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元年,十月初三。
这是一个注定会载入史册的日子,因为就在今天,真正意义上的东西方军队有了接触。
插着那不勒斯王国旗帜的船浩浩荡荡,跨越半个地中海,朝着博斯普鲁斯海峡而来。
尼西亚海岸,朱瞻壑看着那不勒斯王国的船队直想笑。
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这些人真的是太蠢了。
其实对于那不勒斯王国,朱瞻壑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哪怕是知道那不勒斯王国正在极力讨好他,希望他在进入欧洲之后给那不勒斯王国留下一個用作安身的一隅之地。
但正所谓想法是想法,现实是现实。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站在那不勒斯王国的位置上会怎么做?
明军的实力已经足够强大了,他们应该竭尽全力表现自己是没错,但眼前的景象属实是有些太过了。
过了,就假了。
三百多条船,那不勒斯王国的确是能出得起这个数量的船只,但那估计是举国之力了,而且还得是把民间的也都征用过来。
以那不勒斯王国,甚至是以整个欧洲的造船实力来说,一艘船在承载货物的同时也就承载两百到三百人左右。
三百条船,六到九万人,骗鬼呢?
就算是没有那不勒斯王国事先派雷内公爵送来的情报,朱瞻壑也能看得出来这里面的问题。
很快,那不勒斯王国船队的领头船突然调转风帆,朝着尼西亚方向而来。
这一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因为在他们的计划中,是先封锁住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西边出口,然后让君堡内部的人出来,最后如同当年十字军东征一样登陆小亚细亚。
但相比联合军的措手不及,朱瞻壑倒是很冷静地挥了挥手。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一堆堆火被迅速点燃,在这大白天里点火好像是显得有些智障。
但这是中原传承已久的,是传递消息的一种方法:烽火。
与此同时,在海岸边设置的防线也被撤掉,朱瞻壑布置的真正后手也显露出了他的獠牙。
火炮、投石车、一窝蜂火箭……
除了火铳之外,大明几乎所有的远程攻击武器,而且还是大杀器的那种,全都出现在了这里,种类齐全。
但实际上,对手也不是那么的不堪。
欧洲在火药这条路上的起点很高,因为他们是站在中原发展的基础上继续改良的。
1341年法国里尔出现改造的火药箭,1344年德国就发明了铸铁炮,1348年荷兰出现了加农炮等等。
在八十多年前,欧洲就已经有火炮的出现了,而这次十字军的出征,也有火炮的存在。
但就火器的使用,大明比他们的理解可深多了。
而且,就那不勒斯王国出的这些船,载重能力实在是有限。
要知道,大明也就只有宝船队能够大规模的装备火炮,而在此之前,朱瞻壑所用的船队上都没有太多的火炮。
虽然只是碗口炮和盏口炮,但其冲击力也不是木制船只能够抵抗得了的。
造船技术同时代领先全世界的大明尚不敢这么做,那不勒斯王国又怎么敢呢?
随着朱瞻壑的下令,火炮被迅速拆解,支架被丢弃在阵地上,炮筒则被三人一组的小队迅速撤走。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尼西亚海防阵线上就只剩下了体型巨大的投石车。
然而,那不勒斯王国的船队在看到大明海岸阵线上只留下了投石车之后,竟然神色惊惶地开始乱了起来,就连朱瞻壑也看出来他们有了想要掉头的意思。
“殿下,他们应该是知道了白磷蛋的事情了吧?”
简笑也通过望远镜发现了敌军的动向,第一时间看向了朱瞻壑。
“想来应该是的。”朱瞻壑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这是个根本就不可能避开的问题,是迟早的。
在帖木儿帝国如此大范围的使用白磷蛋,对方又那么重视自己,白磷蛋的威力被发现并且引起重视真的不奇怪。
而且,朱瞻壑也从未把这个当做是最后的底牌。
投石车,就算是大型投石车,有效射程也不过两百米左右,而现在的白磷蛋对投石车的威力要求并不高,因为其主要是燃烧伤害,而不是普通投石车那种通过动能和势能造成伤害。
但即便如此,射程也不过三百多不到四百米左右。
朱瞻壑摆了摆手,朱凌迅速动身,登上高台,明晃晃的旗子在朱凌的手中迎风飞舞。
在尼西亚沿海的大明将士迅速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如此的举动让敌人瞬间蒙圈,但他们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因为内这地方实在是太小了,小到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多样化战术的发挥空间。
自始至终,朱瞻壑的目标就是君堡,也只有君堡。
乘坐着那不勒斯王国的船、挂着那不勒斯王国的旗帜,但实际上却是西西里王国军以及十字军的敌人们仓惶的调转船头,似乎是想要组织明军进攻君堡。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不是说他们行动的晚了,哪怕是只有七百余米的博斯普鲁斯海峡,明军想要度过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够完成的事情,只要想堵截,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只要让明军不能全部顺利过去,他们就算是成功的。
但是,就在他们动身的时候,在他们的背后却出现了一整支船队,这支船队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而桅杆上挂着的明字旗和吴字旗更是让他们闻风丧胆。
现在,他们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逃跑。
但等了快半年才等来这么一个机会的朱瞻壑,会放任他们逃跑吗?
又是一声令下,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但和最开始的号角声有些不太一样,这次的号角声明显短了不少。
随着号角声,一支船队自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东边出口处显现,让所有人都面色发白。
约翰八世站在君堡的城墙上,看着那支凭空出现的船队,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出现在那里的?
明明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船过去,明明明军的船连马尔马拉海都没有进来过,是怎么能够出现在博斯普鲁斯海峡的东边的?M..
此时此刻,他们还不知道的是,在马尔马拉海的西边,海峡的另一个隘口处,也就是达达尼尔海峡那里,他们留守的西西里王国守军和船队已经覆灭了。
恰纳卡莱。
沐晟放下望远镜,远远地看着在大海上冒着幽蓝火焰的船只,脸上满是不屑的神情。
达达尼尔海峡的最窄处并没有博斯普鲁斯海峡窄,这边最窄的地方有不到三里的距离,但也是相当窄的了。
西西里王国和十字军本来是想在这里围堵明军,同时也断绝明军从这里支援和撤退的可能,但没成想,等他们到来的时候,角色却反了过来。
瓮中捉鳖,瓮还是那个瓮,但捉鳖的人却成了鳖。
但是,近乎完胜的局势却并不能让沐晟放心,因为他是他,他儿子是他儿子。
博斯普鲁斯海峡。
看着对面的君堡,西西里王国军和十字军完全没有留恋的意思,甚至对君堡城头上约翰八世亲自挥舞的大旗也视若无物,他们一心只想要逃走。
现在的十字军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支十字军了,与之相比,他们不仅缺乏实力,更加缺乏的是当年那支十字军为信仰而战的勇气。
然而,朱瞻壑会放任他们逃走吗?
先前点燃的烽火看似毫无头绪,但却并非是无用之举,因为在于斯屈达尔的拐角处,一只船队慢慢的将它们的阵容展露于世人面前。
同时,也堵住了十字军撤退的道路。
在领头的船上,沐斌、钱勇和祝三凤昂首而立,直直的面对着想要逃走的十字军。
和钱勇祝三凤夫妇俩的冷静不同,沐斌的眼中充斥着狂热的战意。
在小亚细亚南部清剿奥斯曼余孽的小规模战役中,沐斌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蜕变,从一个青少年蜕变成了一个热血青年。
这个时候的他,满心就只有立功的想法,能够满足他的就只有无尽的战争、无尽的功劳,以及尸山血海所筑成的高台。
等到他达到一定的高度之后,这种年少的热血将会慢慢的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青年人和中年人的沉稳。
再过个几十年,这种沉稳也会慢慢的消散,最终会被沉稳、果决和老辣等特性给取代。
当然了,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才会有的结果,过程中会发生什么变故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走上歪路也没有人知道。
但最起码,现在的沐斌还是正常的。
“世子殿下!”
尼西亚海岸,简笑少见的有了激动的情绪。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知道了君堡的重要意义,朱瞻壑更是对他说了占领君堡之后的后续计划,这让他有些激动。
“嗯。”朱瞻壑点了点头。
见朱瞻壑点头,简笑立刻下令,很快一队人就被带了出来,直奔海岸而去。
这队人并不是汉人,也不是乌斯藏都司的人,更不是阿三。
他们,是那不勒斯王国的人,是雷内公爵当初过来给朱瞻壑通风报信时所留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