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桥上一声吼,震退曹操百万军。
朱瞻壑以前觉得杀神这个外号很不好听,但他现在有了个更难听的外号了。
大明张飞。
朱瞻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跟张飞挂上钩。
他虽然不是帅的惨绝人寰,但最起码不是什么歪瓜裂枣,虽然因为总是做杀人筑京观的事情导致他的气质有些歪,但也跟张飞的形象完全搭不上边。
就因为他在船头张弓搭箭,吓退了南掌等国百姓和士兵,大明的将士们就把他和喝断当阳桥的张飞给联系了起来。
他实在是不喜欢这个外号。
不过没什么用,当初他也不喜欢杀神、贪狼星这种外号,但最终也没能阻止这些外号传出去,现如今这张飞的外号也是一样。
他不喜欢,但是没什么用,将士们都觉得这个外号很好,很贴切。
甘蒙,那空拍侬。
“行了,让将士们都收敛点儿!”
朱瞻壑感觉有些头疼,不过他不是因为觉得这个外号不好听所以才让将士们收敛的。
他们此行出来可不是为了说笑的。
“是!”沐晟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大火所冒出的浓烟了,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大火所散发出来的热量了。
也就是现在季风已经开始转向,不然的话他是断然不会同意朱瞻壑来到这里,做出如此冒险的举动的。
不过,不管当初是怎么想的,反正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传令下去,沿河巡视,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下船!”
“是!”
朱瞻壑并不想和陈季扩打正面遭遇的白刃战,哪怕明军现如今的人数远超陈季扩那边的兵马数量。
赢肯定是没有问题,但朱瞻壑并不想让自己这边有任何的损失,因为在他看来这可都是他以后的家底儿。
再说了,根据探子的回报,陈季扩的手下还有象兵。
骑兵冲锋尚且无法抵御,象兵怕是这个时代体量最大的骑兵了吧?
“世子殿下。”沐晟站到朱瞻壑的身边,轻声问道。
“我们要如何处理?等着陈季扩他们出来?”
“不,等肯定是要等,但不能干等着。”朱瞻壑眯着眼看着远方的浓烟。
“现在大火正在朝着这边来,将士们登陆的话怕是会有危险,所以就连咱们都得躲得远远的。”
“咱们现在就等着,等陈季扩出来,如果他不出来,那咱们就登陆搜查,如果还找不到……”
朱瞻壑微眯的双眼透出丝丝寒光,让沐晟微微一颤,只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报!”
就在这时,前面船的船尾突然出现了一名骑兵,正在奋力地摇晃着红色的大旗。
朱凌和朱平迅速上前,同时也有好几名汉王护卫出身的士兵凑了过来,人手一个盾牌,将朱瞻壑和沐晟两人围了起来,密不透风。
噔~
一阵令人头脑一震的声音响起,朱凌和朱平等人迅速散开,取下了钉在船头的箭矢,将上面的字条取下来交给了朱瞻壑。
“前方七里处,班纳谷,敌军正准备渡河!”
随着朱瞻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澜沧江,平均水深其实只有两尺多一点,换算下来也不过0.7米,在进入南段之后,随着平原地势的原因,水流更加平缓。
班纳谷,这里是最适合渡河的地方,因为这里水浅,水流也比较缓。
当朱瞻壑看到陈季扩的军队时,先头部队已经度过这澜沧江了,象兵部队正在渡河。
完了。
这是陈季扩在看到明军船队之后的唯一想法,坐在大象背上的他立刻声嘶力竭地下令返回。
他宁愿被烧死,也不愿意被明军俘虏。
朱瞻壑一看象兵部队的反应就知道陈季扩想要做什么了。
在渡河时,哪怕是象兵部队也是没有多大杀伤力的,因为你别看水流比较平缓,但在水里,能站稳就已经要耗费很大力气了。
作战?别想了。
“准备救人。”
看着陈季扩的象兵部队费尽全力让一艘大明战船进了水,朱瞻壑古井无波地下令。
战争,从来就没有常胜将军,就算是常胜将军,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没有伤亡。
在策略方面朱瞻壑或许还有很大的欠缺,但在心态方面,他已经锻炼的很好了。
“噢噢噢……”
前面突然传出了一阵阵的骚乱声,然后朱瞻壑和沐晟就看到最前面的船只上有很多的明军开始解甲,往河里跳。
这,是在抢功。
“殿下!”沐晟难掩心中激动,甚至大有一种也要跳河的架势。
他知道,能让将士们有这种行为的,肯定是有大鱼浮出水面了,要么是陈季扩的嫡系后代,要么就是……
陈季扩本人。
古代战争,有一个很麻烦的地方,那就是令行禁止。
明军在这方面已经做到很好了,但较之朱瞻壑的要求还是有些差,因为朱瞻壑的要求是后世的军人水平。
对于这个时代来说,这显然是要求过高了。
朱瞻壑摆手示意,朱凌立刻晃动蓝色令旗,所有的船只都随着令旗动了起来,向着西南岸靠去。
等先头部队登陆,侦查和处理好周边之后,朱瞻壑才跟在沐晟的后面下了船。
而在岸上,已经有人将几个人按在地上,并且团团围住了。
“世子殿下!”沐晟只是瞥了一眼,然后就带着几分着急地看向了朱瞻壑。
“无妨。”朱瞻壑笑了笑。
“我先会会这陈季扩。”
沐晟看着河对岸正在四下逃窜的敌军,心下着急,但却也无能为力。
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他做主了。
“陈季扩?”朱瞻壑饶有兴趣地上前,看着那个被按在地上,但仍旧在挣扎的男人。
“呵……”陈季扩闻言停止了挣扎,想抬头却被人摁着抬不起来,只能偏着头看向了朱瞻壑。
“沐晟都得跟在你的屁股后面,看来,你就是朱瞻壑了?”
陈季扩是知道朱瞻壑的,先不说两军对垒,对敌军的变动必须要了若指掌,就说陈季扩笼络的那些部落的酋长们也会提前给他通风报信的。
明军临阵换将,这是大事儿,哪怕在此之前没有跟明军正面对垒过,陈季扩也是知道朱瞻壑的。
毕竟,在草原上的事情现如今可不止是传遍了大明上下,大明周遭的从属国,比如朝鲜、暹罗、南掌,不管是实际上的还是名义上的,大多都知道了在草原上筑京观的朱瞻壑了。
“消息挺灵通,不错不错。”朱瞻壑微微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认可。
“看来,那些部落酋长给你传递了不少的消息,亦或者说,还有其他人也给了你不少的消息。”
“哼哼……”陈季扩突然冷笑出声,并且对着朱瞻壑投去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别试探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但是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M..
“哦?”朱瞻壑的语调上扬,但脸上却满是自信的笑容。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如愿呢?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哼哼……”陈季扩很是不屑地瞥了一眼沐晟,对朱瞻壑这个正主儿反倒是没有太多的表情了。
“想利用我,激起全军的斗志?别痴心妄想了!”
“那我们来打个赌吧?”朱瞻壑伸手示意,让押着陈季扩的两名士兵放松了一些。
“我就用一句话,就可以让你对我言听计从,你信吗?”
陈季扩没有说话,甚至是对着朱瞻壑投去了一个可怜的眼神。
这话,别说是陈季扩了,就算是沐晟都不信。
“要不要试一下?”朱瞻壑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但语气里却是满满的诱惑。
“若是你赢了,我放你走,保证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那要是我输了呢!”陈季扩还是忍不住了。
这人啊,越是在底层,就越有拼命的勇气,反而越是到高层了,就越是惜命,越是怕死。
陈季扩就是这样。
他几次三番降而复叛,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惜命,也可以说他是贪恋权势,不想让自己一生奋斗的结果毁于一旦。
这,就是他的命门。
朱瞻壑很好的把握住了他的命门。
“你输了?”朱瞻壑脸上的笑容不减。
“你输了就输了,我没有任何要求,因为在你输了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得到我所有想要的东西了。”
“换句话说,现在的我,对你不过是猫抓到老鼠之后的戏弄,而并非是饿了才去抓老鼠的。”
……
沐晟扶额长叹,什么叫杀人诛心?
陈季扩闻言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脸上挂满了屈辱的神色,但没过多久,就变为了颓丧。
现如今的他已经是朱瞻壑的阶下囚了,屈辱?那不是最正常不过的吗?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生擒了朱瞻壑,怕是会比现在更加嚣张。
良久之后,陈季扩深吸了一口气,直直的看向了朱瞻壑。
朱瞻壑挑了挑眉,他知道,陈季扩这是在告诉自己,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真有意思……”朱瞻壑开心的笑了,这时候的他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只不过,在场的人谁都知道,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
“陈季扩,大越国的皇帝,不过如此。”
“记得,回京之后要告诉我皇爷爷,你几次三番与大明作对,乃是暹罗、南掌、高棉等国在背后支持,包括你的象兵也是他们支持的。”
说完,朱瞻壑蹲下身子,看着面前的陈季扩,脸上满是玩味的笑容。
“就这?”陈季扩呆住了。
他有些懵,完全不知道朱瞻壑在说些什么,也理解不了朱瞻壑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就是你要说的。”
“嗯。”朱瞻壑仍旧是笑容满面地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疯了?”这个时候的陈季扩反倒是冷静下来了,满脸奇怪地看着朱瞻壑。
“你就要说这个?打算给我扣个屎盆子?完了还说想要用这句话让我言听计从?”
“对啊。”朱瞻壑还是笑着点头。
“为什么?”陈季扩此时并不想走了,他害怕了。
恐惧,绝大多数来自于未知,而现在的陈季扩就是恐惧的,因为他不知道朱瞻壑到底想要做什么。
“为什么?”朱瞻壑笑了笑,站起身,看向了河对岸,又看了看陈季扩的身后。
“这几人是谁?是你的儿子?孙子?”
“孙子……”不知道朱瞻壑想要做什么,但陈季扩还是如实回答了。
隐瞒,没什么用。
“孙子啊。”朱瞻壑了然地点了点头,伸手招了招。
很快,朱凌上前接手,将那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岁的孩子带到了朱瞻壑的面前。
“你想做什么!”陈季扩激动了起来。
这世间或许有冷漠到让人不敢相信的长辈,但那都是极少数,陈季扩显然不在此列。
“没什么。”朱瞻壑笑着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
“你做得很好,没有隐瞒,所以这是对你的奖励。”
“我可以放他离开。”
陈季扩的挣扎猛然停滞,带着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朱瞻壑。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放了他。”朱瞻壑的脸上带起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但就是这种笑容,让陈季扩如至冰窟,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为什么……”陈季扩深吸了一口气。
现在,逃走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他最想要知道的是朱瞻壑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我不都和你说过了吗?你要和我爷爷……哦,就是大明的皇帝陛下,说明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由暹罗等国在背后支持的。”
“就这?”陈季扩的脸上浮现出了嘲讽的笑容。
“你不是说要用一句话让我言听计从吗?结果却变成了威胁?”
“不不不……”朱瞻壑伸出右手食指晃动了起来,脸上全都是满足的笑容。
似乎,戏弄陈季扩让他很是满足。
“你不说,我也会放他走,你好歹也是大越国的皇帝,虽然是自立的,但也多少应该有点儿政治头脑吧……”
“你照我说的做了,我会放他走,不照我说的做,我仍然会放他走,不过马上就会让人追上他,然后杀掉。”
说完,朱瞻壑再次蹲到了陈季扩的面前:“如何?”
“你……”陈季扩看着面前朱瞻壑那张仍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瞳孔瞬间紧缩。
“你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交趾……”
“你打从一开始就想要让这大火烧遍这片土地!”
说到这里,陈季扩满脸惊骇地看着朱瞻壑,仿若看到了自十八层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借口……都是借口……”
“我就算是不说,你也会这么做,放火的理由也不会变,仍旧是你要我说的那套说辞……”
“你……你……”
“是啊。”朱瞻壑笑着拍了拍陈季扩的脸。
“你很聪明,猜的很对。”
“那么,你要不要帮我抗下这一切,成为让我出兵暹罗等国的一个理由呢?”
“就,以他的命做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