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提到明朝,那就绕不开朱元璋这个开局一个破碗的开国皇帝。
如果提到朱元璋,那就绕不开明初四大案。
空印案、郭桓案、胡惟庸案和蓝玉案。
这四大案的经过和结果都是众说纷纭,尤其是结果。
比如说争议最多的空印案,结果到底是肃清内政还是滥杀无辜,直到后世也没有一個确切的答案。
再比如说蓝玉案,到底是为了惩戒,还是说为了朱允炆的继位扫清障碍,也是一样直到后世都没有个确切的答案。
然而,现在,这明初四大案变成了明初五大案。
第五案,税制案。
具体用时多久无人清楚,只知道在永乐皇帝朱棣开始动手到结束,用时不过一个月左右。
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大小小各种各样的人被押送应天,应天城南的刑场累计行刑超过三万余人,上至内阁大学士黄淮、解缙,下到商人,无一不有。
这还只是在应天行刑的,还有很多人是被连坐的,比如说那些犯官的家人们,他们都是由锦衣卫派人监督,最终在各地行刑。
直至结束之时,这个税制案牵连已经超过十万,可以说是历朝历代都十分罕见的。
然而,最令人吃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云南。
……
应天城,长安街。
“瞻壑他还是不愿意进京来吗?”
站在黄府的大门前,朱棣看着和以前完全判若两样的黄府,言语中的失意可谓是相当明显。
“回陛下。”纪纲低着头,语气有些畏缩。
“据吴王殿下的说法,世子殿下早在得到新税制的实施消息后就开始了行动,前往升华府帮助黔国公稳定安南局势。”
“据吴王殿下说,新税制的实行能够更好的帮助朝廷稳定住那些由暹罗和南掌等国涌入安南的百姓。”
“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朱棣没有回话,而是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交给纪纲。
纪纲托着令牌一句话都不敢说,缓缓后退。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很清楚,这枚小小的令牌,关系到了十三个人的生死。
以陈谔为首,解缙、黄淮、胡俨等十三人的性命,就等待这一枚令牌的发落了。
令牌一到手,一个时辰之前就在城南刑场等候行刑的十三人就被宣告着要踏上轮回转世的路了。
朱棣看着面前短短几日就破败不堪的黄府,微微闭起双眼。
没多会儿,朱棣就转身离开。
城南刑场,一十三名刽子手手起刀落。
……
以陈谔为首的十三人,朱棣本想是留给朱瞻壑,让他亲自来下这个命令,但在他以八百里加急给云南送信之后,得到的却是失望的回答。
象征着皇帝身份的辇驾缓缓地离开,早早就在远方观望的人们也缓缓地聚拢了起来。
一时之间,这曾经辉煌的黄府犹如菜市场一般,嘈杂不堪。
很快,一道消息随着皇帝辇驾的回宫开始在应天府内流传。
云南,率先落实新的税制,并且已经开始按照新的税制开始征收夏税。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应天城都沸腾了起来,时隔半年,人们再次想起了那个在除夕晚宴上力压诸国使臣的少年。
只是,他们不知道,在这个消息的背后,却夹带着一位皇帝,也是一位长辈深深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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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临沧茶区。
新的税制必定会伴随着血雨腥风,不仅对朝廷来说是这样,对云南来说也是一样的。
这是必然的。
对于安南来说,实行新的税制很简单,因为这里等于是破而后立,虽然仍旧是受云南管辖,但这里有个好处,那就是所有的人都是派过来没多久的。
都是归附于沐家的人,听话。
对于安南各个府被沐家的人所占据这一点,朱瞻壑并没有啥想法,相反他还挺乐意的,因为他的目光并不在这里。
朱瞻壑已经奏请应天,让朝廷派遣新的官员来这里,在要求上和以往有一点不同。
必须要辛卯科或者是壬辰科的世子。
辛卯科指的是永乐九年的那次科举,而壬辰科指的则是永乐十年的那次科举。
在明朝,其实在即时候补的规定被落实之前,明朝的官员就有替补的存在,只不过那时候的替补和现在的替补是不一样的。
那时候的替补与其说是替补,倒不如说是学生。
也就是士子登科之后,朝廷不会直接给你安排官职,而是让你到某地或者是某个部门去当替补,让你在这个期间去学习,累积经验。
等到朝廷觉得你学习得差不多了,就会选择性的给你安排一个职位,让你先干几年,看看你的能力如何,然后再酌情考虑给你分配到哪里去。
辛卯科和壬辰科的士子在这个时期基本上都是替补,这种人对于朱瞻壑来说有两个有点。
第一是比较放心。
相较于那些已经有很多经验的官员来说,这些替补急于获得表现的机会,再加上云南的特殊性,这群人大都是可以用的。
总的来说,对于朱瞻壑的话,这些人比已经有官职的人更加安全。
第二就是可以很好落实新税制的实行。
官绅不纳粮,这是大明在立国时给官绅的优待,但这些人还算不上是官绅,因为他们还没有官位,只是替补。
对于他们来说,拥有一个能够展现自己才能的平台是很重要的,至于其他的,相比起来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等这些人到了,朱瞻壑就会着手给这些人机会,至于这个平台在哪里,现在还待定。
不过,大概率不会是在安南。
……
沐昕看着那熟悉无比的红色,心下有些感慨。
此前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也会扮演刽子手的角色,而且一下子就让三百多人脑袋搬家。
这所谓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在朱高煦就藩之初,朱瞻壑出手,以极端的手段解决了困扰沐家好几年的陈季扩这个难题,现在轮到沐家为朱瞻壑扫除障碍了。
云南的新税制的确是已经全面落实了没错,但全面落实指的是税收会按照这个制度去执行,不代表云南就没有人反对这个税制。
和京城一样,想要彻底落实这个税制,那必然是要经过一番腥风血雨的。
此前云南一直都是沐家在治理,现在的朱高煦虽然已经开始插手很多的事情了,但在明面上来说,朱高煦还是没有自治封地的权利的。
所以,在新税制执行这件事情上,沐家就被推到了云南这个大舞台的台前,而不再是幕后。
不过沐家人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而且由沐昕出面,这也是沐晟和沐昂的共同决定。
一来,这是在落实朝廷的税制。
二来,这是在还朱瞻壑的人情。
三来,沐昕是常宁公主的驸马,这个人选只有他才最合适。
技能代表朝廷,又能代表沐家,还能代表……
吴王府!
滇池东南侧,朱瞻壑的府邸。
朱高煦父子俩坐在露台上,喝着今年的生普,看着滇池的景色,好不自在。
不过,他们谈论的话题可不是这样。
“你就这么放心沐昕?”朱高煦看着悠然自得的儿子,心下有些奇怪。
一直以来,对沐家人戒心最重的就是朱瞻壑,甚至此前朱高煦都有些开始相信沐家人了,但朱瞻壑依旧是戒心满满。
但这次,朱瞻壑竟然让沐昕去充当这个恶人,而且去的还是临沧。
临沧是什么地方?是云南的四大茶区之一,是真正属于现在吴王一脉的东西。
此前沐家治理云南,茶区这种地方派去的肯定都是沐家信任的人,朱瞻壑这么做,无疑是让沐家人自己打断自己的胳膊。
朱高煦一来担心沐昕徇私,不能彻底解决那些反对新税制的人,二来担心沐昕不会按照朱瞻壑的想法来执行,甚至最后还把脏水泼到朱瞻壑的身上。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您就放心吧。”朱瞻壑美滋滋地抿了一口茶,语气中满是不在意。
“如果只是我自己的想法,那我也会和您一样,怀疑沐家人会徇私,但现在不是了。”
“这是爷爷的命令,是朝廷的政策,只要是大明统治的地区就都要实行。”
“以前我的担心是沐家人会成为监视我们家的钉子,但现在是给朝廷做事,沐家肯定会不遗余力的。”
“再说了,您觉得他们要是徇私的话,结果会是什么?”
“什么?”朱高煦的脑子还是做不到漂移过弯。
“您是不是忘了,爷爷的本意是想让云南保持原样的,为的就是不想给咱们家造成太大的压力,还有就是想让云南真正的交给咱们家自治。”
“前者倒还好一些,但后者的话,对于沐家不是什么好事儿。”
“如果沐家不甘心放弃他们在云南的地位,那就势必会走到咱们家的对立面,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云南成为咱们家的后花园。”
“如果……我是说如果。”朱高煦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本不应该属于他的智慧光芒。
“如果,沐家走到我们的对立面,那你……”
“这个啊,不着急。”朱瞻壑笑了笑,脸上全都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这次四大茶区死多少人和都是什么人这个结果就能证明沐家的态度。”
“要是我们觉得该死的都死了,那沐家以后就不需要担心了,但要是没有做到这一点,那我就会让沐家见识到他们将会是和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做对。”
说着,朱瞻壑看向了滇池的方向,在那里,百余名朱高煦的护卫正在摆弄着什么东西。
那是,朱瞻壑新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