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广算是臭了。
且不管事实如何,他这个老师是逃不掉的,而且还亲自带着锦衣卫抄了自己弟子的家,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迫不得已的也没用。
有些人,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没错,但你就是错了,而且所有人都会在知道你没错的前提下认为你有错,并且远离你。
“唉……”朱高炽看着面前的胡广,轻声叹了口气。
“光大,回头我让人给你支点钱,就算是盘缠了,路上……”
说到一半,朱高炽微微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胡广的臭不仅体现在仕途上,在其他的方方面面也都是一样的。
古代官员辞官并不是就没了收入来源,大概是从唐朝时期前后开始,官员“退休”之后也是有钱拿的,不过只有俸禄的一半,也被称为“半俸”。
不过官员的俸禄普遍都不多,当官之所以有钱还是那些灰色收入,再加上用半个人的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还有就是胡广是因罪辞官的,半俸肯定是没有了,这样一来他回乡之后顶天也就是找个教书先生之类的事情做做了。
在这个时候提钱,虽然是最合适的,但以胡广的情况来说,再怎么合适也不合适了。
“谢太子殿下好意,不过,不用了……”胡广跪在地上,声音中带着几分哽咽,也有几分感动。
“还请殿下原谅,陛下让臣的幼子前去云南……”
……
朱高炽沉默。
老爷子这一手玩的的确是好。
武将们被压抑了这么久了,现在出了陈智生的事情,武将们可以说是扬眉吐气了,不过胡广的儿子被派到云南,这就好像是在一个人哈哈大笑的时候掐住了这个人的脖子。
胡广是太子党的人,在草原上还和汉王世子发生过冲突,无法缓和的那种,现在把胡广的儿子送去云南……
且不管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在武将们看来这就像是吃着饭呢,突然发现碗里有一粒老鼠屎。
武将们恶心,文臣们也同样不好过。
对于文臣们来说不仅陈智生的事情是个毁灭性的打击,老爷子对汉王的态度让他们更加难受。
最开始老爷子将金牌信符给汉王的时候就遭到过文臣的反对,不过朱家的江山是一言堂,老爷子杀起文官来更是毫不手软,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时间长了,文官们慢慢的也习惯了。
毕竟是人家的儿子,给点儿优待也是正常的,权利不能给了,给点赚钱的买卖保证人家优渥的生活总是可以的吧?
再说了,就算是金牌信符有调兵的能力,但那也都是在紧急情况下的,寻常情况下还是得走流程的。
最后,云南还有个黔宁王府呢。
但是现在,文官们又被恶心到了。
要是胡广被派去云南,那他们肯定是举双手赞同,甚至办个趴庆祝一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但胡广的儿子,还是最小的儿子……
老爷子摆明了是让胡穂自己去,让胡广带着其他家人回乡,一个孩子能顶什么用?
甚至,文臣们现在都不求胡穂能帮他们做到些什么了,只求胡穂别被策反就好了。
“爹……”
就在朱高炽和胡广两人各自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道还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朱高炽抬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儿子朱瞻基正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大堆的书籍,身后跟着一个女娃娃也是一样。
与此同时,应天城内。
“可是这……”
“去办!现在我都已经自身难保了!管他们去不去死!?”
“是……”
诸如此类的话,在各个高墙大院内上演着,老爷子的举动让很多的人都慌了神,着急忙慌的想要撇清关系。
没有任何一个人想要做胡广第二。
大难临头各自飞,或许就是这个样子吧,而在这件事情上,唯有胡广的感觉最为深刻。
站在这个自己从建文二年一直住到永乐九年的宅子面前,胡广轻轻地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一个内阁首辅,竟然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光大,一路……保重!”金幼孜拍了拍胡广的肩膀,送上了最后的祝福。
此去一别,再相见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要是有困难,不要觉得拉不下脸,给我与幼孜写信……”杨荣也走了上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几分小心。
“我与幼孜会尽力的……”
“光大在此谢过二位同僚……”胡广对着杨荣和金幼孜二人深深一礼。
作为内阁首辅,曾几何时,他是那么的风光,周围环绕着无数的趋炎附势之辈,朝中只要是臣子的,谁不得卖他几分薄面?
可现如今……
呵呵,就差人人喊打了。
“保重!”
“保重……”
一辆完全配不上胡广身份的马车缓缓开动,带着他的家人,朝着他十一年前离开的地方而去。
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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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南,“汉王府”。
现在这个汉王府还有些名不副实。
最开始的时候汉王其实压根儿就没有过就藩这个想法,他就打算一直赖在应天府,是属于那种就算是争储失败也得死在应天府的那种。
所以,这封地的王府他就压根儿没有过想法,之前老爷子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过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现在,一家人就只能住在黔宁王府提供的地方了。
不过毕竟是沐家人提供的地方,再怎么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就算是对于汉王这一家子来说,住人也是完全没问题的。
“您急什么?”看着正在翘首以盼的自家老爹,朱瞻壑毫不留情的嘲笑道。
“等爷爷的消息?别费劲了,且得一阵子呢!”
“你不懂!”这次,朱高煦难得的硬气了起来。
“你不了解你爷爷!”
以往,在诸多问题上,朱高煦总是被自己的儿子给碾压,但在谈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朱高煦还是有底气的。
“我不了解爷爷?您别开玩笑了!”朱瞻壑毫不留情地拆穿自己的父亲。
“您是不是忘了?在京中的时候,爷爷出的考验是啥您都没看得出来,还跟我在这扯这个呢?”