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造孽啊……”
朱瞻壑看着一片狼藉的平安京,感叹出声。
征倭这一年多,朱瞻壑都太过顺利,顺利到了让他忘记了他脚下这个破地方是在著名的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上,地震是最常见不过的灾害。
之前他为什么要跑?就是因为地震了!
在倭国,以明军的战斗力,再加上武器装备也领先于倭国,想要让朱瞻壑狼狈逃窜,那也就只有天灾了。
这次倭国的地震有多少级?朱瞻壑不知道,他对这个不是很了解。
他只知道有震感就已经能够达到三级以上了,看平安京被破坏的样子,朱瞻壑觉得这次地震最少也得有個六七级打底了。
“将士们怎么样?伤亡数字统计出来了吗?”看着郑亨和陈懋联袂而来,朱瞻壑开口问道。
“已经在统计了,初步估算,不会低于万人……”
郑亨的语气很是低沉。
自从征倭以来,明军从未一次性损失这么多人,之前的损失是这个数字的两倍多,但那都是真刀真枪的战斗,而且是慢慢的累积起来的。
而现在,一次地龙翻身就让明军损失了万人。
“好好收敛将士们的遗体,不过现在不是我们沉痛的时候。”朱瞻壑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坚定了下来。
“传令下去!整军出发!进入平安京!”
“进城之后……”
“凡是抵抗者,杀!”
“凡是逃窜者,杀!”
“凡是携带武器者,杀!”
“是!”郑亨和陈懋心下一凛,赶忙低头。
在山城时,朱瞻壑麾下将士们的狠辣与果决已经让他们这种历经不少战斗的将领都为之胆寒,现在……
哪怕是已经有过心理准备,知道朱瞻壑在这倭国京都肯定会放纵一下,但没想到,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因为地龙翻身的缘故,明军这边有所损失,但倭军的死伤情况只会更严重。
他们被迫在平安京内防守,就算是他们提前感知到了地龙翻身,他们也不敢随便跑出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军会不会在外面等着给他们一刀。
有时候,可能就是因为这么些许的迟疑,就会将你推向死路。
要知道,朱瞻壑这边在感知到地龙翻身的第一时间就开始撤离,就这样还损失了万人左右,比明军要更麻烦的倭军下场如何,那自然就不用说了。
当然了,肯定还是有人能跑出去的,而且遇到地震也不一定就代表着死亡,只要避险措施得当,生还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站在一个小土坡上,朱瞻壑看着三千营率先冲锋,直接冲入平安京的南门,再看着沐家军和后期调过来的将士们一窝蜂地朝着城门方向而去,朱瞻壑也轻轻地提了一脚马肚子。
战马慢慢的动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朝着平安京的方向而去。
朱瞻壑的身后,朱凌朱平没有任何犹豫,在朱瞻壑动起来的时候他们就立刻轻踢马腹,扯动缰绳,迅速来到了朱瞻壑的前面,为其开路,也保证其安全。
郑亨和陈懋对视一眼,相顾无言,但动作却出奇的一致。
五个人,五匹马,朱凌朱平二人在前,郑亨陈懋二人在后,护送着中间的朱瞻壑缓缓朝着平安京内而去。
一路上,无论是骑兵、神机营还是步兵,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选择绕开朱瞻壑前进。
在急促的人流中,不紧不慢的五人占据了一片不小的空间,而他们的不紧不慢也和周围的人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平安京内。
街道上已经看不见往日的繁华,也看不出来这曾经是一个都城。
地震所造成的的损毁相当严重,再加上还没等到平安京内的人开始撤离,朱瞻壑就立刻组织将士们冲城,城内各处都是带着惊慌和恐惧的倭人。
四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几乎每个角落里都有瑟瑟发抖的倭人,原本应该平整清爽的青石路面,现如今却如同雨后的乡间土路一般泥泞。
泥,是地震掀起来的粉尘,泞,则是因为这些粉尘里掺进了配比不够的鲜血。
见此,朱瞻壑不由得感叹:死的人还是太少,不然的话,以一个国家都城的路面来说应该是有着不错的排水能力的,这些粉尘就能随着鲜血的流动而流到角落里,最起码不至于像现在这般泥泞。
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而朱瞻壑却好像是那方外之人一样。
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管他,就这么坐在马背上,静静地朝着室町幕府的方向而去。
室町幕府。
这里是倭国最为荣耀的所在,因为住在这里的人才是倭国真正的掌权者,哪怕是天皇都要让其三分……不对,可能是七分。
作为掌权者所居住的地方,幕府在地震中受到的损毁情况相对较轻,甚至一看就知道不足以造成太多的人员伤亡。
通常来说这是好事儿,但现在可不是。
通常来说,上层的人享受着这个时代超过八成,甚至是可以达到九成的资源,所以他们得到的和享受的都是最好的。
而在这种天灾加上战乱的情况下,像幕府这种保存相对完好的地方,一看就知道不是一般人的住处。
对于明军将士们来说,这就好像是指引首功的指路明灯。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会到来,足利义持静静的坐在幕府里他最常坐,平日里也绝对不会有人敢打扰他的地方,稳若泰山。
而在他的周围,有近百名明军将士围着他,表情紧张。
对于周围的明军,他很是不屑,报以轻蔑的笑容。
很快,院子里有了些许骚动,明军将士们也动了起来,让开了一条路。
一身甲胄的朱瞻壑腰胯马刀,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足利义持这才正色了起来。
“想来,你就是此次统帅明军的汉王世子,朱瞻壑?”
“哦?”朱瞻壑很是讶异地挑眉。
“你竟然会说汉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足利义持嘴角一扯,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难看的笑容。
“我们两国的交流如此频繁,我们又是你们名义上的从属国,朝鲜的王室都将汉话列为必学的内容,我们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还挺有意思……”朱瞻壑的嘴角翘了起来。
“我之前还在想怎么好好的羞辱你一下来着,还在担心你不会汉话,对我来说就少了很多的乐趣。”
“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哦?”足利义持的嘴角扯起了一抹轻蔑的笑容。
“堂堂汉王世子,大明皇室宗亲,统帅十几万人连战连克的你,就是这种小人吗?”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朱瞻壑上前两步,一旁的朱凌和朱平也紧张地随着向前动了几步。
“那,很高兴地告诉你……”
朱瞻壑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但给人的感觉却越来越阴冷。
足利义持看着朱瞻壑将腰际的马刀缓缓抽出,瞳孔逐渐紧缩。
“呃……”
朱瞻壑用力地压着刀柄,满脸笑容地看着足利义持:“你猜对了,不过……没有奖励。”
鲜血,缓缓地从足利义持的大腿上流淌而出。
朱瞻壑压着刀柄,刀尖嵌入足利义持的大腿,足利义持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但朱瞻壑脸上却仍旧满是笑容。
只是,这种笑容,只能给人带来恐怖的感觉。
受到伤害,足利义持大腿上的肌肉下意识地缩紧,试图紧紧地卡住朱瞻壑的马刀,不过无济于事。
呲……
抽出马刀,朱瞻壑很是平淡地在足利义持的身上蹭了两下,然后收刀入鞘。
“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什么正人君子。”
“正人君子不会以虐杀的方式处理倭寇,正人君子也不会一言不合直接砍杀贪官,正人君子更不会让自己的名下挂着几十万亡魂的账。”
“所以……”朱瞻壑看向足利义持,脸上满是赞许。
“你猜对了。”
“看来,你和那些腐儒有些不太一样。”足利义持的汉话本就不是很流利,现在还要抵抗疼痛的侵蚀,这让他的语速和语气都变得更加奇怪了。
“本来,我还想让你发泄一下,让南朝那些蠢蛋给你泄泄火,然后你就会碍于名声而退走……”
“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打从一开始,你就是奔着覆灭我们……不,你的目的应该是覆灭我们的皇室和幕府,然后像你值钱处理的鞑靼和交趾一样,将我们也纳入你们大明的版图,对吗?”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的下一个目标……是朝鲜吧?”
“那你想多了。”朱瞻壑很是不屑地还以足利义持一个轻蔑的笑容。
“就你们这小破地方,来一趟还要渡海,除了个石见银山之外就没有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你太高看你们自己了。”
“我的第一个目标不过是为曾经遭受你们掳掠和欺辱的大明百姓报个仇,第二个目标就是把你们的那座……哦,不好意思,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石见银山了。”
“至于第三个目标,就是把你们这群倭寇的背后主使全都宰了!”
“有用吗?”足利义持并没有生气,现在的他好像也已经习惯了大腿上的伤口给他带来的疼痛,很是平静地开口问道。
“杀了贵族,还会有新的贵族,杀了王室,还会有新的王室,杀了武士,也依然会有新的武士。”
“只要有新的人出现,你所说的倭寇就还会重新出现。”
“你的所作所为不能说是徒劳无功,但最终也会湮灭在时光的洪流中,一切还会被推到重来。”
“嗯,文化倒是不错,用词儿还挺讲究的。”朱瞻壑很是诧异地点了点头,但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们中原有句话,叫做强扭的瓜不甜,不过在我看来这都不是问题。”
“因为,瓜甜不甜我并不在意,只要扭下来了,我就开心了。”
“另外,别想着刺激我了,没什么用。”
“石见银山的矿工都是些什么人你不可能不清楚,从我们明军接手以来死了多少你们倭人矿工你应该也能知道个大概。”
“现在想用这种话来干扰我?那你还真是天真啊。”
“你觉得莪为什么要杀光你们倭国的统治和权贵阶层?不就是为了更好的利用你们的百姓为我挖矿吗?”
……
足利义持带着几分失意地闭上了眼。
他原本觉得朱瞻壑年幼,又初掌指挥大权,若是能够以心理战让他产生自我怀疑,倭国就还有得救。
但没想到,他一步一步的试探,最后却发现朱瞻壑站在最高的那层等着他。
将他的一切想法洞穿,将他的一切退路阻绝。
“诶?”朱瞻壑看着足利义持有了动作,表情诧异。
朱凌和朱平飞身而上,抢下了足利义持手中的短匕。
“怎么,镰仓幕府提出并且提出的武士精神你们也沿用了?作为灭亡了镰仓幕府的你们不应该最不喜欢他们的思想了吗?”
“这怎么还学着镰仓幕府所提出来的武士精神剖腹自尽呢?”
“你还不能死呢。”
说完,朱瞻壑直起身,扫视了一眼周围。
“李彬和谭忠呢?他们还没有找到足利义嗣和那劳什子天皇吗?”
“回世子殿下!”明军中有一人走出,低着头汇报道。
“丰城侯与新宁伯已经寻找到足利义嗣和后小松天皇,正在门口等候!”
“让他们进来。”朱瞻壑笑着招了招手。
“来,看看你的弟弟,还有被你推到幕前的傀儡吧?”
正所谓杀人诛心,朱瞻壑这一手玩的算是很溜了。
与大明正面对抗,倭国的战败可以说只是时间问题了,但战败也有不同的方式,有不同的结果。
如果足利义持这个幕府将军能和之前就与他明争暗斗的弟弟足利义嗣,以及后小松天皇联合的话,他们最少不会败得这么快,这么惨。
扑通,扑通。
“世子殿下!”
随着两道沉闷的声音,李彬和谭忠同时给朱瞻壑见礼。
而地上,足利义嗣和后小松天皇正满身狼狈地挣扎起身。
“啧啧……”朱瞻壑的脸上满是惋惜,蹲下来看着一脸惊慌的足利义嗣。
“都是一个爹生的,你哥哥面对我的时候最起码还能够强自镇定,怎么你就这么差呢?”
“都说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个鳖亲家。”
“感情,你哥哥的母亲是个鳖,你的母亲是个连鳖都不如的蛤蟆不成?”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想着争权夺势,派人伪装成你哥哥的使者刺杀我?”
足利义嗣显然也是能够听懂汉话的,听了朱瞻壑的话后脸上立刻就浮现出了怒意。
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动作,李彬就一脚将他踩在了地上。
“啧啧,这么说也不对,我记得你的母亲是你父亲的正室是吧?叫什么……日野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