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无法交流的二人

“办法其实很简单,就得看爷爷愿不愿意实行了。”

朱瞻壑看了看朱高炽,然后动了一下被挤得很难受的身体。

“既然爷爷害怕动太多的官绅导致大明的人才出现断层,难以为继,那咱们就从别的方面下手。”

“第一个目标,也是最适合下手的目标就是商人了。”

“商人?”朱高炽的瞳孔缩了一下。

“对。”朱瞻壑点了点头。

“其实正常来说,官员的俸禄并不高,靠的就是不纳粮的这条规矩才能够保证生活,但这只是太祖高皇帝当初设想的结果。”

“实际上这天底下啊,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如黄河之沙,久而久之,无论是钱财和土地都被那些固定的人群给拿走了。”

“此前黄淮等人的事情虽然让他们有所收敛,但从表面上来说,他们反对也是有正当理由的,因为官绅一体纳粮是在表面层次上增加了他们的支出,以他们的俸禄来说甚至都无法养活家人。”

“既然动他们会导致大明动荡,那就不如从别的群体下手了。”

朱高炽可比他弟弟聪明多了,朱瞻壑这么一说他立马就明白了朱瞻壑的想法。

贪官的主要收入是什么?无非就两个点,一为贪,二为收。

贪,就是指拿的朝廷的钱,比如赈灾粮款和建设方面的等等。

收,就是拿别人的钱,也可以称作是贿,是别人“孝敬”的。

既然你们不愿意听话,选择和朝廷硬钢,那就不如硬钢到底吧!我直接断了你收入来源!

当然了,事情到了能让老爷子都迟疑的程度那就说明是真的不好处理了,所以这個做法就是在警告他们,让他们认清现实。

趁着现在赶紧低头吧,现在低头你们还能接着从商人那里拿他们孝敬给你们的钱,要是真把朝廷惹急了,你们是动不了,但是动商人还不是简简单单?

是商人的孝敬重要还是这点儿赋税重要?想来到时候那些人就明白了。

“还有呢?”朱高炽很快就将这些信息给消化完毕,然后急不可待地又看向了朱瞻壑。

“还有就是从根源解决问题了。”朱瞻壑笑着指了指朱高炽的脚下。

“科举,选拔更多的人才,更多的寒门士子。”

“相较于那些已经被官场同化的老油子,寒门士子大多还是心怀梦想的,我觉得大多数寒门士子,尤其是平民出身的士子还是想做出一番功绩,青史留名的。”

“就现在来说,大明其实不需要太多能力出众的官员,只要保证文渊阁和六部的人才足够就行了,像地方官员,其实更多的还是需要听话一点的。”

“可是,咱们大明去年才刚刚举行过科举啊?”朱高炽眉头紧皱。

“虽然说去年是常科,特开恩科也不是不可以,但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吧?”

“还有,去年刚刚遴选过一波,今年再仓促举办,怕是遴选出来的士子能力也会欠缺很多。”

“这个问题您可不应该问我。”朱瞻壑笑着指了指东北方向。

“堂兄不是已经被册立为皇太孙了吗?这就是个很好的理由。”

“或许您觉得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太过遥远,现在提出来有些牵强,但不是还有堂兄的大婚吗?”

“今年在应天的时候您可是说过的,堂兄的太孙妃人选已经定下来了,趁这个机会办一次恩科没问题吧?毕竟这也算是巩固国基的大事儿了。”

“至于士子的能力……”

说到这里的时候,朱瞻壑的脸上带上了莫名的笑意。

“往些年士子的能力如何您会不清楚吗?每年的科举您在遴选前三甲人选的时候不都要费一些功夫吗?是在哪方面费功夫还用得着侄儿跟您说?”

听了朱瞻壑的话,朱高炽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正所谓一法通则万法通,朱瞻壑把事情给他点开了,他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在遴选科举前三甲人选的时候为什么要费脑子?难道不是按照考试成绩,从高到低挨个来吗?

不好意思,还真不是。

从洪武朝的时候开始,科举所选的士子就不是按照考试成绩来的了。

这么说其实也不太妥当,因为成绩仍旧是重要的标准,只不过这个时代的南北歧视非常的严重,南北两方的士子可以说是势同水火。

所以,有些人的名字能出现在三甲的名单上,可能并不是因为他的成绩好,而是因为南方或者北方的士子实在是太多了,为了平衡,只能选一些成绩相对比较差的人来凑数了。

这样一来就导致很多成绩好的人所得到的的名次并不高,甚至最终落榜。

再说了,现在的朱高炽也想明白了,这科举其实就和朱瞻壑刚才那个对商人动手的建议是一样的,为的就是告诫。

双管齐下,或许还有不少的官绅会选择负隅顽抗,但保证新税制的落实却是足够了的。

当然了,就算是这样,新税制的落实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每一个新的制度在实行的过程中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这需要配合各种不同的手段和方法才能够辅佐其彻底完成。

通常,在这个过程中都免不了会有腥风血雨。

“好了,现在来说第三件事情吧。”

得到了答案的朱高炽很是满意,表情也轻松了起来,看着朱瞻壑,脸上充满了笑意。

朱瞻壑有些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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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吴王府。

打从知道自己这个大伯把胡善淑给带来的时候,朱瞻壑就知道这事儿不简单了,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一向满是书生气的大伯,在这件事上却流里流气的。

一副促不成这桩婚事就不罢休的样子。

“大哥,真的没有必要。”此时的朱高煦,虽然认为放下心中的那个执念,但却已经不再执着于太子之位了。

他所求不过是得到老爷子的认可,这个世间并非只有太子之位才能证明他比他大哥出色。

所以这次,他在面对朱高炽的时候很是放松,完全是一副看开了的样子。

“并非是弟弟对这女子有什么不满意,相反,既然是能入得大哥您和爹的眼,那就证明她绝对是万里挑一的。”

“只不过,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想尊重瞻壑的意见,毕竟您也知道,弟弟的这个家,如果没有瞻壑的话,怕是早就不成样子了。”

听自己的二弟这么说,朱高炽当即就转头看向了朱瞻壑。

朱瞻壑愣了一下,随即摆了摆手。

朱瞻壑本来是想让朱凌朱平他们先出去,不过汉王妃却提前一步感受到了儿子的想法,当即站起身来,拉着胡善淑就走了出去。

“大伯,没必要。”朱瞻壑给自己的父亲和大伯各倒了一杯茶,然后靠在了椅子上。

“首先,我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我爹知道,我一年在云南的时间怕是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现在让我成婚,那也不过是有了个家的空壳子,没什么意义,那和我现在的那个房子没什么区别。”

“其次,我现在已经是文官的眼中钉肉中刺,无数文官将他们的地位一落再落的原因都归咎到了我的身上。”

“眼下,朝廷正在实行新的税制,这可以说是一项颠覆性的制度,所带来的的动荡或许不会很大,但也小不到哪里去了。”

“眼下这个时候您这么做,会让那些人的心中犯嘀咕的。”

“最后……”

朱瞻壑看了看自己的父亲,又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伯,然后低下头,浅呷一口茶杯里的生普。

“对于大明来说,我晚一天结婚,大明就会多安定一天,我若早一天结婚,就会有无数的人心里害怕。”

……

本来热烈的气氛因为朱瞻壑的一句话而冷了场。

话虽难听,但却是事实。

作为朱高煦的嫡长子,朱瞻壑只要不死,那就可以说是必定会承袭朱高煦的亲王爵位。

现在的朱瞻壑太过耀眼,耀眼到了在十岁出头的年纪就已经得到了朱棣的重视,若是朱瞻壑再早早的结婚,再生下一个足够出色的儿子,那大明……

就真的乱了。

靖难的那一幕或许不会再次上演,因为这主要是取决于朱瞻壑的想法,但以后朝堂上的争斗会越来越多,这对大明不利。

朱高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这次来,是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完全就是以一个哥哥,以一个大伯的身份来的。

为此,他这次出应天不仅没有经过礼部,甚至都没有多少人知道,可以说是微服私访了。

……

是夜,滇池畔。

胡善淑静静的来到这里,手里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一个茶壶,一个茶杯。

朱瞻壑听到动静,转头看了过去,抬了抬手,示意朱凌和朱平放她过来。

胡善淑依旧一言不发,走到朱瞻壑的身边,将托盘放于朱瞻壑身旁的小桌子上,从桌子旁的小火炉上取下茶壶,开始给朱瞻壑泡茶。

没一会儿,一壶新泡好的茶就放在了朱瞻壑的身边,胡善淑福身一礼,转头离开。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只言片语。

“不要在意。”朱高炽的声音响起。

朱瞻壑的身旁多了一张椅子,朱高炽的身体坐下去,椅子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声。

“虽然她的父亲是光禄卿,但在她父亲之前,她家里最高也不过是做过县丞罢了,所受到的教育与一般女子无二,但是其性情贤良淑德,天性贞一。”

“想成为你的世子妃,她或许还要学习很多很多,但无论是我还是你爷爷,都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我知道。”朱瞻壑轻轻的开口,打断了自己大伯的话。

他知道自己大伯想要说些什么。

胡善祥胡善淑姐妹二人被送入京城,成为太孙妃和吴王世子妃的人选,这种事情在她们的家乡肯定早就传开了。

如果最后被送回去了,她的家人肯定会感到脸上无光,她的后半生怕是也再难寻到一个好人家了。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增加朱瞻壑的好感,为了能留下来罢了。

“爷爷和大伯的好意,瞻壑心领了,但是瞻壑现在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

朱瞻壑微微叹气看向夜空。

倭国,是他执念最深的一个地方,现如今的倭国已经摇摇欲坠,用不了几年,倭国就会在大明的压榨下彻底崩塌。

但是,倭国却并非是朱瞻壑唯一的执念。

暹罗和南掌也是他的执念,而他的执念同样也并非只有这些。

他建议自己的父亲就藩云南,然后采用极端激进的方法扫清障碍,甚至连白磷蛋这种东西都拿了出来,为的就是能够掌握住东西方海上交流的隘口。

在即将到来的大航海时代里,马六甲海峡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地方。

如果能够掌握这里,并且利用这里做好一些事,种花家的黑暗或许就不会降临。

但是,他不能说。

他怎么说?和朱高炽解释自己费尽力气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别说是朱高炽了,就连后世都有很多人忘记了。

在娱乐至死的后世,又有几个人知道种花家最初的灾难是从什么时候,从那件事情上开始的?

在谈到国仇家恨的时候,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倭国,朱瞻壑也是,所以他第一个去灭了倭国。

但其实,朱瞻壑的目标从来都不在倭国,而是欧洲。

因为,那里有一个被很多人都给忽略了的凶手,甚至到了后来很多汉人自己都忘了,因为这个凶手伪装的非常好。

他把自己伪装成了一个……受害者。

在谈到由肽人(懂的都懂)的时候,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落榜美术生对由肽人那惨无人道的屠杀,但鲜少有人知道他们曾经对我们做过什么。

如果问我们近代屈辱史的开端是什么,那毫无疑问就是压片战争了。

但很多人只知道这是我们屈辱的开端,知道这是约翰牛对我们发起的侵略,可有几个人知道,约翰牛只不过是个傀儡。

历史上,向我们走私压片最多,以及游说约翰牛对满清开战的其实是一群由肽人家族,其中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莫过于沙逊家族。

教科书上缩写的约翰牛东白象公司在第一次压片战争期间,向我们走私了很多的压片,但实际上,和总量比起来,这部分不过是冰山一角,因为当时约翰牛已经将压片的经营权转让给了一群由肽人家族。

庚子赔款大家都知道,在这个赔款上,满清签下了四点五亿两白银的赔偿协议,后续因为利息和敌方赔款的原因,最终导致这个数额超过了十亿两白银。

然而,由肽人家族通过贩卖压片获得的利润远超这个数字。

但是!

这还不是对我们伤害最严重的,河豚计划什么的都已经被说烂了。

所以,打从一开始朱瞻壑就在图谋欧洲。

为什么朱瞻壑会定下用土豆这种东西去缔造一个史无前例的灾难,彻底压死欧洲?

这就是原因。

可是他能说吗?能和朱高炽说吗?朱高炽能理解吗?

“在想什么?”

朱高炽的话打断了朱瞻壑的思绪,让他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思绪又飘了回来。

“没什么。”朱瞻壑摇了摇头。

“想到了暹罗和南掌的事情。”

“对了。”朱瞻壑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反而是提醒了朱高炽。

“我听说你制造出来了一种武器,在没有接触的情况下直接解决了暹罗的象兵部队?”

“嗯,是有这么回事儿。”朱瞻壑没有否认,直接点头。

“不过您就别想了,这种武器莪是不会交出去了,除了我自己之外,我不放心任何人。”

……

朱高炽有些懵,他没想到自己这个侄子这么干脆。

“总得有个理由吧,我得回去跟你爷爷交差的……”愣了好一会儿,朱高炽才哭笑不得地说道。

“太过残忍。”朱瞻壑叹了口气,用这种词语来评价自己,朱瞻壑觉得有些怪怪的。

“虽然也是火炮,但效果不一样,可以说这种武器一出,现在的任何军队都是无法阻挡的,会让敌人在极端痛苦的情况下慢慢死去。”

“就算是活下来了,那也不是侥幸,而是更痛苦的开始。”

“我不想让这种武器用在我大明将士,甚至是大明子民的身上,所以就连我也只是在面对象兵部队这种难题的时候才拿了出来。”

……

朱高炽沉默。

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这个答案让他觉得有些……敷衍。

“放心吧。”朱瞻壑站起身来,看着月光照耀下的滇池。

“若非爷爷传诏,我与父亲不会进京。”

“现在是爷爷,未来是您,再未来是堂兄。”

“我跟您保证,若非是大明遇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我不会轻易进入中原,更不会进入应天。”

“至于那个武器……”

“在不久的将来,您会看到大明版图不断的扩大,大明国库的收益不断的增加,大明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

“这,就是我的回答。”

“哦,对了。”本准备转身离开,朱瞻壑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记得告诉爷爷,一定不要在我决定放开之前让红薯流入普通人的手中,这东西一旦流入别国的手中,那就真的不好处理了。”

“至于其他的两种,您和爷爷高兴就好了。”

似乎是放下了什么东西,朱瞻壑的脚步很是轻快,朝着自己的府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