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一人镇四方

朱瞻壑是没想到,他想给老爷子挖个坑的来着,结果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原本他想着把关西七卫的事情给捅咕出来,让老爷子想办法去解决,到时候自己也就可以在茶马互市上得点儿利益。

毕竟,关西七卫那里是个很重要的地方,是丝绸之路的咽喉,朱瞻壑的商队已经组建起来了,而且已经初具规模,以后肯定是要用到丝绸之路的。

他原本打算这次回云南就开始着手解决暹罗等国家的问题,等把暹罗和南掌这些国家都搞掉,汉王一脉就可以进军马六甲海峡。

到时候,陆路上有蜀身毒道,向北可以趁着茶马互市的机会使用丝绸之路,在海运上掌握着马六甲海峡……

这么说吧,到了那個时候,汉王一脉就可以说是掌握着整个大明对外交流的命脉了。

从大明向东,也就一个朝鲜,倭国现在还半死不活的,至于美洲大陆上现在还是印第安人在做主的,但那些人现在还在玩儿木头和泥巴呢。

眼下,也就南亚、中亚和欧洲地区的文明算是成了规模的,想要交流,那就只能从丝绸之路、蜀身毒道和马六甲海峡走。

但是没想到,朱高炽这一句话就让朱瞻壑陷入了被动。

朱高炽这么一说,那就把朱瞻壑的婚事给提到了皇帝亲自遴选,并且赐婚的地步。

若是听了,那就等于朱瞻壑未来的枕边人时刻都会有背叛的风险。

若是不听,那就是抗旨,虽然朱瞻壑极有可能不会受到惩罚,但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顿时,朱瞻壑只感觉自己今天的礼物是喂了狗了。

不过朱高炽接下来的话倒是让他改变了看法。

“父皇,此前给瞻基遴选太孙妃之时,您让儿臣注意过宫中女官胡善围的家人,儿臣特意去了解过。”

“胡善围有姊妹七人,在当地都是出了名的孝顺贤良,给瞻基挑选太孙妃时,儿臣最中意胡家姊妹中的胡善祥和胡善淑。”

“儿臣认为,可以择其一为瞻壑的良配。”

朱瞻壑是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有机会成为宣德大帝的堂兄弟就算了,还得成为他的连襟?

虽然说胡家的确是教女有方,历史上的七个女儿个个都是贤良淑德,闻名一方,但这事儿到他身上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诶,大伯,还是算了。”朱瞻壑赶忙摆手拒绝,但态度放得很开,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一家人在闲聊,而不是涉及到抗旨这种事情上去。

“侄儿这两年光顾着打打杀杀的了,几十万亡魂挂在侄儿的名下,满身的戾气,这时候不适合成家。”

“要说成家啊……”

“好了好了。”朱瞻壑正准备想法子把自己给择出去呢,老爷子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别说什么戾气不戾气的,你是为国而战,杀的都是外敌,是我大明的功臣。”

“不过啊,这婚配之事还是等一等吧,毕竟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按理来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然我这个爷爷在,但老二是瞻壑的父亲,瞻壑的婚事不经过老二就决定下来,这不管怎么说都不好。”

“再说了,朱家的子孙,在选配上虽然要选择贤良淑德的女子,但最好也是自己喜欢的。”

“瞻壑连人都没见过,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要是他不喜欢,这日后不也麻烦吗?”

“坐。”朱棣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朱瞻壑坐下。

“等回头,爷爷让人把那些个女子的生辰八字和画像什么的送到你那儿去,你自己挑,有中意的了就跟爷爷说,要是不中意也没关系,爷爷再给你选!”

“谢爷爷。”朱瞻壑有些诧异地躬身行礼。

老爷子的让步着实是令他意外。

“父皇说的也是……”朱高炽闻言一愣。

其实他还真没存什么坏心思,甚至是还想着让太子和汉王两家更紧密一些。

至于汉王党会不会起兵造反?不好意思,人家太子还真就有哪个底气的。

大明朝已经经历过一次靖难了,眼下汉王党虽然也算是鼎盛,但大明却承受不起再一次的靖难了。

除非是遇到君主昏庸,大明危在旦夕的情况下,不然的话汉王一脉想要坐上那个位置还真是不太可能。

“好了。”

朱棣现在并不想把朱瞻壑这个孙子给越推越远,现在大部分的事情除非是朱瞻壑自己决定的,不然的话朱棣是不会勉强的。

“接下来到哪个国家的使臣了?”

“瓦剌使臣绰罗斯·脱欢,见过大明大皇帝陛下,大皇帝陛下圣躬金安。”

朱棣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就响了起来。

这道声音的响起,让所有人,包括朱家一家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声音的源头。

“啧啧……”朱瞻壑没有说话,但却啧啧称奇。

这年头,上赶着送死的不多见了。

“绰罗斯·脱欢?绰罗斯·马哈木是你什么人?”朱棣心里早就知道了答案,但还是开口问了起来。

“回大皇帝陛下,正是家父!”

“啧啧,有意思啊……”朱瞻壑的声音大了起来,吸引了人们的注意。

“刚才说完了朝鲜,现在又蹦出来个瓦剌。”

“不知道瓦剌今年的贡礼几何啊?”

“世子殿下,这个下官知道。”

朱瞻壑话音刚落,一道声音自人群之中响起,朱瞻壑转头一看,脸上泛起了笑意。

是夏原吉。

“回世子殿下,瓦剌今年进献宝马四匹,良马一千,牛羊若干,皮毛若干。”

“此前下官让户部的人测算过,总价值估计在十八万两左右,若是随着开春互市的进行,价格可能还会有所降低。”

“那……皇爷爷。”朱瞻壑转身看向了朱棣。

“若是按照往常年的规矩来,大明要给瓦剌多少赏赐呢?”

朱棣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夏原吉。

“启禀陛下,若是按照去年的规制来算,我朝的赏赐不会低于四十万两。”

朱瞻壑闻言耸了耸肩,没有再说话。

十八万,而且还是极有可能会贬值的十八万,只是来大明走一遭,倒手就能翻一番,甚至还不止。

怪不得之前倭国为了朝贡的事情都能打起来,还真特么的赚钱啊。

而且,朱瞻壑还知道有些东西夏原吉没有说,那就是大明会按照从属国进贡的贡礼价值对应的增加赏赐。

朱瞻壑虽然没说话,但是朱棣哪能不知道这个孙子在想些什么?当即就看向了脱欢。

“说起来,有了方才朝鲜的事情,朕也趁着这个机会问一下。”

“对于此前瓦剌牧民越境放牧,瓦剌打算怎么做呢?”

“回大皇帝陛下。”

也不知道是这脱欢早有准备,还是说之前朝鲜的前车之鉴给了他经验,以此想好了对策,脱欢的声音倒是挺坚定的,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怯弱之意。

“此前有牧民越界放牧一事,的确是我们瓦剌做得不对,约束不严,家父已经与顺宁王和安乐王商议好了,带到来年开春互市只是,我瓦剌会给予大皇帝陛下相应的赔偿。”

瓦剌从来都不是安分之辈,这一点其实不管是谁都知道,眼下大明强势,他们装怂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没有人意外。

朱瞻壑也不意外。

不过,他可没打算就此揭过。

此前,他的三叔朱高燧率军二十万远征草原,结果扑了个空,现在是最适合他站出来的时候。

为什么之前朝鲜和暹罗使臣出来的时候他都站出来,而且还不依不饶的?为的就是提升影响力。

这对于他以后的计划是很重要的。

老爷子询问的眼神投了过来,朱瞻壑也站了起来,走向了脱欢。

脱欢的年纪已经足够做朱瞻壑的叔叔了,他的儿子绰罗斯·也先跟朱瞻壑倒是勉强能算上同一辈的人,因为也先比朱瞻壑也就小了七岁。

但是看着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朱瞻壑,脱欢只感觉自己莫名的弱了一头。

坐在高位上的朱棣看着朱瞻壑站了出来,转头朝着旁边的纪纲说了两句话,但是却没人听得清楚。

“赔偿,就够了?”朱瞻壑的声音不高,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却让脱欢感觉心神震慑。

“我大明灭亡了鞑靼部,按照规矩,这鞑靼部的旧地就是归属于我大明的。”

“我大明允许,那是给你们的赏赐,你们要感恩戴德。”

“我大明不允许,那你们就得老老实实的守规矩。”

“越界放牧,甚至都到了捕鱼儿海一带,直逼兀良哈三卫,给点儿补偿就打算了结这件事?”

“越界者呢?你们打算包庇?”

“这……”脱欢显然是没想到朱瞻壑会这么说,当下就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按照以前对付大明的经验,从大明最在乎的地方开始说起。

“世子殿下,那些越界放牧的都是一些普通牧民,他们也是为了生计迫于无奈才越界的,您难道还要追究他们吗?”

“为什么不?”朱瞻壑没有半分犹豫,几乎是在脱欢说完之后就立刻接道。..

“既然违反了规矩,那就要受到惩罚。”

“你们也说了是明年开春互市之际给我们大明赔偿,希望到时候你们能将越界放牧者及其家人全都带过来,交给我们大明发落。”

“还要带上家人?”朱瞻壑的每一步都在脱欢的意料之外。

“为什么不要?”朱瞻壑围着脱欢转了一圈,连带笑意,但却是嘲讽的笑意。

“他们越界放牧,吃我大明草场上的牧草养肥了牲畜,让他们的家人过上了好日子。”

“我大明在对待贪官之时一律连坐,因为贪,并非是一个人的事情,他的家人和亲人都享受了贪官的贪所带来的的福利。”

“不设法阻止,反而享受他们越界放牧所带来的红利,最后事情败落还可以不受罚。”

“这世间,哪有这等好处?”

朱棣不说话,朱高炽也不说话,整个宴会上的所有人都一言不发。

朱瞻壑的咄咄逼人是他们没想到的,不过结合朱瞻壑此前的所作所为,这一切又好像并不奇怪。

“还有……”朱瞻壑突然开口,让所有人的心里一震。

“见君不跪,是你草原上的规矩吗?可是我记得跪礼不是你们蒙元人带到中原来的吗?”

“此前要求中原人见到你们蒙元人要行跪礼,怎么,现在到了自己就不打算遵守了?”

“我……”脱欢刚准备开口,但却被朱瞻壑给一句话堵了回去。

“别跟我说这个理由那个理由的,此前你们蒙元人统治中原的时候要求我们汉人遵守规矩,现在你们瓦剌是从属国,我们大明是宗主国,那就得遵守规矩。”

“不管是遵守之前你们蒙元人定下的规矩,还是我大明现在的规矩,见君不跪,那不是你能够享受的。”

说着,朱瞻壑猛地朝着脱欢的膝盖后面的腘窝(腿弯)处踹了一脚。

脱欢毕竟是草原上的人,自幼骑马射猎,无一不精,身体也是强壮的很。

朱瞻壑虽然这两年带了不少的兵,打了不少的仗,但他那都不是亲自上阵的,身体素质可能比朱瞻基这个生活在皇宫里的皇孙强,但和脱欢是没得比的。

一脚下去,脱欢没被朱瞻壑踹得跪下,只是向前踉跄了几步,然后就站稳了身形。

“世子殿下!”

就在这时,纪纲从入口处小跑着过来,以双手呈递上了一样东西。

朱瞻壑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纪纲手里的马刀,笑了起来。

这是他征战倭国时候的马刀,因为进宫不能带刀兵,所以留在了宗人府。

接过纪纲手里的刀,朱瞻壑走到了脱欢面前,缓缓地抽刀出鞘。

脱欢的眼睛里在一瞬间闪过很多种情绪,其中有些许的畏惧,些许的担忧,以及……

些许的兴奋。

他很希望朱瞻壑能在这种场合出刀,伤了他的话那就好说了,要是下死手那就更好了。

那样,他就能为瓦剌争取更多的利益,因为他知道,朱棣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朱瞻壑杀了他。

然而,朱瞻壑从来都不是什么无脑的莽夫。

朱瞻壑将手中的马刀狠狠地插在脱欢面前的地板上,然后抡起刀鞘,猛地击打在脱欢的腘窝处。

用脚和用器具击打那完全是两回事,再加上之前就挨了朱瞻壑一脚,脱欢这次终于是跪在了地上。

将手中的刀鞘仍在地上,朱瞻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扭了扭脖子。

在场的官员、使臣等足足有三百余人,但却无人敢开口说一个字。

朱瞻壑一个人,镇住了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