后懿旨”给敲醒之后,孙若微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养心殿。
看着周遭这熟悉的养心殿,明明是自己的住处,而且已经住了十几年了,但孙若微却突如其来一种陌生的感觉。
自己的儿子……没了。
直到这会儿,孙若微才彻底地反应了过来。
……
原本平静的养心殿中传出了一阵阵破碎的声音,站在门口的内侍和宫女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人敢探头探脑。
上次皇太后如此的打砸东西,还是在收到吴王世子北上消息的时候,这次……
没有人愿意触这个霉头,因为对于他们来说,一触,可能就是身死的下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破碎的声音戛然而止,养心殿内,孙若微环视着周围的一片狼藉,无力地跌坐在地。
……
东胜城。
在洪武和永乐年间,这里曾经是大明的防守重镇,每年被调来调离这里的将士不计其数,洪武和永乐共计六十余年间,大明在这里花费的军费和粮草也是不计其数。
原因就只有一个:东胜城有着特殊的地理位置。
黄河,中原大地的母亲河之一,在封建时代,黄河曾经孕育了一颗明珠,被历朝历代所重视且争抢。
河套。
俗话说:黄河百害,唯富一套。
这里的套,指的就是河套。
河套的位置就是在黄河几字形地区的上面,而东胜城就坐落在这个几字形横折弯钩的折上。
不过,这个曾经的战略重镇,此刻却稍显荒凉。
永乐年间,大明全面压制草原,覆灭鞑靼、兀良哈,将瓦剌赶到斡难河以北的地区,所以东胜城这个战略重镇就没有了洪武年间的重要意义。
不过即便如此,永乐年间对东胜城仍旧极为重视,因为太宗皇帝朱棣明白,草原是大明无法全部掌控的,就算是掌控了,其掌控程度也绝对不如中原。
所以,当时对东胜城的建设和驻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在永乐朝之后,不过一年的洪熙朝太短,没有对东胜城做出改变,后来的宣德一朝时间也不长,对东胜城亦是如此。
东胜城之所以变得如此荒凉,还是在正统朝。
也就是……吴王一脉撤出顺天之后的事情。
朱瞻壑看着面前的各种奏折、密信和情报,紧皱的眉头没有半刻松弛。
东胜城荒废的时间有些久了,他这次出来所带的将领又没有在这附近驻扎过的,所以朱瞻壑很多事情都是亲自下令的。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懂,因为在他的经历中,他从未来过河套这边,但总是得有人站出来领导所有人的。
“报!”
在出征的时候,传令兵的声音几乎就相当于是战争的号角,代表着战争即将开始。
而这次的战争有多重要,所有出征的人都知道。
所以,短短的一个字,却让所有人心中一颤。
“说!”朱瞻壑埋首于书案,头也不抬地说道。
“启禀世子殿下!我军斥候于三日前在旺吉河发现敌军踪迹!”
“追上去了吗!?”朱瞻壑猛地抬起头,严肃的语气中带着冰冷,让人不自觉地发颤。
“回世子殿下!姜镇西已经率领世子护卫追上去了!”
“知道了。”朱瞻壑这才松了一口气。
姜镇西,朱瞻壑第一批世子护卫中百户姜景天之子。
姜景天不算是很出色,跟随朱瞻壑征战半生,但却只在世子护卫中混到了百户的高度,再难更进一步。
一切只因为姜景天这个人智谋有余,但却勇武不足。
在朱瞻壑曾经远征欧洲的时候,在最开始只是占据了君士坦丁堡周围时,朱瞻壑曾经派人对巴尔干半岛发起突袭。
当时是世子护卫的各个百户、千户等带领少量的世子护卫、大量的阿三,对敌腹进行点对点的毁灭性打击。
当时的姜景天就是,做不了决定,还是等千户刘青文的到来才确定屠城和焚城的决定。
但是姜镇西不同,这个人有他爹的智谋,也有他爹所没有的勇武。
要知道,朱瞻壑可是将他当做自己儿子的左右手来培养的。
当然了,只是培养,最终他能不能成为朱祁铭的左右手,那也是不一定的事情。
不过在眼下,有姜镇西带队追击瓦剌,朱瞻壑是放心的。
“朱平。”
不知过了多久,朱瞻壑再次从奏折和密信成堆的书案中抬起头。
“小人在!”
“传令下去,今夜休整,明日大军开拔,过小黄河,进赛音达山!”
“另外,这里有一封密信你派人送去顺天,交到陈循的手上!”
“是!”朱平双手接过密信,缓缓地退了出去。
……
看着朱平离开,朱瞻壑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朱凌甘心赴死,为他扫清了登临皇位的最大障碍,甚至还开辟出了一条相对平坦的大道。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将瓦剌这件事给处理好。
朝野之间的声音对于他,对于吴王一脉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如果能够将瓦剌一事也给处理的干净漂亮,那朱瞻壑登临皇位就不再会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和他的爷爷太宗皇帝朱棣不同,如果处理好瓦剌一事,那朱瞻壑的登基,将会是百官俯首,万民庆贺。
……
和林。
这里已经是草原的腹地了,哪怕是永乐年间覆灭鞑靼之后,大明也没能覆盖这里,因为这里已经和忽兰忽失温在同一纬度了。
甚至在后世,这里也不是种花家的版图,不过后世有很多人都对这里很是熟悉,只因为在这和林的西南方,有一个很多人都熟悉的地方。
杭爱山。
杭爱山下,姜镇西看着远处的烟尘,捏着缰绳的手青筋毕露。
……
“来者何人!”
随着烟尘的逼近,一道喊声也随之而来。
姜镇西眉头一皱,原本略有紧张的他瞬间平静了下来,缓缓地偏了偏头。
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姜镇西身后的世子护卫瞬间张弓搭箭,一轮齐射就此开始。
不远处冲过来的瓦剌士兵瞬间手忙脚乱,原本有两千余人的骑兵,但却在世子护卫的一轮齐射中瞬间乱了阵脚,甚至有不少人跌落马下。
实力差距如此之大吗?其实并不是。
姜镇西这是属于突袭,而且严格来说是不太道德的,所以才会有此奇效。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现在的情况其实是有点儿类似于两军停战,派出使者和谈,但姜镇西却出尔反尔,攻击和谈的使者。
但是!
瓦剌士兵却不敢随意乱动!
在战争中,实力强大的一方永远是占据主动的,虽然历史上也有很多少胜多、弱胜强的先例,但那都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的。
眼下,大明的人,而且不过千余人,就敢长驱直入直达杭爱山,而且还就在这里等着你过来,明显是想见瓦剌的高层的,而不是和你直接硬碰硬。
人家实力强,给你面子你就得接着,要是人家给你脸你却不要,那你就是想死想疯了。
瓦剌那边乱了好一会儿,但姜镇西却没有进一步追击,而是给足了瓦剌时间调整。
瓦剌最基本的东西还是有的,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看着严阵以待的明军,心里火气十足,但却不敢出手。
原因很简单,他们现在是在逃命,而明军是在追击。
其实也就是明军的大部队速度慢,追上瓦剌的是姜镇西所率领的轻骑,不然的话就没有瓦剌选择的余地了,他们要面临的也就不是什么一轮齐射了,而是白磷蛋和火油弹的轮番轰炸。
很快,鞑靼的领队就带着满腔的火气来到了姜镇西的面前,但一开口,语气却放低了不少。
“太师淮王请阁下前往我方大营一叙。”
“哼……”姜镇西瞥了一眼那瓦剌领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势不如人,就要学会低头,别明明是个菜鸡,还非得逞能。”
说完,姜镇西就扯动缰绳,催动战马向前而去,只留下那瓦剌领队呆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不知道姜镇西所说的菜鸡是什么,但他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词儿,可正如姜镇西所说的,势不如人。
车车尔勒格。
此地距离和林有近六十里,倒不是姜镇西只敢追击到和林,而是因为他不能再往前了。
他一往前,瓦剌就开始跑,他若是停下,瓦剌就停下。
在和林的小冲突之后,姜镇西随着那个瓦剌领队来到了这里,而这里就已经是瓦剌暂时驻扎的大本营了。
看了看瓦剌大营中最大的那一顶帐篷,没等瓦剌人带路,姜镇西就直接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在姜镇西的身后,瓦剌人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愤怒的表情,但很快就转为了无奈。
逃跑了一个多月,他们自然是知道自己所面临的处境是什么。
“也先是吧,太师淮王?”
径直走入瓦剌的中军大帐,姜镇西看着也先开口道。
太师淮王,是也先在其父脱欢死后继承其位的自封,相当于是被大明废除的丞相一职。
简而言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正是,不知阁下是……”
看着面前带着傲慢的姜镇西,也先的语气带上了几分小心。
姜镇西身上的服饰他很熟悉,因为如今他们这一逃再逃的处境,就是当初身着和姜镇西相同服饰的朱凌所造就的。
虽然眼下这里没有朱祁镇了,但是也先仍不知道同为吴王世子护卫的姜镇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会不会让他的处境再一次恶化。
“吾奉大明吴王世子殿下之命,前来告知尔等。”
“若是吾等投降,则可让尔等子民于一月之内前往长城附近,大明将会以对待大明子民一般对待尔等臣民!”
“倘若超过一个月的期限,则以上所说全部作废!未能进入长城之人,全部以大明的敌人来对待!没有余地!”
“按时进入长城之人,则可享受与大明子民相同的待遇,可分得田地等资产,但与大明子民一样,需遵守大明律法,按时缴纳赋税!”
说完,姜镇西瞥了一眼也先,径直转身离去。
瓦剌的中军大帐内除了也先之外,还有五个人也在,虽然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身份,但从他们能进入中军大帐,并且听姜镇西说话这一点来看,他们的身份必然不低。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敢拦姜镇西一步,任由姜镇西径直离开。
……
砰!
不知道过了多久,沉寂的中军大帐猛然发出一阵声响,也先手握腰际的弯刀,呼哧呼哧的直喘粗气,在他的脚边是被他一脚踹翻的桌子。
姜镇西的话和其目中无人的态度,让也先很是恼怒,但喘了半天,他也没有将腰际的弯刀抽出来。
朱凌的死,给他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后果,眼下他已经不敢对姜镇西动手了。
一旦对姜镇西动手,那留给也先的,就只有不死不休的朱瞻壑,之前姜镇西所说的那些也会全盘作废。
然而……
过了许久之后,也先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无力地坐到了那被他踹翻的桌子上。
姜镇西所说的那些,看似是大明开恩,给了瓦剌一条退路,但却是请君入瓮,而且对此也先可以说是熟悉无比,因为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在自己的爷爷和父亲口中听到朱瞻壑用这种方法了。
阳谋!又是一个阳谋!
有没有学医的读者,或者对相关方面有研究的,私信一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