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的确是这样。”朱高煦点了点头,从旁边又抽出来了一封密折。
“他在信中写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毕竟现在咱们才刚来,驿站什么的都是沐家的人,我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不过他在地方上的一举一动我都让人跟着了,在这里。”
看着儿子认真的看着密折,朱高煦双手抱胸。
“从胡穂的所作所为上来看,除了给东宫发信这一点外没有任何异常,甚至他在走访昆明这周遭的时候都没有接触过任何官员,完全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巡视民情一样。”
“不能排除这是他刚来,正在隐藏,不过这毕竟是你爷爷点名派过来的,而且还是刚来,我们不太好动他。”
“我知道。”朱瞻壑啪的一声合上密折,将其扔到旁边。
“您不说我也不会动他的,而且不只是现在,就算是以后要动他都得找个完美的理由,不然的话应天的那群文官得炸了。”
“不说他了。”说到文官朱瞻壑就来气,当下往椅子上一摊,腿也毫无形象地搭在了桌子上。
“说说咱们该操心的事情吧,茶马互市的事情怎么样了?”
“这个你不用担心。”说到这里,朱高煦笑了起来,但笑容中的感慨是半点都没隐藏得住。
“在经历了洪武一朝后,茶马互市已经算是很成熟了,虽然我们刚来,但想要接手还是很简单的。”
“沐家人已经提前收到了你爷爷的消息,当地茶马互市的记录都在,我们到时候只要派人按着记录去就行。”
“至于那些部落的族长……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有办法,毕竟人家现在还不服咱们,只能慢慢来了。”
“不用管那些族长,咱们不插手这件事。”听自己父亲这么说,朱瞻壑当即就开口纠正了起来。
“茶马互市的价格您也看到了,从洪武朝到现在是一降再降,那些部落的怨气应该已经很深了,咱们这时候要是插手的话怕是会引火烧身。”
“再说了,去年爷爷才借着草原大胜筑京观一事震慑诸部,狠狠地压了一下茶马互市的价格,这个幅度达到了一半还多。”
“草原的京观本就是您儿子我筑的,这时候再凑上去,怕是人家就直接拿您当出气筒了。”
朱高煦闻言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最开始的时候这茶马互市一事他只当是老爷子对他们父子俩的补偿,毕竟背了那么多的黑锅,最后啥也没捞着还来就藩了。
但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他怎么感觉这不是补偿,反倒是一个坑呢?
云南很大,产茶的大茶区主要有三个,虽然够不上大明茶业的半壁江山,但最少也能算得上四肢中的一肢了。
产的茶多,代表着要接触的部落就多,再加上这次茶马互市的价格降低自己儿子是罪魁祸首……
嘶……
朱高煦倒抽一口凉气,感觉心都凉了半截。
“您别这个样子啊……”朱瞻壑看着自己父亲的样子是哭笑不得。
“没有那么严重,再怎么说咱们家也来就藩了,虽然您儿子我是茶马互市价格被压低的罪魁祸首,但在寻常人的眼中,就藩就等于放弃了一切。”
“所以说啊,虽然咱们可能会受到一些阻碍,但应该不会特别多,应该是牢骚牢骚也就完了,毕竟真正做决定的还是爷爷。”
“只不过今年是第一年,怕是难度会高一些,不过您放心啦,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在代表大明,更何况您也说了,茶马互市都已经很成熟了,茶区和部落都有各自的归属。”
“您别忘了,茶马互市之所以诞生,还是因为那些部落主要以肉食和乳酪为主食,没有茶叶,他们就会生病。”
“怨气再怎么深,他们也不会拿命跟咱们赌气吧?”
“唔……”听了儿子的话,朱高煦认同地点了点头。
他在这方面本来就不是很擅长,这段时间基本上就是按部就班的在进行枯燥的工作,思考这件事不是他的强项。
现在儿子回来了,他基本上就是儿子说什么他就点头,已经放弃了思考了。
“对了,话说你现在回来做什么?”
“你不是已经开始对洮江以南动手了吗?现在不是最关键的时刻?我记得升龙城是陈季扩呆的时间比较长的一个地方了,你不管吗?”
“担心茶马互市?没事儿的,有我在,虽然不能像你管理的那么好,但你也说了,这第一年就按部就班的来好了。”
“是,也不是。”朱瞻壑摇了摇头。
“茶马互市的确是我回来的一部分原因,因为我担心有些脑子犯抽的部落会跟咱们硬杠,毕竟这世间万般人,什么样的都不奇怪。”
“不过这不是我回来的主要原因,我回来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打算抽身了。”
“抽身?”朱高煦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从哪里抽身?前线?”
“嗯。”朱瞻壑点了点头。
“说到底,咱们家还是来就藩的,‘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是太祖高皇帝定下的祖训,我就算是把事情做得再漂亮也没有用。”
“只要祖训还在,只要爷爷不完全放弃云南不管,那我立多少功劳最后都还是会被摘走的。”
“既然早知道是这样,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就已经是我对爷爷放开茶马互市一事的回报了,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现在,我得看爷爷是怎么想的,最后是怎么决定的。”
“你看着办就好。”儿子回来了,朱高煦已经放弃了思考,一切都跟着儿子的想法在走。
“不过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朱瞻壑翻了个白眼,又瘫了下来。
“我现在啊,就是已经就藩的汉王世子,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皇孙,是一个背着杀神这种污名的纨绔子弟。”
“当然是混吃混喝等死呗。”
朱高煦看着儿子那不着调的样子,无声的笑了起来。
现在的他,虽然仍旧没有放弃争的心思,但相比在应天的时候已经少了很多了。..
自己的儿子刚从前线下来,朱高煦想的不是功劳什么的,一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就藩了,功劳什么的基本不沾边。
二来,他也希望自己儿子轻松一些,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背负的实在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